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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在努力尝试消除对他的恐惧,他怎么会不配合,不为此高兴呢?
曾经她为了不给“阿泽”拖后腿而忍受拓脉的痛苦,如今她为了他而与对他的恐惧对抗。
因为他说想要,她便努力去做。
“你戴上面具。”沈黎道。
段清泽也不问为什么,将面具戴上。
瑞蛮面具凶狠,只有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是沈黎喜欢的柔和。
她张开双臂,跳下树,向戴着面具的男人扑去。
段清泽轻松地将沈黎抱了个满怀,他想,这是否表示她已过了心中的障碍?
沈黎确实已经想通了。
不论是她平常与他相处时的观察、感觉,还是她那些试探的结果,都反馈给她一个统一的结论。
他就是那个爱护她,黏着她,宠溺她的男人,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嗯……也有一件事不同,因为有她在,二十二岁的段清泽并不想灭世,而这个三百多岁的段清泽……应该也不想吧?不然他干嘛还要跟她这样纠缠?
想到这应当是不用再考虑的问题,沈黎随口道:“阿泽,在辛伏县时你曾无意间说过你想要灭世……你收集玄石也是为了那个目的吧?现在你应该不会还有这种想法吧?你看人世间多美好。”
段清泽微微一怔,他确实有些时候没想过这事了,柔和的眉眼渐渐变得冷寂,面具下的他勾了勾唇,温声道:“阿黎,我有你了,怎么会想灭世呢?”
现在的他当然并不想立即灭世,等过几年,他也享受够了,再灭世不迟。
沈黎毫不意外地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挣脱开段清泽的手,看着他扬起笑脸:“不然你也没必要这样费时间费精力跟我折腾,是吧?”
段清泽牵着沈黎的手往回走,轻笑道:“是以你准备何时答应我的求欢?”
沈黎:“……?”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成功,瞪着段清泽道:“你当初的要求我只能算是勉强完成了一半,等完成另一半后再说吧!”
段清泽想起他当初的要求是,他要她看着他时看的便只是他,要她爱他胜于爱她自己。
前半确实勉强算完成了,至于这后半,她说她做不到,她最多只能做到爱他像爱她自己一样。他也答应了。
“还差多少?”段清泽颇有耐心地问道。
沈黎只觉得他这问题是乱问,爱意哪能用数值衡量?
她回道:“不知道。等到了那天,我会知道答案的。”
段清泽忽然低头在沈黎耳边笑道:“阿黎,我前几天见过崔钰。他说他又找了些新的经典双修秘籍,要献给我。”
沈黎耳朵都红了,却故作自然道:“人家好心给你的,你就收下呗。”
段清泽笑道:“既然阿黎如此说了,我便收下了。今后我们总归用得着。”
沈黎狠狠掐了他的掌心一下,段清泽却像是毫无知觉,牵着沈黎愉悦地往前走。
这一路上,进出戮天宗的门人们见自己的宗主和宗主夫人手牵手走路,虽已经见怪不怪,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没想到他们的宗主也有沉迷情爱的一天,真是太稀奇了,赶紧多看两眼。
沈黎只当没看到那些戮天宗弟子的偷偷摸摸看过来的视线,不是低头走路,就是时不时看向身侧的段清泽。
其实她现在也不是不能跟他睡,毕竟感情已经有了,其余其实不是问题。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阻止她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正因为这种迟疑,她连那天在玉女山看到她体内阵盘的事,都一直没有告诉他。
她后来也再次找过,但并没有找到阵盘在她身体哪里。
沈黎也不确信她这种迟疑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她怕他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便不再对她有兴趣么?
