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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农自然有望。
想好之后,江安义提笔开篇,“民以食为天,农之轻重可知矣”;再到“铁器,民之大用也。器用便利,则用力少而得作多,农夫乐事劝功。用不具,则田畴荒,谷不殖”;三写“兴水利,防洪旱,得天时地利而促人和”;最后结尾曰:“故衣食者民之本,稼穑者民之务也。二者修,则国富而民安也。”
文章一气呵成,江安义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自觉文如行云流水,感觉良好。拉铃,交卷,出了贡院,时间还早,却意外地发现郭怀理在门口等他。
郭怀理耷拉着脸,感觉浑身的肉都要往下沉,江安义也不敢问他考得如何。默默地走了一段,郭怀理沉声道:“策问倒是旧时做过,马训导曾改过,依样搬了上去,应该能应付。关键是诗,你写给我的那两首都不对题,只得胡诌了几句上去,大失我‘郭桂花’的风采。唉,小江,你怎么也这么早出来了,不要紧,以你的才华,即使这次不中下次一定行。”
郭怀理低着头,眉头皱着,自说自话地安慰着江安义。江安义心头一热,这个郭胖子自己考的不好还想着安慰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朋友。见胖子心情不好,江安义有意逗他开心,笑道:“考完了事,不去多想,咱哥俩找个地方吃一顿,我请客。”
一听吃东西,郭怀理的脸立时由阴转晴,拉着江安义往南走,道:“前面胡同里有家小店,爆炒羊肉做得又嫩又鲜,我爹带我吃过一次,保管你吃了也说好。”
第二天,协一堂内正在阅卷,刺史冯绍钧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进来,径自来到邓山长身边,问道:“邓兄,‘人闲桂花落’和‘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卷子可曾评阅过了。〃
“尚未”,邓浩南叫人挑出洪字六号和辰字十二号,送在冯刺史面前。
卷子封着,先撕开洪字六号,冯刺史边看边皱眉,看完策论又读诗作,摇头叹道:“平平,大失吾所望,诗作与‘人闲桂花落’比相差甚远。”
展开辰字十二号的试卷,见字眉头先展,赞一声:“好字。”先读《重农论》,见首句“民以食为天,农之轻重可知矣”,不禁眼前一亮,再赞道:“开章明义,出句不凡。”
往下看,冯刺史连连点头,忍不住又赞道:“好文。”
邓浩南放下笔,笑道:“改了一上午,有些头昏眼花。好文有好酒,冯兄不妨读来听听,让大家解解乏。”
“民以食为天,……”冯刺兄醇厚的嗓音在协一堂内响起,评卷的众人都放下笔倾听,待结句“故衣食者民之本,稼穑者民之务也。二者修,则国富而民安也”念完,众人无不鼓掌喝彩。
邓浩南点头道:“确是好文。此策用辞严谨,言之有物,切中要害,鼓励垦荒、选育良种、兴建水利、改进器械之策皆为良方,冯兄牧守德州,不妨一试。”
“此论言之凿凿,老夫读之亦感受益,有些事项确可依此策行事。”冯刺史手抚黑须,心有戚戚焉。
“此子的诗怎么样?冯兄一并读来听听。”
冯刺史将江安义的诗作拿在手中,未曾开口眼前一亮,默诵再三,叹道:“此子之诗,有清灵之气,读之有如观画啊。妙哉妙哉!没想到此次院试出了个诗家。”
邓浩南连连顿足催促道:“冯兄,冯刺史,奇文共欣赏,快读啊。”
冯刺史莞尔,高声诵道:“溪清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协一堂内“猫叫”之声响成一片。
邓浩南手捻胡须,微闭双目,摇头晃脑地品味,赞叹道:“山中景色跃然纸上,色彩斑斓有如画卷,老夫最爱‘空翠湿人衣’这句,让老夫想起儿时被竹露湿衣的情景。唉,转瞬三十年逝去,竹林尚青,老夫却须发半白,老矣。”
邓山长被诗勾起回忆,言语之中不胜唏嘘,冯刺史连忙安慰道:“夫子云‘逝者如斯夫’,君子当自强不息,邓兄身为泽昌书院山长,育人无数名重儒林,何必做白头之叹。”
“此诗一出,谁与争锋,邓兄,就以此子为案首如何?”
