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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百块钱,每一分都是严磊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才挣出来。他让我把这钱交给二叔,这钱就捐给咱们大队,用于农具购买。”
乔薇欠身上前,把信封双手递给了支书。
支书也是扛过枪的人,听到出生入死,感同身受。男人在外面当兵有多不容易,战场上分分钟没命。村里一些人光知道眼红严磊在外面当干部,不想想人家这干部是靠命博上来的。
当年那个谎报了年龄的介绍信,还给他给盖的章。
支书眼睛湿润了,接过来,保证:“你叫磊子放心。一分钱都不会浪费,一定会用到大队的生产上!”
他接过来,又反手递给另外一个人:“会计,你收着。”
会计当场打开,抽出来十张十元的人民币,确认:“是一百块,回头我就入账。”
严磊爹看着那一百块钱,从儿媳妇的手里流到了村委会的手里,嘴唇忍不住动了动。
可这件事仿佛又根本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儿子、儿媳、支书,这三个人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么大一笔钱,应该问问他这个当爹的意思。
儿子不在,光是支书他都不敢开口了,这个儿媳气派比支书还大,支书在她面前都只有连连点头的份。
严磊爹嘴唇动动,最终也没敢说什么。
门口和院里挤着一堆的看热闹的人大哗。
一百块啊!
多么大一笔钱!
农村和城市很不一样。城镇户口每个人都有单位有工作岗位,所有每个月都有工资拿。
农村没有啊。是要辛苦干一年的农活,到年底才结算。他们到手的钱是根本没法跟城里人比的。
差一点的人家,一家子也未必能有一百块的存款。
这么多的钱,严磊说捐就捐了。
乔薇端起碗喝了口水。
捐钱这个事,倒不是单单为了这次。这其实是严磊早就想做的事了。
中国农村走出来的男人,几乎没有人没这个梦的——衣锦还乡,修路造桥,立碑记名,祠堂供奉。
从农村出来没有去做这些事的男人,肯定是没有能力去做,而不是不想去做。
农村男人的乡土情结之深,是城市人难以想像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厨房里。
乔薇的三个妯娌都懵了:“啥?一百块?她说捐就捐了?”
严柱媳妇只觉得心肝肺都在疼。
一百块啊!
“嫂子,她咋能这样!”
“嫂子,你可是大嫂!你得说两句!”
两个弟媳撺掇严柱媳妇。毕竟她是长媳,大嫂。
但严柱媳妇也不是傻子,她刚才去给堂屋送了一回水,她那个二弟妹在那里说着什么她根本听不懂的事,支书、主任他们却都听得聚精会神。
根本没她插嘴的地儿。
她忍住气:“等她给爹看完病,咱们再跟她算账!”
午饭竟然还不错。
必须得说农村要是还有什么强过城市的地方,也就是吃上了。比起城市现在的限量配给、计划供应,农村人的吃食是自给自足的。
饭桌上只有乔薇一个女人。
她问了一句:“我娘……”
严磊爹先说了:“你甭管她,她在厨房吃。”
妯娌们也根本看不见,应该都是在厨房吃。
甚至乔磊的两个弟弟也没能混上座位,桌上严磊家只有严磊爹和严柱有座位。
乔薇是主客,其他的以村支书为代表,都是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桌上,严湘的吃相和礼貌令他们赞叹。
“就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娃。”
“真讲究。”
中间有个妯娌过来堆着一脸笑还想把严湘带走去厨房吃:“走,跟你哥哥姐姐们一起。”
不用乔薇说话,一桌男人挥手:“去去去,让他在这儿,让他在这儿!”
那个妯娌只能带着僵硬的笑走了。
乔薇摸摸严湘的头。
有支书在安排,这边的事都不用乔薇操心。
吃完饭,车已经备好了,换了头健壮的骡子。
乔薇非常庆幸现在严磊爹还能自如行走。要是不能走了,才真是大麻烦。
她记得以前看过这个时代的电影,不能走动的病人,得村里十几个青壮男人用板子扛在肩头,轮流扛着走几十里地去县里看病。
那还是肯看病的。
还有更多有病不看直接等死的。
严磊爹、严磊娘和严柱都上车了。
严磊娘特别惴惴:“我也要去啊?我必须去啊?”
