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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真懂了些佛法。」
「法海大师经常讲法，我只是听过，便记下来了而已。」
「也可以了。」
慧空有些害羞，他挠了挠头，便从背篓里取出一截竹筒，将盖子扭开，问道：「施主要喝水么？干净的泉水，我一般都倒碗里喝的，没碰过。」
「多谢。」
「嗯，那您在这边看着，我去收拾一下残骸。」
小和尚不辞辛劳，一直劳碌到日落，才回来擦了把脸，许多残骸废渣已经堆砌在一起，想必是等下回一起背运。
慧空见徐阶还在看着，但曾经雷峰夕照的景象已经没了。
也不知道他在回忆哪位故人。
试探着问道：「雷峰塔过去十多年有关系的，基本上是法海大师和钱居士，施主是他们的故交？」
「不是，还要更久。」
「那小僧就不知道了……」
「有件事，小师傅可否告知？」
「施主客气了，直问就好。」
「小师傅认为，张执象能够普渡众生吗？」
「不能。」
「哦？」
「国师的巨乘佛法我是听过的，人世间共业如此，一人之力，哪怕是佛主来了，也无法普渡众生，只能渡尽应渡者，然后涅槃入灭。渡众生者，唯众生而已。」
「今日之众生，能渡否？」
「不能，但定然是想渡的，无论心中如何想，无论手上如何做，识神困扰不欲渡，贪践富贵不肯渡，都无妨。元神好道，必思彼岸。」
「是这样吗？」
「当然！人又不是只活一世，轮回中受尽苦楚，再不义的人，终究会悔过。不论是本性是否改变，但必然产生过悔过之心。有这心，就是向善存在的痕迹，是前往彼岸的本念。」
徐阶点头，明白黑龙将张执象与南极沉没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张执象能够毫无阻碍的跨入半步光明了。
人会愚昧，先天元炁不会。
「向道之心」可以蒙蔽，却无法改变，所以，当黑龙站在人的对立面时，已经注定了失败了。
奇迹的种子，在开天辟地之初就已经埋下。
「在无尽的轮回中，奇迹总有发生的那一天？」徐阶呢喃着。
慧空以为徐阶在问自己，不由答道：「如果世间共业越来越污秽的话，奇迹发生的可能就越来越低，终究会有积重难返的那一天的。」
「所以，我们各人都还是要努力修行，争取有一天能够普渡众生。」
无限趋近于零便等于零？
徐阶笑了，如今可不就是么？全宇宙无数文明，无数次毁灭，无数次求而不得的执念诞生了中土世界，将最优秀的圣贤全部投入了进来。
每一次失败，都是对人道的巨大重创啊。
如今人道的共业，可不就是积重难返了？差点被张执象唬到了，奇迹的确一直存在，但终究会被淹没，你们，没有多少容错了啊，张执象。
「多谢小师傅解惑。」徐阶合十一礼。
「施主多礼了，施主能悟到，是与佛有缘，与小僧无关。」慧空相当谦逊。
「啊，他日的确该感谢佛主。」
徐阶含笑离去，慧空正回礼间，抬起头来却发现徐阶已经不见了，愣了下，只当遇到了高人，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等他回到净慈寺的时候，在厢房内，打开背篓时，发现背篓中竟然有一条小小的菜花蛇。
「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那日目睹法海大师跟白蛇斗法，在地宫中也见过真身，慧空对蛇还是很敏感的，但毕竟颜色和品种都不对，只是最普通的菜花蛇而已。
想了想，拿来一根木棍，准备将小蛇挑走。
结果本来很安分的小蛇在慧空放松警惕后，勐然前窜，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
「呀！
」
慧空连忙后退，乱挥了几下木棍才安定下来，看着虎口处的牙洞，担忧道：「菜花蛇没毒，应该没有事吧……诶，等等，蛇呢？」
慧空在厢房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蛇，这下更不安了，晚上都不敢睡觉。
说给同寝的师兄弟们听，他们却说：「慧空，你别捉弄人了，你手上根本就没有蛇咬的痕迹，哪里又有什么蛇？」
「啊？」
慧空恍然间看向虎口，真的，没有牙印……
……
南京，大统领府。
徐阶召集了亲信，说道：「西罗洲的胜负已分，接下来不过是扫尾的工作罢了，我们与京师的对弈，要进入下一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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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积重难返，认真对弈免费阅读。
461、鬼神明确退位之期
京师。
张执象返回后，朝堂上讨论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那些蛮荒异种的处置，要将它们练成灵宝，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而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以大明国运背书，进行龙脉梳理，全国性的斋醮仪式。
耗时耗力是必然的。
但收获也十分巨大，若是未来第二次长生革命完成，大明完成了对天下龙脉的梳理和改造，世界从此进入漫长的灵气平缓期，是可以一直显法的。
这些蛮荒异种都是「开天辟地」之前酝酿的神通，足以称得上「先天」二字。
可以说，在未来仙学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前，这批先天灵宝是最好的机会，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镇国之宝。
但可以预见的是，在第二次长生革命完成之前，即便将这些蛮荒异种炼制成灵宝，也只是半成品。
如今虽是大暑之世，作用也有限。
黑龙已死，西罗洲失去了主心骨，被解决掉也只是时间问题，或者说「政治」上西罗洲已经解决了，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完成计划而已。
接下来的重心，就是京师和南京的对决。
这个时候需要抽调如此多的资源和人力去炼制先天灵宝吗？
「费用倒是不关键，朝廷如今的财政还是支撑得起这种项目的，只是如此作为，怕是会落人口实，有迷信荒诞之嫌疑。」
作为内阁首辅，严嵩开了个头。
