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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袅袅的余音尤自颤颤在林中,二人一时都不开口,彷佛在各自回味这一曲箫声,半晌,苏陵陵才忽然笑道:“孙公子的箫声便如人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全无一点伤春悲秋思慕泣诉之音,只是这曲《琴箫引》乃是琴箫合奏之曲,有箫无琴,未免少了许多韵致。”
“咱们行囊中不还带的有郡主心爱的绿绮琴么?等我去取来,郡主与孙公子就好合奏了。”身后突兀传来流苏笑嘻嘻的声音。原来她拴好马匹,跟了进来,见二人说话,也不便打扰,便不言候站在十几步外,此时听苏陵陵说有箫无琴,这才插嘴。绿绮是上古名琴,曾为汉代梁王所有,转赠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挑动文君夜奔,成就千古佳话,东乡侯当年重金购得,送与夫人,又传给了女儿,为苏陵陵心爱之物,苏陵陵的母亲精通音律,雅擅书画,她从小得母熏陶,琴棋书画自然造诣不浅,每次出门,这些随身心爱之物,多半都带在行囊中,以解旅途寂寞。
“棋逢对手,乐逢知音,多为随心随性之举,需得心意相通,志趣相投,方能兼金双壁,缀玉联珠,不然便成了生硬造作了。”苏陵陵微微一笑,朝孙弦寂坦然说道:“孙公子的箫声极佳,我的琴音也不俗,只是你我二人此刻心意相隔,定然无法奏出汤汤清音,反到落了窠臼。”她微笑的理理衣襟,“今夜得闻公子天籁之声,已足慰旅途苦寂,夜色将深,风寒露重,我们还要赶路,就此与公子别过了。”
孙弦寂微微点头,笑容漫漫洒洒泛在清俊的脸庞上,十分适意畅然,也不多说,只微笑说道:“我看小姐也是从京城往通州去的,这里到通州只有一条官道,别无岔路,只怕小姐暂时还不得与我别过呢。此时夜深了,我护送两位姑娘到通州吧。”他说的诚恳,苏陵陵一想果然,便点了点头,转身在他周围一打量,却没什么发现,“你的马呢?”
孙弦寂笑而不答,自袖中取出一个银哨子,一声唿哨,清亮悠长,不多时,林外便响起马蹄声,在林边停下,随即一个脚步声踏踏而来,林外过来一个人影,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公子,你这突来的雅兴总算完了吗?我倒睡了一觉,就是冷了些。”却是一个跟流苏年岁相仿的少年,精干伶俐,林中看不真切,但听声音是个聪明伶俐的人。
“这是我的书童延诏。”孙弦寂朝苏陵陵笑说,又朝那人说,“这是东乡侯的郡主,正好也要去通州,我们做个伴儿。”
那延诏蓦然见林中多了两个女子,微微差诧异,听孙弦寂说了,“啊”的一声,竟有些兴奋,朝苏陵陵深深打了一躬,起身好奇地不住朝她看:“我听卢彦相公说过,小姐是少林寺唯一的女弟子,十分厉害的……”
孙弦寂轻轻笑骂了一声,“无礼。”
苏陵陵也不以为意,这十来年她早已习惯旁人好奇惊异之色,只笑笑作罢。四人出了树林,各自上马,因离通州已十分近,也不着急,在月光下不紧不慢策马而行,苏陵陵与孙弦寂在前,苏陵陵因自己父亲好友皆有撮合二人之意,生怕他误会,反倒不好过分与他畅谈闲聊,只怕显得过于热络,故而孙弦寂说一句,她答一句,十分客气,倒是延诏与流苏落后十几步,二人皆是少年心性,且都有些好奇对方的主子,各为其主,故而抢着挖掘消息,你一句我两句,说得十分热闹,到得通州时,已经十分熟络了。
这一夜宿在通州,一宿无话。第二日孙弦寂刚自起身,延诏从外面进来,沮丧着脸说:“公子,苏小姐她们已经走了。”他一路上难得遇到流苏这般年龄相仿又说得来的朋友,心中只盼一路同行,故而一早起床便借着送早餐去打探流苏起身了没,谁知早已人去屋空,店伙正在收拾整理,到柜台上一问,才知道苏陵陵与流苏一大早就已经走了,还在柜上留下一锭银子,将他主仆的房钱也都付了,不由大感失望,呆了一阵,才回来禀告孙弦寂。
孙弦寂心中暗想:“这郡主好生骄傲。必然是因为我在京中婉言相拒,伤了她的自尊,虽则昨夜相逢,彼此已不介怀,但她为了表示与我无意,特避嫌隙,故而不肯同行,反要先弃我而去。正可见她心中介意,才会如此……”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歉疚。
转眼瞧见延诏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笑斥了一声:“你这小舍!恁地没出息。”转念又想:她此番出京,多半一路往河南嵩山少林寺而去,我从山东回江浙,虽然不是同路,只是通州就一条官道,到了元州方能分道,若是中途再遇上,反而多有不便,不如多等半日,错开为妙。于是带了延诏,在通州逛了半日,找了一家酒楼用了午饭,才慢悠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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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鬼市
