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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面盆里温热的水流淌过白皙柔软的手背,姜沅低眼看着:“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了?”
自然是听说夫人寻了七娘子过去,所以去打探消息了。只是这话却是不好说的,几个字眼在舌尖打了一圈又一圈的转儿,侍画还是没想好该如何措辞。
她不说,姜沅也不催。只管净了手拿细棉帕子一擦,放回托盘上转身去了榻上坐下。方才伺候她洗手的两个小丫鬟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了她和侍画两个人。
姜沅随手从桌上拿了本书翻开来看。
——就是侍画不说,难道她就不知道了?她们家的宅子小,连各位娘子都没有自个儿独立的小院,便是外头走动的人多些,说话的声音大些,屋里头的人都能晓得外面这是又有一帮人过去了。更何况,姜涔经过她的屋子的时候还特意拔高了声音,一把娇娇俏俏的嗓音被她提得尖利又刺耳:“哎呀,李妈妈您走慢些,左右娘也不着急呀您说是不是?”
那话语里赤/裸裸的炫耀味道都几乎要戳到姜沅脸上来了。
侍画方才出去,十有八九就是打探母亲是为什么叫了姜涔过去的。对此姜沅心知肚明。
若是按照以往惯来的情况,接下来李妈妈便应当客客气气地来她屋子里请人,说是母亲有些话想同她说,然后她进了母亲的屋子,再听一通谦让爱幼的言语,恭恭敬敬地表示这次都是女儿的错,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之后姜涔便该带着她新得的漂亮衣裳首饰得意洋洋地来她屋里炫耀一番,这事儿就算这么了结了。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母亲这么多日都不曾叫她们过去……看着,倒像是不太想插手她们这一回的事儿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姜沅就不由自主地怔了怔。无他,实在是从前但凡她与姜涔闹矛盾,姜许氏就必定会插手。
可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毕竟这次从头到尾,姜许氏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立场态度来。
侍画站在边上,看着自家娘子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是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去,便知道她这是出了神。咬咬牙,她壮着胆子上前两步,提起案上的四方紫砂小壶倒了一盏茶出来。
泛着些微清透碧色的茶汤潺潺落入杯盏,姜沅也叫这声音唤回了两分神志。她合了书,抬眼看侍画。
侍画把茶盏推到她面前,后退两步跪了下来:“娘子恕罪,方才奴婢瞧见外面热闹,一时没忍住好奇心,悄悄溜出去看了一眼,耽误了伺候娘子,实在不该。”
紫砂壶里倒出来的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茶汤清亮,香味悠远,就着旁边的银丝糖,又香又甜还不腻。姜沅慢条斯理地拿筷子夹了个银丝糖在口中慢慢嚼了,饮了口茶下腹,也不叫起,就听得侍画慢慢说:“……说是,是给七娘子择婿呢。”
姜沅惊得险些没握住手里的筷子。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诧异母亲这回居然真的不打算插手她和姜涔的矛盾了,还是诧异姜涔居然也到了定亲许人的年纪了。
……不过,也是了。
姜涔都十二了。
银丝糖里香甜酥脆的杏仁核桃与芝麻忽然就失了几分滋味,姜沅又饮了口茶,润了喉咙,淡淡道:“起来吧,自去罚半月的月钱,下不为例。”
侍画连连点头。
虽然她那般也的确是出于关心娘子的好意……但毕竟是没得娘子的吩咐就擅自行动了。
娘子罚她倒也不冤。
罚完侍画,姜沅低头注视着手中的茶盏,思绪不知不觉间又飞了出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今日侍画说了一句,她几乎都快要忘了,姜涔如今也有十二岁了。
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妹,应当是在她三岁的时候。但姜沅对于当时的事却已经并没有多少印象了。只记得这个妹妹似乎总是爱哭爱闹,瘦瘦弱弱的一小团窝在厚重的被褥里。
只记得……原本时常来看自己的阿爹与阿娘忽然就来得少了。