如果仅是因为如此,她应当不会这样迟疑。不论是她穿越前的世界,还是这个修真世界,对所谓贞操都没那么看重,合得来在一起一段时间,合不来就分,都是很正常的事。
她想不明白,便愈发在意。既然段清泽并不会逼她,那她就再等等看,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在心态彻底改变之后,沈黎也轻松了许多,不再刻意试探段清泽,不再为难他。
反倒是段清泽不习惯了,有天还问她,怎么不来议事厅了?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去了,这么问只是想让她再扮演娇滴滴傻白甜罢了,她根本没搭理他。
这天,沈黎正在后殿修炼打坐,忽然察觉到丹田的翻滚忽然变得厉害起来,而她也有了一种特别的明悟。
她好像终于要升金丹了。
沈黎连忙离开后殿,跑到本殿前的平台上,她仰头一看,人就呆住了。
硕大的乌云正在铺天盖地地滚过来,这架势跟当初她初遇段清泽时他被雷劈有的一拼。
不是,她只是要渡个小雷劫啊,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察觉到身边人的到来,沈黎转头看向他。
段清泽冷漠地看着头顶的乌云,雷电在乌云中闪现,积聚的能量恐怖惊人。
沈黎陡然明白过来,这该死的天道又要趁机劈阿泽了!
质问天道(“什么合籍大典你做什么。。。)
丹田内的涌动越来越激烈; 沈黎连忙席地而坐,气道:“我把修为压回去,不升了; 看它还能不能劈下来!”
段清泽蹲下; 握住了沈黎的手,看着她道:“你先前已压了一次,这次不好压,也压不住。无妨,我过去能从天道的针对中活下来; 这次也可以。”
段清泽起身要走,他得离远一些; 免得天雷连累到阿黎。
沈黎仰头望着他,眼眶泛红:“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要承受这样的不公?”
段清泽见沈黎委屈得差点要落泪; 声音里含着颤意; 却忍不住笑了。
他弯腰轻抚沈黎的面颊; 温柔地说:“阿黎; 或许我从前受的那些,就是提前为遇到你支付的代价。”
沈黎反驳道:“我才没有那么贵!”
她顿了顿; 觉得这样说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又改口道:“如果你要遭受那些苦难才能遇到我; 那我们还是不要认识了吧。”
段清泽食指轻压在沈黎唇上; 看着她轻轻摇头:“阿黎; 不要这么说。我需要你。”
从未遭遇童年至今的一切苦难会是什么样?他是不敢想; 但不觉得有必要去想。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 那他只能抓住眼前可以属于他的东西。
沈黎看着段清泽平静的面容,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胸腔上涌。
还是幼儿时期的他能做错什么; 让天道给予那么大的恶意?他就算现在产生灭世的想法,也是这世道、天道逼的!
丹田内的灵力团疯狂涌动,原本就是半固体状态的灵力互相碰撞挤压,密度愈发小,最终好似虚空中传来砰的一声,一颗莹润金丹在丹田中成形,慢慢旋转着,比之前更快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
沈黎这一刻感觉到自己和天地之间的联系变得更紧密了,身体变得愈发轻盈,好似随时可以翱翔天地。
而在她金丹成形的这一刹那,段清泽便松开了她,蓦地往后退去。
天上乌云翻滚,忽然直直地朝沈黎劈下来一道细小的雷电,她咬牙硬撑着没让手镯反击,硬生生受了这劫雷,再看段清泽,他已离她有近百丈远,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可他的身形却给她一种孤寂的感觉。
一道比她这里落下的雷电粗近百倍的天雷朝段清泽劈去,她凭借着金丹修士的本能腾空而起,向段清泽飞去。
毕竟是第一次靠自己飞,沈黎起初飞得跌跌撞撞,但见段清泽被第一道雷劈得往下落了落,她便咬紧牙关又往前飞去,中途她被第二道雷劫打得直接掉落地面,好在她本来就飞得并不高,也没管周围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天空雷劫的戮天宗弟子,很快也跟着段清泽飞出了戮天宗。
这突如其来的乌云雷劫是如此诡异,如此强大,洞虚渡劫也不过就是如此,戮天宗大大小小的门人都只远观,不敢轻易靠近。
段清泽也不愿雷劫毁了戮天宗的基业,因此传音飞出来看情况的长老,勒令他们管束好弟子,便带着雷劫越飞越远。
当然他也没忘传音贺滃,让他看好宗主夫人,注意别让雷劫伤了她。
贺滃很轻松便找到了正追段清泽追得气喘吁吁然而根本追不上的沈黎,他恭敬道:“夫人,您这小雷劫虽不致命,还是要安静坐下为好。”
因为雷劫被段清泽引去绝大部分,沈黎这边的雷劫不但体量小,而且频率还慢,隔好久才落下一道,她才得以喘息。
见到贺滃,沈黎大喜,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道:“快带我去追宗主!”
