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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宠第一受害者-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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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才,曾率他们将当初还分裂着的北狄几部都给打得服服帖帖的王子,听着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少北狄将领的脸都肃穆了起来。
  他们自是能看出来,拓邪这句话,说得极为郑重。
  拓邪紧紧地盯着城墙中楼,虽然以他们的距离,根本是谁也看不见谁,但他就是有一种目光交汇的感觉,就像冰冷的酒液划过刀锋。
  他断然道:“这个人非杀不可!宣平军死守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传我命令,继续夜袭!”
  拓邪一抖缰绳,骑马直冲而出,高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城楼上。
  嗤——三把马刀扎进宣平守将的腹内。他的身子晃了晃。忽然咧开嘴,张开手臂用尽全力扑了过去。霎时,马刀自他后背对穿出来,三个北狄兵来不及撤身,被他扑落下城墙。
  明月照在刀戟铁甲上。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冷的月光。
  起风了。
  深冬冰冷的,仿佛滴水都要成冰的夜里,风渐渐大了起来,一丝丝,一层层,一浪浪,像看不见的怒海的波涛。满目疮痍的城墙上,冻红的旌旗在风中狂卷,仿佛真的是苍穹中一道道新渗出来的,惨烈的血痕。
  盯着城楼下的骑兵,顾凭低声道:“拓邪过来了。”
  ——终于等到了。
  整整一日,拓邪与宣平城的距离都在七百步之外。连最强的弩机也不可能射中。顾凭知道,拓邪对他一直有种强烈的杀意,这种杀意,令他绝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可以亲手歼灭他的机会。所以,在经过了一整天的拼杀,终于令他认为宣平军就要不支的时候,他果然按捺不住,亲自冲了上来。
  “他想要我死,我也想要他死,”顾凭牵了牵唇,“沈留,看你们谁手快了。”
  沈留站起身,夜太深,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要杀拓邪,他必须要贴近去确认。
  走到楼口,他忽然转过身,浅淡的瞳孔深深注视着他,月光映得发丝冰白。
  沈留:“我尽快回来。”
  顾凭点了点头,弯唇笑了一下。
  下午厮杀时,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或许是因为夜太冷,伤口都被冻得硬了,竟然感觉不出多少疼痛,只剩下一种淡淡的麻木。
  忽然的,他听见下面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嚎叫。那叫声是如此凄厉,宛如千万只夜枭在同一时间发出的哀鸣——
  嚎叫声中,还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北狄语的喝叫,突然之间,所有的北狄兵都开始向城墙冲锋,这前所未有的猛烈的攻势。就像野兽垂死之际爆发出的力量,不是为了战胜,而是绝望的报复!
  顾凭挥剑劈砍,所有人都在挥剑,鲜血,火光,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看见一个北狄兵压住了一个宣平的守军,那个瘦弱的少年拼命蹬踹着,另一个北狄兵高高扬起马刀,向他的头颅斩下——顾凭抢身上去,用剑撞开刀锋。
  又有几个北狄兵围上来,马刀疯狂削砍,一道鲜血泼洒在空中——
  刀锋没入了顾凭的胸口。
  那一瞬,他忽然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遥远。他似乎看到挥刀砍向他的人被高高挑飞,他似乎看到有人影向他奔来……但是,很遥远,似乎所有的人也好,声音也好,都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在潮水一样退去的知觉里,他的脸上忽然传来一种奇异的微凉。
  很轻,像是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再冰再冷,也总一触即化。
  顾凭用尽力,抬起眼。
  就看见,无数微渺的白点,从穹顶徐徐飘落。
  是雪花啊。
  恍惚间,姜霍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本非此世客,何必蹈红尘。
  原来,这就是语谶。
  曾经想着,人生到头,怎么可能了无遗憾。能问心无愧就很好了。
  但是,为什么到这了一刻,万象都模糊,万籁都消失,万念都寂灭,唯有那个人影,那个名字,在心头一遍一遍,不肯散去。
  搓绵扯絮的雪片纷扬飘飞,白茫茫一片,一时间,仿佛天地也倒转。
  他望着天,最后依稀闪过一念:
  ……凤都,下雪了吗?
