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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正是她所拥有的。
彼时的她年纪尚小,思虑也不能够周到至极,还没有考虑到做了通房丫头,若是碰上那爱折磨人的主母或是脾性乖张的公子哥儿该如何是好,只一心一意地等着她的机会。
机会自然来了。
十四岁的时候,她已经是在三太太屋里负责铺床叠被、提膳捧盂的二等丫鬟了。时不时地在三太太跟前晃来晃去,那已然隐隐约约显出几分窈窕的身段和清秀净丽的面容便也一点点入了三太太的眼。
于是那一日,三太太放下手中只抿了一口的茶盏,对旁边的蔡妈妈道:“这孩子在我屋里伺候也有些年头了,看着是个乖巧懂事的,便拨给舟哥儿吧。”
蔡妈妈笑着应是。
她面上懵懵懂懂的,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喜悦像泉水喷涌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直淌得她四肢百骸都有些发抖,还带着几分不真实的目眩感——她还什么都没做呢,竟然就有了这等天降馅饼的大好事!
强忍下心中的喜悦,她规规矩矩地上前应了是,随后便跟着蔡妈妈走了。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等被馅饼砸死的愚蠢境地里。之后的日子里,她更是恭谨小心,每一次迈步、每一次说话,都要仔细思量再三,绝不肯让自己出半点差错。且不说梳妆打扮这样的寻常技艺,就连跟着蔡妈妈学那些如何伺候讨好男子的本事的时候,她都是万分认真的。
便也引得蔡妈妈偶尔也肯教一教她曲艺歌技之事。
终于,等她到了十五岁,蔡妈妈把她引给了三太太的长子,顾家三公子,顾辞舟。
星垂旷夜,檐下的细布灯笼在晚风里一摇一晃的,光影也如水波般一阵又一阵地荡漾。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裳,细白的指节攥着襟口,微微发紧。
里头只穿了件小衣。
抬步上台阶,走到门口蔡妈妈就停下了脚步。她想迈进去,又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蔡妈妈——蔡妈妈便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进去啊,进去啊。”蔡妈妈催着,劝着,面上的皱纹里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她把襟口攥得更紧,胡乱点了个头,转身进去了。
里头点着几只蜡烛,不多,光线便也暧昧。最里头的床榻上卧着个小公子,只有十三岁。
于是她便以为他应当还是个小孩儿模样。
等真的进了屋,穿过了那些门洞与幔帐,她才发现原来不是。顾三公子虽然只有十三岁,可身量已然高挑,与寻常男子无异,甚至隐约仿佛还要更高上几分。只是眉眼间还有稚气未脱。
看见她来,他也没什么期待或是紧张的反应,大大方方一指床榻:“坐。”
接着便开始与她闲话。
他说水儿这名字随意了些,楚地多水,不如她便改名为楚思。
他夸她肤白,还说她模样生得干净。
他说……
林林总总的闲碎话语与最后的一夜旖旎在白楚思脑袋里搅搅和和,几乎成了一团浆糊。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个儿在少夫人的屋子前忽然回忆起了这些个。
其实顾三公子并不怎么宠幸她,一旬也不过一两回罢了。他并不耽于女色,而她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他唯一的通房丫鬟,又有那么几分宠爱,这才得了些脸面。
自然,也拿到了她早先梦寐以求的那些漂亮衣裳与首饰。不过顾三公子都是随手赏的她,其中自然有许多是不合她身份的。于是她便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从妆奁衣橱里把它们取出来,妆扮起来,借着昏暗的烛光对着发黄的铜镜悄悄看一看而已。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只是现在,站在主屋的门前,白楚思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她八年前不曾考虑到的那件事:若是当家主母心狠手辣,她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少夫人姜氏,她特地打听过。姜氏是粟州的大族,与她们裕州顾家是门当户对。