等她四五岁了,逐渐懂了事,才渐渐发觉这个妹妹与自己的不同——她好像总是躺在床上,不像自己和四姐姐能跑能跳的,经常会有很多拎着箱子的老爷爷来看她,看了又走,走了又来。每次他们一来,院子里就会开始飘浮起一股浓重的苦涩药味,伴着阿娘低低细细的哭泣声和阿爹苍白无力的安慰,声音与味道交织纠缠在一处,缠绕着整个院子,许久许久都不曾散去。
当时的姜沅诚挚地祈祷着,祈祷自己的这个小妹妹能活下来,祈祷着阿爹阿娘不再为此伤怀。
后来她的确活下来了,也能下地走动了。姜沅兴致勃勃地去看她,去同她说话,当时,她们的关系或许还是很好的吧。
可是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忽然就有些变了。
她是“姐姐”,姜涔是“妹妹”,所以她做什么都要让着姜涔。姜涔喜欢她的什么东西,她就必须送给她;姜涔与她不论发生什么矛盾,她都必须无条件道歉认错。
渐渐的,姜沅就不爱和这个妹妹玩了。而大约是本身也被宠的有几分脾气,在她远了姜涔之后,姜涔也不大肯自己来找她了——除去想炫耀姜韫和姜许氏又给了她什么好东西的时候。
于是姐妹俩的关系就这么逐渐变得奇怪又别扭起来。
半晌,姜沅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个银丝糖送一碟子去七妹妹屋里。”
她向来喜欢吃这些香香甜甜的东西。
第7章 和好 那她就大人有大量地对她好一点吧……
这次闹得这般大,也该是已经给姜涔长了教训了。左右她都已经让了她这么多回,再让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日后想来也没多少拌嘴的时日了。
姜沅出神地想着。
侍画方才低头领命应了声“是”,外头忽然旋风似的冲进来一个人,把姜沅和侍画都给吓了一跳。
待到那人站定了,姜沅便诧异地挑起了眉毛:“姜……七妹妹怎么来了?”
姜涔的气息还有些不稳,看着竟像是一路跑来的。她一屁股坐在榻上,端起茶往喉咙里就是一通灌。
姜沅:“……”
她不忍直视地别开眼,吩咐侍画:“再给七妹妹上一碗茶。”想想没忍住又转回来,劝了一句:“你也慢点儿喝,没人和你抢。注意些仪态。”
姜涔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接过侍画奉上的茶碗——刚一接过来她就忍不住瞪了眼前这丫鬟一眼。
和六姐姐一样蔫儿坏!
她摸了摸手里还有些烫的茶碗,无奈地应了声,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她这边喝着茶,姜沅那边就开始问她话:“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是要做什么?”
是要做什么?
姜涔自个儿也不大清楚。
不过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她和六姐姐怄气怄了这么些日子,父亲母亲破天荒地没来哄她倒还是其次,最最叫她生气的就是过了这么久姜沅都不肯来找她!
要不是这次父亲母亲没插手她都还没发现,姜沅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也居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明明她甚至都下令让自己屋里的丫鬟都不要搭理姜沅屋里的丫鬟了啊?
做到这个份上,姜沅居然还是那副讨人厌的八风不动稳坐钓鱼台的模样,非逼得自己来找她。这人怎么就这么坏?现在还来问自己为什么来找她?她倒是想问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小姑娘一咬下唇,眼圈儿就红了,小眼泪吧嗒吧嗒地就往下掉,还非要把头扭过去不肯让姜沅看:“来找你玩儿都不行了吗!六姐姐如今真是好大的气性!”
姜沅:“……”
她懵了。
她委实不知道今儿姜涔来唱的是哪一出戏。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了呢?
侍画反应机灵,一早就料到屋里七娘子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想必不愿让外人看见——只怕最后回想起被她们娘子看见了这副模样没准都要羞愤欲死了——早在七娘子红了眼圈儿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屋子,连带着把外头窗下廊下守着的丫鬟婆子都赶远了,只留了自个儿守在门口,候着屋里娘子吩咐。
她把旁的人都赶走了,不过侍书倒是不怕她,悄摸儿地就凑了上来,朝里头一努嘴:“这是怎么了这是?”
