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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孩童羡慕道:“大防风,我也要骑马马!!”
有孩童炫耀道:“张执象,昨天我家吃了韭菜饺子,可香了!”
道家有“四禁食”,即不吃牛、乌鱼、鸿雁、狗。还禁“五荤四腥”,即大葱、韭菜、大蒜、芸苔、胡荽吃不得,花椒、小茴香、八角、辣椒吃不得。
韭菜饺子啊……
张执象叹了口气,他是正儿八经的出家道士,名义上的师傅是祖天师张道陵呢,虽然不像全真教那般吃素,但也有不能吃的东西啊。
“昨天山上来了钦差,送了好几车东西,燕窝涑口也没啥味道。”
“羊肉饺子也就那样。”
“御供的荔枝、桂圆、西瓜味道也不甜,也就冬天吃个新鲜……”
张执象一番话说的孩子们皆尽哇哇大哭,回家找妈妈了,他则如同得胜的将军一样,指挥大防风向家里走去。
许是听到了村口的声音,或是见到了大防风的身影。
母亲张符氏站在门口眺望等待。
“娘!”
张执象兴奋喊道,他平日里住山上,隔三差五才会回家,所以母亲对他格外想念,在张执象落地后,她便拉着儿子絮叨起来。
“昨日怎么不回家,娘包了许多饺子。”
“昨天山上来了钦差,给师兄封了正一嗣教葆光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赏赐了许多东西,哦,对了,孩儿如今是朝廷御封的光禄大夫,从一品呢,以后是大官了。”
“真的?!”
“那是,年后我还要进京看皇帝呢。”
“我儿将来岂不是要当宰相?”
“紫衣卿相,可不是宰相么?”
母子俩聊着进屋,大防风跟在后面,佝偻着钻过房门,也不进屋了,张秀才家房子矮,他进去不自在,在院子将长石凳上的积雪一扫,便坐着等待。
很快便有丫鬟提着一个大瓦罐过来,里面是滚烫的肉汤。
大防风道谢后接过,十来斤的东西,丫鬟提着吃力,但在他手中却宛如一个茶杯一样,咕隆咕隆便一口饮尽。
接着是张秀才带着书童。
张秀才手中提着两只烤鸡,一坛烧酒,书童抱着一大箩筐馒头,东西放好后,张百川笑道:“馒头昨天就准备好了,今天重新蒸了蒸,应该不耽误味道。”
“本来想切点牛肉。”
“想着安平不能吃牛肉,也就不惹他埋怨了。”
张执象的名字是老天师起的,张秀才便只能退而求次,直接给儿子取了表字,张执象,字安平。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太平。”
援引的同一句,但是期望不同,方向也不同,张百川一介秀才,自然是向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也希望儿子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
同样。
因为张执象出世时的异象,旁人说什么仙人降世什么的,期望太高了,张百川怕儿子如果回应不了这份期许,会很难受。
希望他如果平凡,也能安于平凡。
“多谢先生,烤鸡也很不错。”大防风的音色沉雄,哪怕非常恭敬,但依旧像是在“吼叫”一样,不认识的可能会花容失色,但张家丫鬟已经不怕了。
可每一次看这个巨人,都觉得神奇得很。
那么大一个馒头,一口就吞下了。
烧鸡都不吐骨头的……
张百川抚须看着大防风进食,笑道:“总觉得可能是体型太大,你这作风倒像是北边的野人女真,而不像是殷地安人了。”
大防风也不介意,说道:“我知道该剔骨头的,但也麻烦,索性直接吞了。”
“野人女真的话,恐怕吃的就是生鸡了。”
大防风也知晓野人女真,听闻那边茹毛饮血,不植五谷,不亲不孝,是真正的蛮荒之地,而他们殷地安人并非野人。
他们会种植,会畜牧。
郑和船队抵达商洲的时候,还带去了许多先进的农具,有曲辕犁,有镰刀,有打谷棒,教会了他们更先进的稻种、插秧、水塘灌溉,还教会了他们烧瓷器和上釉。
他们部落更是得到了郑和船队的允诺,可以使用北斗七星旗帜。
在宣德年间,宣德帝对商洲的几个大的国家和部族都进行了册封,给了金牌和文书,成了大明的臣子……