可,大族出身,也不代表就不心狠手辣了。甚至越是传承得久的大族,后宅里流传下来的折磨人的阴私法子可能还越多些。
想起来从前听过的那些顾家的娘子折磨丫头、出嫁后折磨妾室的传闻,想起传闻里那种种不露痕迹又让人痛苦万分的手段,白楚思在大热天的太阳底下都要出了一身冷汗。
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那进去通报的丫鬟去得久一刻,她内心的恐惧便增一分,紧张感简直比当初第一次见主子还厉害。终于,在白楚思害怕到面孔都变得煞白之前,先前进屋的那个鹅蛋脸的丫鬟打了帘子出来,笑盈盈道:“白姑娘,少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到这儿,白楚思的一颗心才总算恍恍惚惚地落回了肚子里。
她忙点了两下头,跟在这丫鬟的后头进去了。丫鬟替她打起帘子,关切道:“姑娘脚下小心些。”
姜沅坐在西边的那间用来起居的厢房里。
她的行李嫁妆也是跟着人一起到了顾府的,这会儿都还粗粗地堆在一处,什么都没收拾好,白楚思来得可算是不巧了。不过顾家在她来之前也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虽然用的东西她不一定喜欢,但也都是中规中矩出不了错的,她这么暂时先用着,倒也还行。
她就隔着多宝阁的架子看着一个身段窈窕、纤秾合度的姑娘跟在侍画后面走进来,转进西厢。侍书很有眼色地上前摆了一个蒲团,那姑娘就端端正正地跪下来,给她行了礼:“奴婢楚思,见过少夫人。”
——白是她给自个儿起的姓,就取自当初顾辞舟夸她的“肤白”。因为想着万一日后扶了姨娘,每个姓氏,多少有些不好。
不过这会儿这点念想倒是已经被吓得快没了。
她不敢抬头看上座的少夫人的容貌,只低垂着头安静地注视着地砖,一直到被叫起身的时候才粗略地打量了一通目光所及处的陈设。
这屋本也没有西厢,也没有这么多精致漂亮的陈设。
果真是……多了个女主人就是不一样。
不知怎么的,白楚思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心里就忽然浮上来一点不可言明的惆怅和迷惘。
第17章 午觉 她是该灵醒些,谨慎些了。……
姜沅并不想为难这位白楚思姑娘,因此叫了起之后跟着就给她赐了座。
白楚思还推辞了一下,姜沅看她一眼,笑道:“好了,你是夫君身边的老人了,难不成在我跟前连得个座儿的体面都不能有了?”如此一劝,白楚思也不好再辞,踟蹰着也就坐下了。不过只敢挨了小半张椅子。
她把大半重心都放在点了地的两条腿上,又要维持着坐姿的端正,姿势不免便有些僵硬吃力了。哪怕有裙子遮掩着,姜沅自然也看了出来,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目前看着,这位白楚思姑娘倒的确如同当初姜许氏打探得的消息一般,是个规矩守礼的。
不过,不规矩守礼,三夫人想来也不会留她在顾辞舟身边。
这般想着,姜沅便含笑听了白楚思和她闲话了几句。
白楚思也知道今日少夫人初至顾府,且不提还有一堆箱笼物件不曾收拾,光是连日里的舟车劳顿,怕也已经让她不愿意应付自己了。
只是若是不赶在第一日就来拜见,她怕少夫人误以为她气性儿大,仗着自己教导了公子人事便不把正头娘子给放在眼里。最后思来想去,也只好硬着头皮赶来了。
毕竟比起讨人嫌来,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的罪过似乎更大些。
万幸少夫人没有露出什么不悦或是不耐烦的意思,看着也像是个好说话的。
只是少夫人看着和善,白楚思却不愿一直赖在这儿误了少夫人的事碍了少夫人的眼。闲话说过三两句,连茶水都只沾了沾唇,她便笑着起身告辞了:“出来得有些久,这会子时候看着也不早了,奴婢该回去轮值了,这便先行告退。”
外头的日光还明晃晃地落在砖石地上,晃得人有些眼花呢,可这满屋子的人哪个都没有说白楚思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的,连姜沅也只是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容分毫不变:“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耽误你办差事。快些回去吧。”
白楚思便福一福身,由侍书送着出去了。
直到窗户里都看不见人影儿了,姜沅挺得笔直的背脊才放松下来,整个人有些歪斜地倚靠在榻上,懒懒道:“你们先领人收拾着吧,我进屋去歪一歪。”
侍画上来给她拆发髻、换衣裳:“少夫人看着,觉得这位白姑娘如何?”