听说去省城,她是非常忐忑的。她这辈子最远的就是去过一趟县里。
也是给老头子看病,县里开了些药,吃了也不管用,白花了钱。
去省城,想都没想过。
原想着指望严磊能回来带老头子去市里的。
没想到这个儿媳妇回来,一身的气派,支书、主任都被她指使、安排,一张嘴就是省城。
别说她,老头子和大儿子都不敢开口反驳,任由她安排。
支书还要跟着去,乔薇说:“您放心吧,有我和大哥呢。您别来回跑了,太辛苦。二叔的心意我替严磊领了。”
支书嘱咐:“照顾好你爹娘,钱和介绍信要收好。”
又吆喝严柱:“你要勤快点,提东西跑腿都是你,别累着乔薇。”
严柱忙说:“晓得晓得。”
严磊娘抬眼忽然看见大儿媳妇远远隔着长辈们在后面给她使眼色,她知道她什么意思。
中午的时候,几个儿媳就跟她说,让她开口把磊子儿子留下。
严磊娘犹犹豫豫,看了眼严湘。
严湘正好抬头,对她一笑。眼睛弯弯,脸像苹果,白衬衫上干净得连个油星子都没有。
严磊娘心都化了。
这样精致的娃儿,家里几个媳妇怎么照顾得来。这一去省城不知道几天,别等回来了发现磕了碰了,没法跟乔薇交待。
她避开媳妇们的眼色,没吭声。
骡车在众人的围送中出发了。
好多小孩追着跑出去好远,热热闹闹的。
有人感叹:“严老八家真有福气啊,生个病都要去省城看。”
众人津津乐道的是严磊乔薇捐的那一百块钱。
“这下,可以换两个新碾子了吧。”
“太好了!”
“一百块说捐就捐了,真阔气!”
因为那一百块钱带给大家太大的震撼,也是因为乔薇一直被村里的头脸人物围着讲严肃的事情,别人根本近不得前,所以有些被忽视的事是众人散去之后才发现的。
大家都散了,严家的妯娌们才发现,乔薇把她带来的一箱一包,怎么带来的又怎么带走了。
“啥?她啥都没留下?”
三个女人都懵逼了。
什么都没留,怎么带来的,怎么带走了。
烟啊酒啊糖啊点心啊新衣服新鞋子啊这些远方亲人衣锦还乡会带回来的给家里人甚至村里人的各种礼物……一件也没见着。
但是严磊让自己的媳妇替自己回老家,不可能不准备这些东西。
夏天的衣服那么薄,也不至于要用到一个箱子还要一个手提包,一定是带了东西回来的。
可怎么带来的,又怎么带走了。
乔薇连一块糖都没留下。
第120章
乔薇只在严庄稍稍落了个脚; 就带着严磊爹娘和严柱直奔县城了。
她来的时候下车的火车站就在县城。但这趟过去是要坐长途车。
好在这时候非年非节的,客运量没那么大,车把式和跟车来的后生直到他们买完了票把他们送上车才回去。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就坐上长途车。
到这时候了严磊爹娘和严柱都还跟做梦似的。
本来是严磊媳妇回来; 该她在家里住下的,怎么就变成了他们跟着她马不停蹄地奔赴省城了?
可经历了这大半天的光景,乔薇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翻天覆地了。
连支书都听她的话。
她侃侃而谈的时候; 村里的头脸人物都听得聚精会神。
虽然严磊爹和严柱不太懂那些大事,可她讲述的时候口齿非常清晰; 时间线顺畅; 大事件明确; 连他们都能听个半懂。
什么人能知道这么多的国家大事啊。
公爹和大伯子不由自主地对乔薇敬畏了起来。
严湘这时候已经到了午睡的点了,在乔薇的怀里睡着了。
严磊娘轻轻地赞叹:“瞧这娃,多好带。”
不吵不闹不乱跑,大人说的话就听。
儿媳们说带着严湘给老头子看病添乱; 让把严湘留在严庄。严磊娘现在不后悔没听儿媳们的。
儿啊; 还是跟着亲娘好。
长途车开了几个小时,天黑时到了省城。
四个大人带着严湘下了车; 三个从来没见过大城市的人四处张望。
“瞧,那边有个楼!有三层高!”