按理说,他应该算大明子民。
但自从英宗之后,大明官方的舰队已经不再往返商洲、昆仑洲、西罗洲了,只有民间的商队来往,太过遥远的地方小国也无力前往大明朝贡,如今朝贡的主体就只剩下扶桑、朝鲜、琉球等离大明较近的国家了。
不同于朝廷舰队的亲善和援助,民间商队一切以利润为主。
经常有商队和西罗人一样干起了人口贸易的勾当,他们部落当初热情招待了一支商队,结果当天夜晚便被商队突袭,火枪和炸药的战斗,让他们部落一败涂地。
作为部落的第一勇士,大防风被一发炮弹炸晕,醒来后就已经成为了俘虏……
辗转来到大明,被天师府救下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
但老天师说想报仇也得先学好本事,他便留在了天师府,这十年间,他学会了汉话,认了汉字,更学了一身高强武艺。
最近几年数次下山,可知道的越多,对于报仇就越是觉得渺茫。
仇家太厉害了……
当然,大防风不会跟张家说这些,他只是不愿与野人女真相比而已。
他虽然行事上有些不拘小节,但也并非野人,哪怕大明的舰队没到达商洲之前,他们也不是野人,这点很重要。
“自然有区别。”
“若是茹毛饮血的野人,雨水岂敢靠近你?是吧,雨水?”
张百川回头笑问,小丫鬟俏脸通红,抗议道:“我,我胆子很大的……”
“哈哈哈……”
众人顿时大笑,因为第一次见到大防风的时候,雨水直接吓哭了,囔囔着我不好吃之类的话,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张百川笑过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喊道:“安平!安平!快过来。”
张执象跑出屋,问道:“怎么了?爹。”
“你上次不是好奇他们殷地安人吗?为父最近看了诗经,明白了他们与我们的渊源,快让你娘温几壶酒,搬火锅出来,我们边吃边聊。”
“真的?”
张执象愣了下,但还是去喊母亲准备火锅了。
真是怪哉,《诗经》里能有什么证据?殷地安人不是音译么?就像是后世的“印第安人”一样,至于商洲,那应该是根据殷地安人这一词来的吧?
难不成,还真是殷商遗民?
5、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火锅架好,羊肉下锅,花雕酒烫上。
雪日饮宴,别有风趣。
张百川喝了杯酒,畅快的舒了口气,举着筷子问道:“安平,考你一个问题,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玄鸟……是何物?”
张执象皱眉苦思,最终犹疑道:“《说文解字》言:燕,玄鸟也。”
“哈哈哈……”
见儿子果然上当,张百川开怀大笑,他这儿子素来记忆超凡,一律典籍过目不忘,但也就是这样,才容易落入陷阱。
尽信书,不如无书。
儿子,你还是太嫩了啊。
“那你说说,商人与燕子是如何搭上渊源的?”张百川含笑抚须,继续挖坑,张执象明悟过来,也不再说上古图腾之类的事情,这种胡乱猜测,做不得依据。
只好乖乖说道:“爹爹教我。”
“呵呵……”
张百川笑着再饮了一杯酒,说道:“玄鸟者,鹤也!”
“鹤?”
“没错,你可知《别鹤操》?”
“商陵牧子?”
“然也!商陵牧子娶妻五年无子,父兄逼迫改娶,牧子援琴鼓之,叹别鹤以舒其愤懑,故曰别鹤操。其歌曰:将乘比翼隔天端,山川悠远路漫漫。”
“鹤?比翼?”
张百川见儿子第一时间领悟到了关键,十分满意,笑道:“《山海经·海外南经》有言: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
“《西山经》又言: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
“鹤见于画,岂非一翼一目?”
“其鸟青赤,丹顶鹤的头颈,便是青黑,顶上有赤色,这不就符合了吗?丹顶鹤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这不是美好的爱情象征?”
