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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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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仁已成定局。

    也许今夜就是诀别之夜,他不会忘记上海,不会忘记脚下这片染血的土地,日本人也不会忘记的,他们会记住一次扎扎实实的抵抗。

    正热辣辣地想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费星沅赶来报告,说是俞鸿钧市长从租界打电话过来,要他去接。

    林启明很纳闷,闹不清俞市长为何要找他?他和俞市长并不相识。拿起电话才知道,俞市长要找德信大楼守军的最高军事长官。

    林启明声音沙哑地对着话筒道:

    “我是1776团3营少校营长林启明,现在对德信大楼的防守负担全责。”

    电话里响起了一个苍老而焦虑的声音:

    “我就找你!林营长,马上命令你们营的全体官兵撤入租界!”

    “师部命令兄弟死守,兄弟不能违令,再说……”

    “不要说了,林营长,你们已完成了守土抗敌的任务,你们的英勇战斗,上海市民看到了,国际人士也看到了,本市长感谢你们!但你们必须撤,租界当局不愿意看到战火烧到租界,我市府、国府也不愿看到战火烧到租界!时下,租界内有我三万余未及撤退的国军官兵,有我数十万上海市民!本市长要负责任,你也要负责任,不可逞一时意气!”

    林启明呆了,死死捏着话筒愣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话筒还在响:

    “听清楚没有?林营长,本市长是代表政府和蒋委员长在和你说话,撤进租界是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军人要以服从命令天职!”

    他这才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是!”

    偏在这时,鬼子的总攻开始了,昌达商行两翼的探照灯——至少有十几盏,同时亮了起来,德信大楼周围被照得如同白昼。激烈的枪声从三面突然爆响,据守德信大楼的弟兄们奋起还击,一场恶战根本无法遏制了。

    电话又响了,依然是俞鸿钧市长:

    “林营长,为什么还不撤?子弹已打进租界来了!”

    林启明呐呐道:

    “撤……撤不下来了!鬼子在进攻!”

    俞鸿钧市长几乎是带着哭腔喊:

    “撤不下也要撤!林营长,抗战是长期的,不是眼前一役决定胜负的,你要明白,要撤!”

    “是!兄……兄弟明白!”

    “立即撤!布莱迪克中校已做好了协助你们撤退的准备,你们要服从租界方面的安排!”

    “是!”

    只能这样了。放下电话,林启明下令打开所有面向租界一侧的门窗,在机枪掩护下,进行有组织撤退。

    二十分钟后,伤员和所有弟兄撤完,林启明带着最后打掩护的二十余人跌跌撞撞进了租界。

    在租界内一座街垒工事旁,林启明见到了布莱迪克中校,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

    布莱迪克中校摇撼着他的肩头,向他说了些安慰的话。中校的话他听不懂,可意思是清楚的,中校的手先指了指租界外的残墙断垣,又指了指德信大楼上依然高悬着的中国国旗,向他竖起了大姆指。

    他昂起带着钢盔的脑袋,看到了那面国旗。国旗在火光映照的夜空中猎猎飘荡,红红的一团。他精神为之一震,命令弟兄们全体集合。

    率着集合起来的三百八十六名官兵,1776团三营少校营长林启明,对着沦陷的夜上海,对着那面中国军人为之捍卫的国旗,噙泪敬了最后一个持枪军礼……

    是夜,淞沪战事结束,上海租界沦为孤岛。布莱迪克中校代表租界当局,解除了林启明部最后一批中国军人的武装,并子次日晨,将他们送入第九中国军人营。

    沉重的岁月由此开始。
………………………………



    月亮是从营区外那片法式洋房后升起的,一会儿工夫就跳到了云丝飘浮的夜空中。月光泻入室内,四处白晃晃的。勤务兵小豁子裹着棉毯卷曲在行军床上,伸出的脚板被映得很亮。三号岗的脚步声不时地传来,沉重而有节奏。邻近房舍里的弟兄们大都睡熟了,呼声隔着走廊和门窗还是紧一阵慢一阵地钻进屋里。