“这路上的路灯就一直亮着啊?这多费电啊。”
“那么多自行车啊。”
乔薇没那么多感慨,她下了车就跟车站的窗口买了一张省城地图,又打听了最好的医院和附近的招待所。
三个严家人感慨还没发完,乔薇已经知道要去哪了:“走; 还得坐一趟公共汽车。”
最好的医院是第一人民医院; 看病最好是住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
长途车站的人常被询问这些信息; 全都知道。而且乔薇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 工作人员也不敢轻视她。
但是上了公交车,严家父子因为初到大城市看什么都新奇; 忍不住说了两句话,售票员就投来了一瞥,用目光表示:“乡下人。”
这个时候特别看不起乡下人的就是公共汽车售票员。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能接触到更多来自各地的人,所以接触到农村人的概率比别人更高的缘故。
这是社会常态,乔薇也没办法。
但售票员在车里查票的时候,从严磊娘身边挤过去,忽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
她皱眉打量了严磊娘几眼,嫌弃地挤过去了。
严磊娘头垂得很低,像鹌鹑一样缩起来。
乔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悄悄靠近,轻轻抽了抽鼻子。
真的有味。
这个味,她在长途上上闻了一路了。她还以为是长途车上的气味。
可现在看,好像是……严磊娘身上的味道?
严磊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瑟缩了一下,仿佛对她的靠近感到局促不安。
在公交车上就路过了第一人民医院。
严柱咋舌:“这么大的医院啊。”
跟县里的政府、火车站一样气派哩。
很快他们下了车,乔薇打听到的招待所是离医院最近的一家,走路几分钟就能到医院。
介绍信这种东西就是在买票和住宿的时候用的。
招待所的接待窗口看了一眼他们四个大人,两男两女一个小孩,以为是两对夫妻,没精打采地说:“夫妻住宿得拿结婚证。”
乔薇弯腰胳膊撑在窗台上:“只有一对夫妻,我们分开住,两个男的一间,两个女的一间。”
她又问:“有没有热水?能不能洗澡?”
接待员看了眼表:“那快点,八点半就停热水。”
乔薇点点头:“今天不洗,明天再洗。”
“洗澡要买洗澡票。”
“好,谢谢。”
“为人民服务。”
接待员没精打采的,最后还不忘加这么一句。
看得出来省城这边的运动发展得比博城县要深不少。
乔薇拿着钥匙,领着大家找房间,安排住宿。
房间其实特别简单,两张床,两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个脸盆架,两个脸盆,两双塑料拖鞋,和澡堂子里那种一样。
但严家人都没见过,稀罕得很。
乔薇过去看了下被褥。
干燥而且干净。这点乔薇还挺满意的。
“娘,这间给爹和柱子住。”乔薇说,“你跟我住。”
严磊娘犹豫了一下。
但两男两女,乔薇和严柱不是夫妻,如果不这么住,是不是就得另开一间房?
她刚才可听到了,住宿费一晚上可就要2毛5呢。
终究舍不得钱,没有提出异议,跟着乔薇走了。
服务员送来了热水。一个住客一瓶热水,两个人住就有两暖壶热水。
又告诉了他们水房在哪里。
乔薇拿开水烫了屋里的杯子,晾上凉白开。取出毛巾牙刷牙膏:“娘,咱们去洗漱吧。”
严磊娘人生第一次来到省城,处处怕露怯,到哪都紧跟着乔薇,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薇又去喊了那边父子俩,一起去洗漱。
那俩人别别扭扭的,也跟着洗漱了。
回到屋里,乔薇问:“爹和大哥刚才是怎么了?要是哪不合适不好意思跟我说,让他们跟您说,您再告诉我。”
“没事,没事。”严磊娘忙说,“哪哪都好。还有热水。”
她心想,老头子大儿子啥时候晚上还洗过脸刷过牙?这不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吗,可不得别扭。
可儿媳妇强势,如今大家都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