“比翼双飞,两鸟平行的时候,中间的翅膀,便很难看见,这不是又符合了吗?”
“《说文解字》言: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
“玄鸟,这不就来了嘛?”
逻辑是这个逻辑,但是,这也太勉强了些吧?张执象问道:“那商人与鹤又怎么联系上的?”
张百川:“我说了呀,《诗经》有记载。”
张执象喃喃道:“《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龋АK街梢晕怼:酌诰鸥蓿庞谔臁S阍谟阡荆蚯痹谠ā@直酥埃加惺魈矗湎挛瑯b。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张百川笑呵呵:“鹤为什么鸣于九皋?”
张执象眼睛一亮,道:“见则天下大水!不是比翼鸟会招来大水,而是比翼鸟见到了大水,在向人们示警!鹤鸣之声幽远,宛如九霄之外而来,符合玄字之意!”
“商人不是好迁徙,而是鹤鸣提醒洪水来了,他们不得不迁徙到其他地方,躲避灾难。”
“所以用玄鸟为图腾!”
“玄鸟当是丹顶鹤无疑,可是,这又与他们殷地安人有何关联呢?”
“难道仅因为商人好迁徙,商洲之民,就是殷商遗民吗?”
“箕子东渡,也仅仅是去了朝鲜吧。”
张执象想知道答案,张百川则不急,先给儿子夹了块羊肉,沾了腐乳酱,转头向大防风问道:“你们的部族的文明是如何来的?”
大防风答道:“似乎是源于奥尔梅克,他们在两千多年前就存在了。”
张百川拿筷子一敲碗,笑道:“这就对了,我查了当年郑和船队的风物志,说是最先抵达商洲中部的奥尔梅克地区,在他们的太阳神庙遗址中找到了许多翡翠和方型高冠雕像,还有青铜器,以及许多玉圭。”
“重点来了,在玉圭上刻有殷商时期的文字,对比后发现正是十天干,其供奉的排列顺序正好是殷商历代先王的名号!”
“十天干的来源是什么?太阳!”
“殷商信仰太阳神,殷地安人也信仰太阳神!”
“在商洲,殷地安人认为羽蛇神的太阳神的化身,对吧?”
“把龙和鹤,合起来,是什么?”
“没错!”
“就是有洁白羽翅的蛇!羽蛇神!这是殷商的‘玄鸟’信仰与华夏的‘龙’信仰的结合。”
“怎么样?信服否?”
张执象知道科学论证当然不是这样的,但自己父亲作为一名秀才,能够有这样的逻辑链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也是一个耳目一新的说法。
“彩!”
张执象给父亲捧场拍掌,大防风则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看来是深信不疑了,他是殷商遗民,也是华夏人!
这一刻,那种流落异乡的情绪一下子就扫空了。
大防风激动而尊敬的向张百川敬酒。
张百川怡然自得,并给张执象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怎么样?老爹我厉害吧?”
张执象咳了咳。
说道:“那个,有个喜事要跟爹您汇报下,昨天山上来了钦差,皇上给了不少赏赐,孩儿我也沾了点光,皇上给我封了个什么光禄大夫,爹,这是几品官呀?”
张百川:“……”
你小子能不知道是几品?!
“那我还是光禄大夫他爹!”张百川哼了声,高傲无比,张符氏在一旁看得好笑,给他们爷俩一人夹了筷肉,让他们消停些。
她说道:“封官是好事,可平儿年后还要进京见万岁爷,他还这么小,经得起舟车劳顿吗?”
“哦?万岁爷有传你进京?”
张百川惊讶的看向儿子,心想这求仙问道还真是容易得到圣眷,五岁小儿封赏光禄大夫,如若是封赏的读书人,那朝野都要震荡起来。
可儿子有“仙人降世”的招牌,也就没人多说了。
怕是朝堂之上,众臣都在好奇期待……
“嗯,让我年后去,倒没有规定时间,爹,是早去好,还是晚去好?”张执象不是很懂,如果是他自己来选的话,他不想去。
“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吧。”
张百川也不是个懂庙堂的,他只想什么时候出游最舒服,就觉得什么时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