贺滃淡笑道:“夫人,宗主让弟子保护您别受伤,您还是坐下先好好应对雷劫吧!”
沈黎道:“你不带我去,晚点我就向他告状。”
贺滃面色平静:“宗主绝不会相信属下敢对夫人不敬。”
沈黎道:“哼,那我就秋后算账!我给他吹枕边风,说你之前在清凉谷里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记到现在,我非常不高兴!他当时可是在场的。”
贺滃当场冷汗就下来了,当时他的态度似乎确实有那么几分不恭敬,可那时谁知道他们正是宗主和宗主夫人呢?正所谓不知者……不,宗主不会跟他讲道理!
贺滃犹豫不决,而沈黎又不停在旁催促,他只得浅浅拉上沈黎的衣袖,带着她往乌云罩顶的方向飞去,中间还帮沈黎稍微挡了两道劫雷。
等到了地方,他远远地放下沈黎,对她道:“夫人,弟子只能送您到这里。弟子知道您担心宗主,在这里看着就可以了。”
可沈黎哪里只想旁观,她有一肚子的火要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他结束。”沈黎半点没表现出异样,甚至摆出就地打坐接受雷劫的模样。
贺滃得的命令是看好沈黎,自然不会轻易离去,然而沈黎突然抓住自己的衣襟道:“你再不走我可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来。”
贺滃想了想,追究还是无奈地退后了数百丈。
落在沈黎头上的小雷劫很弱,她顶多就是吃点苦,完全不会有事,而且宗主就在附近,这附近又没有危险的凶兽,他离远些倒也无妨。
沈黎见贺滃飞得看不到了,这才赶紧飞上半空,在一道粗大的雷电结束后蓦地到段清泽身边。
段清泽此刻早已将面具收了起来,面对这天地之威,他也不轻松,嘴角正溢出暗红血液。
他先前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周围的情况,如今见沈黎竟又追来,他漆黑瞳孔里冒出冷怒:“贺滃呢?他怎么没看好你?”
沈黎气急道:“我想来,他看得住我吗?他又不敢对我动粗,甚至不敢对我说一句重话!”
算是为贺滃开脱了一句,她才死死抓住段清泽的手臂道:“我有话说,今日这话,我憋很久了,必须跟天道当面说。”
此时此刻,乌云中新的一道雷劫正在酝酿,腰粗的雷电如蛇般在乌云中若隐若现。
段清泽冷下脸道:“阿黎,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走!”
沈黎吼完,便背对段清泽转向天空的乌云,她深吸口气大声道:“什么狗屁天道,你凭什么只逮着阿泽一个人欺负?他还那么小的时候,能做什么,你就非要害死他?是,他是抱着灭世的心思,可那不正是你造成的吗?是你,一步步把他逼成了那般模样!一个人若自小幸福,有家人有朋友,又怎么可能有灭世的想法?你若要杀掉灭世之人,那首先要杀的是你自己!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原本蓄势待发的雷劫好似被什么控制了一般,连涌动的动静都小了些。
段清泽怔怔地看着仰头无畏地直面雷电之威的沈黎,想笑,又笑不出来。
阿黎明明是如此胆小,早些时候连跟人斗法都不敢,心软得不得了,不肯杀生,不肯降低底线。
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柔软和温柔的。她理解安慰他的痛苦,她愿意为他而改变,有她在,他的内心总是很平静。
而如今,她愿意为了他不再胆怯,不再柔软,竖起坚硬的外壳,替他向天道讨个说法。
段清泽是当事已知最强大的修士,谁又有资格为他挡风遮雨?
他每一次都看似勇猛无畏地面对天道,面对雷劫,可谁又知道,他其实也有恐惧?
那是天道,是天威,有那么多次,只要劫雷再多那么一道,他就会灰飞烟灭。
每一次直面天雷时,他都心存恐惧,只是他不会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