“理当如此。”邓浩南点头同意。评判不到一半,案首就被定下。
“待老夫看看此子为谁?”冯绍钧为官多年,城府深重,居然被诗勾得有些急切起来,打开弥封,眯着眼念道:“江安义,新齐县人,我记得余知节余大人也是新齐县人,这新齐县后继有人啊。”
顺手打开郭怀理的弥封,笑道:“居然也是新齐县人,没想到小小新齐县文风鼎盛啊。罢了,念在‘人闲桂花落’的面子上,就取在乙榜之末,此次新齐县一头一尾包圆了,也算是一场佳话。哈哈哈。”
十八日,天刚蒙蒙亮,贡院门前就出现了身着长衫的身影,三五一群,举止斯文,谈笑风声,不时瞅向贡院紧闭大门的目光暴露出他们的紧张。江安义和郭怀理赶到贡院已是辰时中,初升的朝阳照在贡院门前,新刷得粉墙雪白一片,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一些机灵的商贩叫卖着早点和瓜果,郭怀理买了包瓜子和江安义在树荫下嗑着,一边吃一边念叨着各路神仙的名字,祈求保佑。江安义翻了翻白眼,暗道这才是真正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来了,来了”,巳时时分贡院的门打开,两名小吏拿着红色的榜单在两列兵丁的护卫下走了出来,人群顿时簇拥过去,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有性急的弯下腰想先睹为快。两名小吏手脚麻利,红色的榜单很快贴好,阳光照在上面,每个名字都熠熠生辉。
榜单下早被围得水泄不通,不时有“我中了”之类的狂喜呼声传来,也有踉跄挤出人群,满怀失落的身影。
“江安义,案首是江安义”、“谁是江安义,来没来,让大伙看看”,人群一阵喧闹。
“小江,像是喊你的名字,莫非你中了?赶紧的,看看去。”郭怀理将手中的瓜子一抛,拉着江安义向榜单跑去。
榜单最上方,赫然写着“甲等第一名新齐县江安义”,看到自己的名字,江安义一时痴了。欢喜、激动、轻松、辛酸,百味杂陈,一下子汹涌而来,定格成眼角的泪滴和嘴角抽搐的笑容。
“我中了,我中了。”郭怀理摇晃着江安义的肩膀,将他从迷醉中摇清醒过来。郭胖子激动得像个皮球快要蹦起来,顺着郭怀理的手指方向,榜单的末尾正是郭怀理的名字。
胖脸胀得通红,郭怀理紧紧地拽住江安义,嘶声嚷着:“喝酒去,喝酒去。”
“回家总算跟爹娘有个交待了,”郭怀理吐出一口酒气,笑道:“我自知不是读书的料,看见书就犯困,可是我爹说生意人受人欺负,家里要出个读书人撑门面。我在家最小,爹娘娇惯,又懒又吃不住苦,我娘心痛我,便说让我去读书,可娘她哪知道读书的苦,先生的竹板打在手上钻心的疼啊……”
听着郭怀理的絮叨,江安义想起孤灯寒夜,爹一边咳嗽一边给自己讲解着经义;十二岁的少年从县城借书回家,脚一滑,跌倒在泥水中,一身冰寒;雨雪飘飞,娘在焦急地在竹篱门前眺望,飞雪染白了头发;小弟替人帮佣,回来时满面泪痕……
只觉鼻子发酸眼窝发热,满满地斟上一杯酒,江安义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在肺腑中激荡,洗涤着胸中郁积的情感,这杯酒,为了自己,为了父亲,为了家人,为了江家,也为了天下所有心怀梦想苦读的读书人。
这一日,文平府中不知有多少人酩酊大醉?欢欣、苦涩尽在一杯酒中。
………………………………
第十四章 无妄之灾
院试已毕,新取的生员要填写亲供、年龄、籍贯三代以及身高相貌特点,本县的训导出具印结,交于府学教授,等簪花宴后,各县训导带回本县的生员,就算是入学了。
四月二十日,府学明纶堂,鼓乐喧天,新生员们身着蓝布新衫,在训导的带领下向刺史行礼,簪花宴正式开始。
冯刺史头戴金花,满面春风地看着堂下行礼的生员,笑道:“德州虽然地小物薄,但文风鼎盛,英才倍出,诸位俊逸都是我德州之英。夫子云‘学而优则仕’,恭贺诸位从此踏上青云之路,将来必将光耀门庭显赫乡闾,老夫先预祝各位贤才飞黄腾达、鹏程万里。”
一席官话鼓动得新入学的秀才们喜上眉梢,个个意气丰发,胸膛挺得笔直,生恐损了英才之锐气。
冯刺史将众人的神色看到眼中,脸上得意心中暗哂,好话人人爱听,但其实大部分人都将在秀才功名上蹉跎岁月,真正能飞黄腾达有几个,功名二字误尽天下多少读书人。
不过,有一个人冯刺史还是很看好,他扬起脸笑问道:“谁是江安义啊?”