    不知是几点钟。怀表被炮火震坏了,老是走走停停。现在又停了,时针对着“Ⅳ”字,分针对着“Ⅹ”字,指示着一个荒谬的时刻。

    显然不会是6点10分。今晚的6点10分已经过去,明晨的6点10分尚未到来。林启明知道,他正处在两个6点10分之间的又一个漫长夜中。

    很乏,很累,可又睡不着。眼一闭,面前就现出太平洋货栈的大火、电线杆上挂着的死人大腿。大腿会活起来,能在硝烟升腾的废墟上跳来跳去。枪声、爆炸声、军号声、电话铃声不断地响,连探照灯的灯光都铮铮乱叫,铁打的神经也受不了。一些穿军装,不穿军装的面孔尽往屋内钻,常闹得他处在一种似梦非梦的境地里。几小时前,他分明看到师里的长官们——有刘师长、赵副师长和周处长,说说笑笑走进屋,他刚要挣扎着起来敬礼,长官们又不见了。

    无法遏制的焦虑和激动纠缠着他,使他不能摆脱。连续三个长夜,他只能身心交瘁地躺在床上或站在窗前看月亮。好在这三夜都有月亮。

    月亮圆且大,象在云丝中走,天空是蔚蓝的,不黑,从西面的两扇大窗子能清楚地看到营区内的三排平房。平房里住着特警大队和公民训练团的二百多号弟兄,这些弟兄来得比他们早几天,是第九中国军人营的第一批被收容者。他们的头是个警察中队长,姓傅,叫傅历滋,高高瘦瘦的,说一口道地的上海话,入营时见过。平房前是个大操场——显然,过去这里是所学校,操场上搭了二十几顶帐篷。帐篷和他栖身的这座三层高的小红楼,住的都是他们三营的弟兄。

    北面的窗子正对着营区外的一座公寓楼。公寓楼的楼顶和墙壁都是铅灰色的,显得沉重压抑,他觉着公寓楼恍惚也是第九中国军人营的一部分。公寓楼和他置身的小红楼只隔着一条弄堂。他在头一个失眠之夜就注意到,公寓楼里的中国同胞们,心是向着他和他的弟兄们的。

    那夜,怀表没停,好象是九点多钟,他站在窗前抽烟,对过四楼正中一户人家看见了,先居高临下扔了一盒红锡包香烟过来,继尔,又从阳台上打出了一面二尺见方的国旗。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缓缓摇动着国旗,望着他默默流泪。

    他还注意到,三楼住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最多十三、四岁,大眼睛,白白净净的,留着齐耳短发,总喜欢站在阳台上向这边张望。有一次还试着用晒衣服的竹杆向这边窗子够。那竹杆对小姑娘来说,大约是重了些,刚伸过来,就掉到了楼下的弄堂里。幸亏那夜弄堂里没人,才没惹出什么麻烦。小姑娘还向他们的窗子扔糖块、苹果,因为瞄得不准,有些糖块、苹果也掉到了弄堂里。

    这益发加重了他的焦虑和激动。他知道,民众们爱戴他和他的弟兄们,是因为他们打鬼子。现在,他们失去了自由,不能再冲锋陷阵打鬼子了,这爱戴便蒙上了怜悯的意味,尽管是真诚的,他还是受不了。

    他禁不住一遍遍问自己:他和他的弟兄们现在究竟算啥?他们不是战俘,不是囚犯,可又明明白白失去了自由,这有道理么?!

    他和特警中队长傅历滋悄悄谈过这个问题。

    傅历滋是上海人,有过和洋人打交道的经验,据傅历滋说:从法律角度讲,1776团3营的国军弟兄和特警中队武装警察的私权,均未因解除武装进入第三国租借地而丧失。他们应该据理力争,要求解除囚禁,获得自由。

    他很振奋,昨天,他和傅历滋代表第九中国军人营的所有弟兄,起草了一份交涉书,正式递给了营主任罗斯托上尉,要求他交给布莱迪克中校转呈租界当局。

    把交涉书送出以后,又多了一层忧虑:交涉书会及时经过布莱迪克中校送到租界决策者手里么?租界当局会释放他们么?俞鸿钧市长要他们接受租界当局的安排,大概不会是这种囚禁吧?!国府方面是不是也在为此和中立国各方交涉?