侍画回想起方才屋里那样子,不禁有点儿想笑,又怕七娘子之后万一知道她把这事儿捅出去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连忙挥了两下手,胡乱把侍书赶走了:“去去去,门边儿守着去。”
侍书白她一眼,去了另一边门前。
屋子里头姜涔哭得抽抽搭搭,姜沅哄得手忙脚乱。
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从前也没哄过嘤嘤哭泣的女子啊。
更何况是姜涔这种又娇脾气又差的小姑娘。
其实姜涔哭着哭着也觉得自个儿理亏,这一场简直哭得莫名其妙,只是……只是毕竟哭都哭了,半中途停下来,那岂不是更丢人?
还是在姜沅跟前丢人。
于是她低着头拿帕子捂着眼睛,努力地继续憋出泪意。
哭着哭着姜沅感觉不对劲儿了,怎么姜涔擦个眼睛擦了这么半天?
而且那帕子也没见湿多少啊。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索性趁其不备,一下扯过了姜涔的帕子。
姜涔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抬起头来,呆滞地看着姜沅。
那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哪里有半分泪光?连面上的泪痕都快干了大半了。
姜沅捏着帕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干嚎什么?”
既然被发现了,姜涔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了。她转过身去不看姜沅,可是拉长的声音里都几乎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了:“哭给你听,想看你怎么哄我的。”
说完最后一句,姜涔忽然灵光一闪:她可以控诉姜沅啊!
于是姜沅就看着姜涔眼睛忽然一亮,又把身子扭了回来,注视着她的眼中满满都是委屈:“我与姐姐怄气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姐姐去看我……”
姜沅警觉道:“我不过是那日回屋的时候走得快了些,并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去管你怎么想的?”亲自去看她,那不就是道歉吗?
她才不会去呢。
姜涔虽然被宠得娇了些,可到底上头有老夫人压着,府学里有夫子教着,这些基本的谁对谁错的道理自然也是明白的——那天的确是她无理取闹了。只不过有姜韫和姜许氏纵着,她明白道理,却很少真的去依着道理做。
当下她便争着抢着回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那日莫名其妙同六姐姐怄气,是阿涔的不对,六姐姐……能不能原谅阿涔啊?”说着,她案几下的手悄悄地去勾了姜沅的袖子,扯着她的衣袖一晃一晃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姜沅看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行行行,原谅你。不过以后不能再这么无理取闹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熨帖。
这种感觉和被姜许氏叫过去,带着满腔的委屈被逼着让姜涔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有那么几次,姜许氏也会让姜涔同她道歉。
可是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就是不一样。
甚至恍惚间,姜沅甚至有了些当初她和姜涔关系还很好的时候的感觉。看着面前一脸娇美的妹妹,姜沅浅浅笑了起来,也懒得去深究为何姜涔今日会突然来找她道歉了。
“侍画。”她扬声唤。
门帘一打,侍画很快就进了屋,笑盈盈地一福身:“打水来服侍七妹妹梳洗一番,再让厨房上一盘子银丝糖。”她指了指桌上那盘子洁白绵密的糖酥。
“诶。”侍画轻快地应了声,转出门去招手叫了问茶。
捧着面巾铜盆等物的小丫鬟很快进来了,侍书亲自服侍七娘子洗了脸,又给她上好了妆,对着镜子给她看:“七娘子看看,这个妆面喜不喜欢?”
姜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额间那朵五瓣莲花,欢欢喜喜地笑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喜欢!”
有这么个手巧的丫鬟陪在身边,来日姐姐嫁到顾家,想来也能凭美色留住夫君的一两分心吧?姜涔脑子里忽地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
——她想起今日母亲喊她去说的话。
母亲喊她去,自然是为了给她择婿。七七八八的人家说了一大堆,她红着脸扮女儿娇羞态,可心里也是渴望的,欢喜的。
谁不想像话本里那般结一段美好姻缘,琴瑟和鸣,赌书泼茶?
可大抵是她的渴望和欢喜表露得有些明显,又或许是她这娇纵的性子实在太让母亲担忧。说着说着,母亲便叹起了气:“你也不必如此雀跃……对女子而言,尤其是嫡出的姑娘,还是在家的日子更好过。”
她不解其意。
母亲便接着解释道:“出嫁之后,上有公婆,下有儿女。你需得对公婆尽孝,将儿女照料培养成材,姑嫂叔侄和远亲近邻的关系也全要仔细斟酌打点好,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