  *
  凤都,皇宫内,陈晏猛地一顿。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痛苦,轰然席卷过五脏六腑,在众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他骤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80章 情之至也
  风声呼啸的荒野上,青君抬头望着天空。
  远远的,几个亲卫看着他,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担忧。
  自从收到从凤都传回的急报,青君便这样站在这里。寒风在狂野上肆啸,这深冬北地,夜间的风实是砭骨,但青君已说过不得来扰,他们谁也不敢贸然上前。过了一会儿,望着青君那被吹得狂飞的袍袖,一个亲卫终于站了起来。他拿起一件斗篷,走到青君身后,动作极轻地给他披上。
  系好衣带后,他往后退了两步,静静地站在青君身后。
  忽然,青君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仿佛有无尽的苍凉,无尽的嘲弄。自顾自笑了一会儿,青君重又抬起了头,看着闪烁的星空,他淡淡地道:“昔日,姜霍曾对我说,便是人杰如刘备,也需屈身守命,以安天时。”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那时候我不信。”
  ……或者说,是不愿去信。
  沉默中,亲卫看着他那始终笔直挺立着的脊背,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痛,
  他跪了下来,坚决道:“属下誓死追随少主!”
  誓死追随?
  青君转过眸,瞥了他一眼。唇角牵了牵,似是一笑,又似是无声的一叹。
  他平静道:“不必了。这一仗,无论是胜是负,我会与诸君共生死。”
  亲卫瞪大了双眼。
  青君弯唇一笑,柔和道:“怎么,不相信?”
  亲卫急道:“少主怎能与我等共死!”
  他自然而然地把那个“生”给抛到了一边,因为眼下这情形,唯有他们这些人豁出性命,拼死去抢出一条生路,或许还能护青君活下来……哪有“共生”,青君这句话意思,只可能是共死。
  青君不再出声,而是又抬起眼,定定凝望着星子明明灭灭的夜空。
  他的眼里似有无垠的岑寂。
  过了许久,青君淡淡道:“这些年,我也倦了。”
  ……
  冠甲军营帐。
  赵长起掀开帐帘。下一瞬,甘勉猛地睁开眼。看着赵长起那出奇难看的脸色,他的心一沉。
  赵长起:“刚收到消息,援军赶到宣平的时候,正是激战的当口。拓邪死了,那群北狄兵本就是困兽之斗,再加上援军赶到……宣平守住了。”
  “但是,顾,顾凭,”赵长起嘴唇抖了抖,他说不下去了,揪住头发逼出一声低吼。
  甘勉的心狠狠一揪:“他怎么了?”
  “……顾凭被刺中要害,那一刀伤得实在太重,即使沈留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但还是……”
  低垂着头,赵长起一动不动。泪滴滚过脸颊,重重砸了下来。
  ……
  陈晏沉默地坐在殿内。许久,他淡淡道:“都下去吧。”
  众人看着他,想劝,却无话可说,一个近臣看着陈晏那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终是忍不住走上前,轻轻道:“殿下……”
  刚说了这两个字,陈晏看向他。
  那一眼,令他僵立当场。他从来没有在陈晏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温度……甚至,没有任何的生气。那种飞灰般的,寸草不生的死寂,让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所有的人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陈晏闭上眼。
  黑暗里,他看见了他。
  还是他熟悉的模样……但是他站在那里,脸上没有笑,静静地望着他。
  “顾凭。”他伸手握住他。空的。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冷,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冷过,那一种连骨头最深处都被冻透了的冰凉。
  他平静地拢起手指,像握住了虚幻的指尖,轻轻道:“黄泉孤冷……”说出这四个字,他突然弓起脊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重新直起身。
  “过一段日子。”他对他说道,“朝中如今正混乱着,豫王逼宫被诛,父皇山陵崩,有许多事都要料理,还有这些年青君埋下的暗线……等诸事理净了,阿凭,我去陪你好不好?”
  没有回答。
  胸口撕裂般的痛,在这一刻终于无法压住,陈晏猛地呛咳起来。
  点点血珠溅下,他不在意地抹去了。
  再闭上眼……他不见了。
  “报——”一道疾呼打破了寂静。
  只见一个黑袍侍卫跌跌撞撞冲过来。宫人们纳罕地望着他。他衣袍上的纹饰,应该属于新帝身边最高一级的亲卫。但他跑得实在太狼狈了,甚至在上台阶时险些滑了一跤。
  连滚带爬地冲进寝殿,他将一封急报呈到陈晏面前:“这是负责将顾凭的身体送回凤都的那一队护卫,刚传来的急报。”
  “殿下,顾大人他,他可能没有死!”