“小生便是”,听到刺史呼唤,江安义急走几步,上前躬身施礼。
冯刺史来到江安义身边,围着他转了二圈,诧异地问道:“江安义,你今年多大了?”
“小生丙辰年生人,今年十六岁。”
“后生可畏。”冯刺史叹道:“如此年少便能写出‘野渡无人舟自横’和‘空翠湿人衣’此等佳句,此乃天纵之资,真正的秀逸之才,吾不如也。”
邓浩南站在冯刺史身旁,插言道:“江安义,老夫是泽昌书院的山长,你可愿来我书院就读,以你之才,不用几年必能有所成就。”
程教授有了不乐意了,道:“邓山长,爱才之心人皆有之,我府学也愿意破格招他入学。”转脸对着江安义道:“江安义,你是我德州的英才,何必到仁州看别人的脸色。”
话出口程教授就知说错了话,冯刺史是仁州人,自己岂不是连刺史也扫进去了,偷眼看冯刺史神色不变,暗松口气,悄悄地退在一旁,不再吭声。
冯刺史接着点了几个人上前,温言相询,最后,冯刺史问了声:“郭怀理何在?”
郭怀理一听刺史大人居然叫自己的名字,激动得浑身肥肉直打颤,一脸亢奋地上前行礼,道:“小生拜见大人。”
冯刺史见郭怀理一身肥肉,笑道:“想不到你一身富态,竟能写出‘月出惊山鸟’这样空灵的句子来,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错。”
郭怀理得意洋洋地道:“小生虽然肉多了些,但心却有七窍啊。”
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郭怀理见刺史笑容满面,越发得人来疯,从袖中拿出折扇,“刷”的打开,露出扇面上写的“人闲桂花落”的诗句,双手呈给冯刺史,道:“大人,小生将‘人闲桂花落’一诗抄在折扇之上,敬献给大人,以表学生对大人的景仰之心。”
冯刺史接过折扇看了看,试着扇扇,觉得轻盈适手,笑道:“此物为何?倒也雅致,何处所得?”
“此为折扇,仅此一把,学生送于大人试用。”郭怀理一脸精明地道。
冯刺史用扇指着郭怀理,笑骂道:“果然是体肥心狡,不去经商真是委屈。”回过头看到刘子才,笑道:“此子和逸兴一胖一瘦,倒是相得益彰。”
锣鼓声起,小吏举着红托盘走过来,盘中盛满绢花,新生员一人一朵,簪在儒巾之侧,一时间,红花艳艳,盛开在贡院之中。簪花宴后拜夫子,仪式结束,各县的训导带着新生员回归。
此次新齐县考中两名秀才,江安义更是高中案首,马训导在簪花宴上被程教谕夸了几句,自觉脸上有光,看到两人时,瘦削的脸上难得挂着笑容。干巴巴地勉励了几句,马训导道:“我在此还有些事情,你们后天再随我回去。”
得中秀才归程是有车马费、伙食费的,此刻两人都归心似箭,哪肯跟着马训导慢慢磨蹭。得知两人要自行回家,马训导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两人的车马、伙食费用自然归了自己,交待了几句,一甩衣袖马训导自行离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王的马车赶得飞快,提前一天就回到了新齐县。郭怀理知道江安义急着回家报喜,约好聚期后吩咐老王送江安义回家。老王知道江安义夺中案首,哪会不尽心伺候,一路妥妥当当地将江安义送到家门前。
站在自家竹篱门前,江安义发现竹篱笆倒了一片,这才出门几天,家里看上去破败不堪,安勇怎么也不收拾一下。江安义忍着心中不快,边往里走边高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妍儿听到声音从屋中窜了出来,披头散发,一见哥哥扁着嘴就哭道:“哥,你总算回来了,娘病了。”
江安义一惊,急忙走进江黄氏住的房间,见娘闭着眼,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屋内弥散着一股药味。
“娘,娘,你怎么了?”江安义伸手往江黄氏的头上一摸,滚烫灼人。
听到儿子的呼唤,江黄氏勉力睁开眼,艰难地喘息着:“义儿,你回来了,考得怎么样?”
“考上了,娘,这到底怎么回事?安勇哪去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