头上的各色金银饰物被一样样取下,盘得一丝不乱、抿得紧紧的发髻也一点一点被解开,姜沅只觉得头皮都松快了好些。她舒服地闭上眼,口中应着侍画:“才只见了一面呢,我能看出来些什么?不过是觉得像是个规矩乖巧的罢了。”
侍画也点头:“是呢,奴婢也这么觉着。连椅子都不肯坐实了,可见起码面子上对您是十足恭敬的。”
姜沅一时没说话,过了片刻,才轻轻叹了一声:“若是孙妈妈还在,她应当看得出来。”
孙妈妈是姜沅的奶娘,一年前得了场风寒,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可她本就上了年纪,一时便有些撑不住接着做这服侍人的活儿了,索性辞了姜家回了乡下养老去了。姜沅由她一手带大,感情自然分外亲厚,走的时候还和她好好哭了几场呢。
论起看人的本事,除了老夫人,怕是姜许氏也比不过孙妈妈。
不过这会儿孙妈妈都已经回了粟州乡下去了,和京城隔了千里,姜沅也只能是这么想上一想。拆了发髻换了衣裳,她便合帐睡下了,留着侍书侍画她们四个带着些旁的丫鬟在外头把她的箱笼物什全部归置好,该拿出来的拿出来,该收进库房的收进去登记造册。
等姜沅一觉睡醒的时候,满室昏昏。
这帐子虽说厚实,但也不是全然不透光的。这会儿姜沅透过帐子看着,却是一片昏昏沉沉,只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心里不免有点疑惑:她这是一觉睡到了夜里?
她撩起一点帘帐,果然看见满室都是昏暗一片的样子,只有一点黯淡的落日余晖虚虚映照在窗格子上。
屋外的厢房倒是点了几支烛火,从门里透进一点温暖的光来。屋子里没人说话,细细听去,只有一点书页翻动的声音,还有窗户外头细碎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仿佛是结伴而行的提膳的丫鬟们。
居然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吗?
刚刚睡醒,姜沅的脑子这会儿还有点懵懵的。
她居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竟然也没人来喊她。
姜沅窝在被子里,低头蹭了蹭柔软的锦被,上头的缎面冰冰凉凉的,在这有些炎热的天气里十分舒适。一觉睡足,又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去办的感觉实在是美妙,她又赖了会儿,这才坐起来喊人。
帘子一掀一落,最先进来的却不是侍画,而是顾辞舟。
姜沅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倒不是没料到顾辞舟会在这儿,方才听见外头有翻书的声音,她就猜到了应该是他回来了,不过她没想到他会这会儿进来。
这会儿进来干嘛?看她怎么洗脸吗?
见姜沅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顾辞舟也笑了:“醒啦?”
他顺势坐到了床榻附近的绣凳上:“下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睡了……没想到居然睡到了这会儿。”
姜沅听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两句的:“毕竟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有点没休息好也是正常的。”
顾辞舟也就是进来笑话笑话她,并不是真的责怪她惫懒——而且他也知道她这段日子的的确确是累着了。闻言便只笑了一笑,点头“好”了两声,跟着问她晚上想吃些什么?
姜沅这倒是好好想了想。
中午用饭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快进京城了,为了赶时间,免得临到了京城还因为城门关了得在郊外住一晚上,便也就没有下车搭灶开火,直接在车上随便用了些点心茶水就是了。这么算来,今儿晚上还是姜沅今天吃的头一顿正经饭食呢。
先前刚刚睡醒还没缓过神来不觉得,这会儿顾辞舟这么一问她,姜沅就觉得肚子饿得都快扁了,简直烧得人心慌,满脑子都是各种食物的名字。
最后她说:“做个酸菜鱼吧,别的让他们看着上就是了,多要些饭。”
酸菜鱼又开胃又适口,姜沅这会儿一想到它就要流口水,哪怕夏天吃可能会热出汗也不在乎了,至于饭……
真的饿得狠了,那最想吃的还是米饭。
姜沅默默地想。
她果然还是个南方胃。
侍书侍画服侍着她重新洗过脸,简单上了脂粉画了眉毛,没梳发髻,只简单编了一条大辫子,上面缀了几颗南珠做装饰,不显得太过寒酸便罢了。身上也只穿了身家常的半旧不新衣裙。不过她容貌生得不俗,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