  看着陈晏那双森黑的一动不动的眸子,亲卫狠狠抖了一下。他快速道:“护卫的队伍发觉,十数日过去了,顾凭的身体却不见丝毫腐朽。即便是在冬日,这也太不寻常。找来医师查看,却也都说不出原因。幸好在里顺城,我们的人遇到了碰巧在此地云游的滕神医。滕神医诊过后,说顾大人……”
  他顿了顿,也知道匪夷所思,但还是说:“他还有脉搏。”
  还有脉搏,只是那脉象极其,极其的微弱,甚至寻常人根本探不到……就像蜡烛燃到最后,最细微的那一丝火线,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彻底熄灭。
  陈晏捏着那张纸,静静地看着……过了很久,他忽然低下头,一抹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滴在纸页上。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滴滴透明的水珠。
  被染得血迹斑斑的纸上,墨迹洇开,一片斑驳。
  五日之后,顾凭的身体回到了凤都。
  赵长起也赶了回来。他还带来了一封密信,是姜霍让他交给陈晏的。
  信上说,他之前便隐约察觉到,顾凭的来历有异,按说此番命断,合该回归前尘;但前日再算,却发现那魂非去非留,似乎与天地间还隐隐地有着联系。这情况甚是古怪,像是某种异术。
  赵长起拧紧眉:“他这意思是说,有人给顾凭下了咒?”
  话音刚落,他对上了陈晏的眸子——那双眼,似乎在陡然间雪亮异常!
  忽然,一道光闪过赵长起的脑海——
  ——南疆。
  他站在屋外,看陈晏冰寒着脸,拿出两个瓷瓶放在顾凭面前,冷冷道:“你自己选一个。”
  ……还有甘勉的声音:“那两个瓷瓶里,装的都是鸳盟蛊。”
  ……
  “但是,但是……”赵长起结结巴巴地道,“那个蛊,当时不是没有种上吗?”
  很快,余青戎带着南疆蛊师赶到了凤都。
  蛊师将桃花水捧到陈晏面前,陈晏慢慢将手浸了进去。
  掌心处,赫然现出一点殷红的印痕!
  寂静无声里,陈晏缓缓从水中抽出手,湿淋淋的手指移到案几上,捏住了,似是用全身的力气去抵受这一刻的崩离。咔嚓一声,案角竟然被他硬生生掰裂了。
  许久,殿内没有一丝声响。
  蛊师向前走了两步:“小人斗胆,请试一试这位郎君。”他指向顾凭的方向。
  陈晏点点头准了。
  蛊师小心地将顾凭的手浸入桃花水中。
  果然,顾凭的掌心也出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红印。
  陈晏沙哑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陈晏,又看了看顾凭,蛊师长叹一声:“鸳鸯蛊是南疆第一异蛊,便是因为它的灵性。”
  “蛊成与不成,全随宿主心意而动。有情人,情到至处,惟愿同生共死。执此一念,鸳鸯蛊便可种成。但经年累月,情可转淡,情可生怨,情可成仇。漫漫岁月过去,到了白发苍苍的那一刻,彼此之间,或许早已不复两情相悦时了!”
  说到这里,蛊师冷笑道:“许多人说起鸳盟蛊,总说它似灵不灵,比如有些夫妻明明一开始已经种上蛊了,最后却并未同归——他们哪儿知道,那些夫妻,心里已是不愿再与另一个人共死,鸳盟蛊早就自解了。”
  顿了顿,他道:“陛下与这位郎君,应是另一种情况。”
  蛊师缓缓道,“虽然一开始鸳鸯蛊并未种上,但到后来,若是两个人心里都允诺了愿与对方生死与共,那之前未成的鸳盟蛊,也便结成了。”
  陈晏定定地注视着顾凭。
  慢慢站起身,他走到顾凭身边,伸手握住他。
  他笑了笑,低声道:“原来你都许诺我了。”
  原来他已经许诺了。
  原来他在心底,早已经许诺了!
  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顾凭躺在那里,闭着眼,长睫安静地垂落,就像睡着了。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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