钱衡当即不服，出言道：「内算外算，皆为正学，何乃迷信之说？」
严世藩当即声援父亲，反驳道：「自然是内算界限不明，民间山野Yin祀优未断绝，我们一边伐山破庙，一边又要举行大典，敕封众神，在民众看来，岂有分别？」
钱衡道：「山贼与官兵，自是区别。」
严世藩：「岂能一概而论？」
双方便如此你来我往，谁也不能说服谁，哪怕大明朝廷能够正视内算，明白外算与内算是互为表里的关系，但有些东西，不经历，总是会觉得玄乎的。
鬼神之说，向来如此。
治国之事，岂能与鬼神扯上关联？
大部分官员是认可易理和术数的，但对于鬼神之说却排斥，根本上，还是儒家和道家的区别所在。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是打心底里的抵触。
等他们吵了许久，嘉靖才向站在一旁的张执象问道：「国师如何看？」
如此，朝堂瞬间安静。
张执象很少插手朝堂之事，但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已经认可了国师的尊贵，认为国师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非首辅。
特别是，张执象以仙人手段斩杀黑龙之后……
「既是大暑之世，也是鼎盛之世，国人应当是好奇观的。」
「比起浩大的工程，让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巨兽臣服于帝国的威严之下，这是最好振奋国民的东西。」
张执象并非是要推崇奇观，而是要从内心深处，改变大明百姓的心理。
让那些蛮荒异种带着镣铐游街，最好不过。
最直观的视觉冲击，才能最直接的改变认知，明白时代的变化。
也是最大程度的激发大暑之世。
在最直白的告诉百姓，这些凶兽将会被制作成镇国法器之后，人民对于大明的认同与自豪，也将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
「这是否有些取巧？」
「总觉得……」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般处置的效果会有厉害？但他们总还是没有准备好的，因为从此以后，儒家对世界的解释权，就要被道家分去许多了。
以前从来都是「敬鬼神而远之」，是模棱两可的承认。
所以会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现在不一样了，告诉你，就是有鬼神，世界上就是有仙人，你可以修炼，可以求仙问道，可以去追求神通法术……
整个社会都会发生转变的。
「臣认为此事不妥，明确鬼神之事，百姓之心或不在稼穑之间，求玄之风盛行，或如魏晋之时，致天下生乱矣。」严嵩认为自己还是该争一争。
平日里他基本上都是顺从嘉靖，但这种事情，他还是得为儒生负责的。
「大明神位虽多，但无尸位素餐之余地。」
「任神一方，便要保一方太平安康，若是无用，便去了神位，断了香火，削了神籍，抹了记录，如此而已。」
「明鬼神之事又如何？」
「此等蛮荒异种亦要受役于朝廷，山野Yin祀安敢作乱？此乃正信之根本。」
「正信而后能修大道，普及金丹，遍广养生。」
「此长生之基也。」
张执象坚定推行，严嵩额头流出一滴冷汗，私下被严世藩拉了拉衣角，也不敢再继续顶撞了，只好拜了一拜，退回了队列。
而此时严世藩则上前一步，施礼后问道：「那接下来是否该大封城皇，定天下山神河伯？」
张执象澹然道：「礼部去安排就是。」
严世藩当即表态：「国师说的极是，就该如此。」
祭祀敕封之权还在朝廷这里，百官的抵触心理也就消失了，只是如此一来，发展方向就完全与江南不同了。
倒也不是摒弃了外算，而是在工业化的选择上，应当是彻底做了分割。
强调自然，强调环境，那工业必然就不可能野蛮生长，抑制剥削，资本增密也受到影响，如此一来，哪怕北方的科学理论更先进，工业程度也是不如南方的。
届时该怎么办？
「徐阶是不可能引导江南去打一场分裂战争的，江南百姓至多只是想换制度而已，没有想换国家，大明两个字，丢不掉。」
「而代理人的战争，哪怕是朝鲜和扶桑打光了，对于京师和南京来说，也不伤筋动骨。」
「所以最终的对决，还是我与徐阶的交手。」
「无所谓理由，我会直接斩杀徐阶，如孔夫子斩杀少正卯一样。」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而张执象平静的说道：「这对你们，对我，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你们也不想要一个有着仙人之力的圣人压在头顶吧？」
「而我，也不需要一个时代都在我的阴影或者羽翼之下。」
「世界，文明，终究是你们的，而非我一人的。」
众臣沉默。
此时，嘉靖也说道：「徐阶身死之日，便是朕退位之时，届时还政于民，新皇别居应天，一应政令皆出顺天。」
「路，朕已经走了许多了，诸位也莫要辜负了这大好局面。」
「且少些私心，多些壮志。」
「一时欢愉，哪比得笑傲青史，诸位，该去开创你们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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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鬼神明确，退位之期免费阅读。
462、古往今来胜天半子
“看报啦！看报啦！国师南极斩龙，俘获巨兽七十二头，押游四海呢！”
“看报啦！看报啦！狗皇帝直言大统领身死之日便退位让贤，还政于民哩！”
“看报啦！看报啦！北方农社结余，种田不仅不交税，还有补贴？”
……
宜兴街头，各类报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屁股不同，自然也角度不同，语气不同，但总体而言，是北方先宣战了。
嘉靖的表态，让帝国的割裂摆在了明面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南百姓心情相当复杂，而关于张执象的报纸上那寥寥几副“凶兽游国图”又太过震撼，让人恍惚。
名为“荆川书院”的一家私塾前，唐顺之取了今天的报纸。
都不等回院子，竟然直接站在门口翻看起来。
他身后的学生看了标题，直言道：“先生，北方如今愈发不像样了，谈玄之风甚嚣尘上，这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