    国府想必会据理交涉的。他因而觉着,每一个熬人的长夜都可能孕育着一个充满希望的黎明。说不定哪个早晨营门就会打个大开,他和他的弟兄们会欢呼着,涌向外面那个自由的世界,而这里会再次变成学校。孩子们在这里读书、写字、歌咏,上操,第九中国军人营好象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而,火爆爆的念头闪过之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十有八九是幻想。失去自由已经三天了,他没发现一丝一毫获释的迹象,倒是眼见着安南巡捕们天天监视着一帮工友加固围墙铁丝网,看样子,大有长久将他们拘禁在这里的意思。营主任罗斯托上尉第一次训话时就明确宣布,任何企图脱离第九军人营的举动都是非法的,担当营区守卫任务的安南巡捕和俄国巡捕有权以必要手段强力处置。

    现实很严峻,他不能不考虑:如果一时不能获释,他和弟兄们下一步该咋办?他是营长,是兄弟们的长官,象俞市长所言,他要负责任。

    一时间,脑子很乱,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思索。

    对过公寓楼的三楼阳台上扔过来一个小东西,“啪”的一下,砸在窗台上,声音很响。三号岗——那个忠于职守的安南巡捕冲着公寓楼吆喝了一声什么,阳台上姣小的人影迅捷地闪进了屋里。他向楼下的三号哨位看看,又向对过三楼阳台瞄了瞄,认定是第一天夜里扔糖果的小姑娘。

    果然是那小姑娘,她趴在窗台的灯影下,正向他作鬼脸,两只小手压在额角上一摆摆的,不知是象征着一对兽角,还是象征着猪耳朵。他从焦虑和麻木中醒转来,愣愣盯着小姑娘看了好半天,缓缓挥起了手。

    小姑娘甜甜地笑了,圆圆的脸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把额角上的两只手放下来,摆在脑后,仰着身子做了个睡觉的姿式。

    他摆摆手,摇摇头。

    小姑娘点点头,似乎意会了他失眠的原因和失眠的痛苦,轻轻唱起了一首歌,一首他熟悉的歌:

    “大上海不会降!

    大中华不会亡!

    我们有抗敌的成城众志,

    我们有精神的铁壁铜墙。

    四万万国人四万万勇士,

    一寸寸山河一寸寸战场。

    雄踞东方大中华,

    五千年历史五千年荣光!”

    歌声使他激动起来,眼里不知不觉蒙上泪水,疲惫而不安份的心在悲壮而压抑的歌声中颤栗了。泪眼中的小姑娘变得朦朦胧胧,象梦中的天使。他真想把她揽在怀里,让她放声唱,和她一起唱。

    三号岗——那个安南巡捕又干涉了,在月光下仰着瘦长的脖子对着公寓楼三楼的窗口哇哇乱叫,还将手里的电筒拧亮,把一团炽白的光柱打到窗台上。小姑娘家里的人被惊动了,一个穿丝绒睡裙的中年妇人,从窗前拉开了小姑娘,关上了窗子。

    小姑娘是倔犟的,依然在屋里唱:

    “大上海不会降!

    大中华不会亡!

    且看我八百孤军守四行,

    且听那南市炮火连天响。

    ……”

    泪水缓缓从深陷的眼窝中溢出来,顺着鼻根流进了嘴里,咸咸的。为了不再给小姑娘惹麻烦,他噙泪悄然隔开了窗口,重又躺到了床上。

    真想好好睡一觉。三天三夜了,真支撑不住了,他觉着,再睡不着,他会发疯的……

    那夜偏又没睡着。屋里四处充斥着小姑娘的歌声,“大上海不会降”的旋律固执地盘旋在他脑际久久不散,使他未得片刻安宁。

    早晨起来洗脸时,他在水池旁栽倒了。

    惊动了许多人。罗斯托上尉,布莱迪克中校都来了。他们当天上午把他送进了租界内的一所教会医院。
………………………………



    费星沅营副咋也不相信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的这个人会是营长林启明。在费星沅营副的印象中,林启明是个硬汉子,谁倒下了,他都不会倒下。那日夜里,对着德信楼顶的国旗敬礼时,费星沅就站在林启明身后,清楚地看到了林启明宽阔而坚实的后背,高高昂起的头颅,他觉着那简直就是一堵无法摧毁的生命之墙,透着一种凛然伟岸的尊严。

    费星沅和林启明是在那夜分手的。林启明率着营里的弟兄去了第九中国军人营,他和三十二名负伤的弟兄被送到了这所教会医院。分手后,林启明的面孔还总在眼前晃,那是一副充满杀机,也充满生气的面孔。

    现在,林启明的面孔变了形。紧闭的两眼红肿着,额头、下颚、颧骨显得异常突出,眉宇间和嘴角上布满忧郁的皱纹,两鬓上的须发也于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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