山东自古民风彪悍,多出豪爽鲁直之辈,“炕灰未冷山东乱”,正点明了山东人的特性,全省各地习武之风甚盛,而尤以泰安为最,泰安州因五岳泰山之名而天下闻名,人物风华,街市房屋皆为全省之冠。
这一日临近泰安城,苏陵陵主仆二人正赶路间,忽听得銮铃乱响,马蹄声疾,转眼间来已至身后,苏陵陵不欲与人争道,早在听到声音时,便和流苏将马拨到一旁,让来人先过,只见四五匹高头骏马奔雷一般从身边掠过,马上骑士个个身手敏捷,不暇他顾。只当先一匹马掠过苏陵陵身侧时,微微转头,眼角一掠苏陵陵,轻轻的“咦”了一声,马上那人一声红衣,披风扬起,微闻发上金铃叮当之声,也只转眼便已远去。苏陵陵目力何等凌厉,早在这人转头一瞥时,已看清是个姿容俏丽,一脸英气的女郎,待见她飞扬的披风上隐隐绣着一只九天青鸾,顿时想起一人来。
流苏虽不曾看清,因这些人在道上旁若无人策马如飞,带起一阵灰尘,呛得她咳嗽了两下,不由不满地咕哝了一声,“这些人好生狂妄无礼。”
苏陵陵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待进了城,便径自前去齐家拜访齐凤栖。
齐家是泰安首望,传承百年的大世家,进城一问无人不知,泰安城东坊西市,齐家老宅正在当中,十几世经营,屋宇连绵,檐角层叠,整座府邸足足占了一条街,正门似是刚修葺过,一色崭新油亮,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子,挂着齐府的匾。门房听得是齐家家主的师妹来访,又见苏陵陵通身气度不凡,已知是那位独一无二的少林女弟子,亦是朝廷册封的郡主,不敢怠慢,立即延请进去,一边笑着说:“郡主请!家主上午出门,尚未回来,请郡主厅上待茶,小人去禀知老夫人,再派人去寻家主回来。”
原来齐凤栖醉心武学,身为临济宗宗主和齐家家长,又是少林的俗家大弟子,平日里事务繁杂,三十多岁尚未娶妻,家中主持家务的仍是他的母亲齐老夫人。故而有女客来访,都由齐老夫人接待。
苏陵陵听得齐凤栖不在家中,微一犹豫,问道:“大师兄去了哪里?我瞧泰安城中来了许多武林人物,不知道近日有什么事么?”
门房躬身回答:“泰安二月二龙抬头年年盛会,只是今年特别热闹些,因今年泰安知府新上任,想要别出心裁,将场面做得甚大,商定从二月初一至初三日举行文武大会,会后更有花国状元选举,由城中耆宿,分别主持,家主被选为武林大会的主持,连日来皆为这事忙碌。今日是去会馆中接待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了。”
苏陵陵点了点头,和流苏在客堂上坐了,丫鬟碰上茶来,流苏自来熟,拉了那丫鬟诘诘呱呱的询问二月二盛会,又朝苏陵陵说:“小姐,正好赶上这一场热闹,咱们来得真巧。”
等了没多久,就听得厅堂后面微微响起脚步声,丫鬟扶着一位五十来岁的夫人出来。正是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虽然年过五旬,但精神健朗,看着十分和蔼,发髻上插着玉簪,穿了一身秋香色遍地金的褙子,收拾得也十分雍容利落,笑呵呵地说:“早听凤栖说起过有一位天下无双的小师妹,又是朝廷的贵人,盼着一见,如今可算如愿了。”
“老妇人安好。”苏陵陵带了流苏给齐老夫人行礼,齐老夫人知道她是朝廷敕封的郡主,不敢托大,连忙扶住了不让她行礼,口中忙说:“使不得,老身不过民间一老妇,如何敢让郡主对我行礼,照理来说,还当老身给郡主行礼才对。”一边拉着苏陵陵的手,一边打量她,忍不住“啧啧”赞叹:“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物,老身也算是开了眼了。”
苏陵陵让人呈上礼物,她有心的人,选的都是适合老年人所用花样颜色的绫罗缎匹,或是阿胶鹿茸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额外还有一些京城特产吃食,价值不菲,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准备的,不是随便拿几样敷衍的。所以齐老夫人十分高兴,拉着苏陵陵的手问长问短,又问她因何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去少林寺那等苦修之地学武。
去少林学艺的事情,历来是她的忌讳,牵涉亡母,自然不愿细说,便含糊了几句,老妇人见她虽不是十分热络伶俐的人,但有问必答,落落大方,显然是家教极好,生得又美,气质高贵,心下倒有些可惜,暗暗想:凤栖年已三旬,整日里忙这忙那,就不肯娶妻,莫非在少林寺一同学艺,心里喜欢他这郡主师妹?若是能成,自然是极其好的,只怕门户不当,我家虽然是世族,却并不是勋贵官宦之家,人家未必肯呢。
虽然这样想,到底存了心思,对苏陵陵更加热情周到,一时劝她喝茶,一时又劝她吃果子用点心,又怕她等的着急,安慰道:“已经打发小子们去找凤栖了,只怕这会子就要来了。郡主莫心焦,遇上二月二的盛会,好歹多住几日,瞧了热闹再去。”又吩咐丫鬟们传话下去,赶紧把最上等的客房再好好布置收拾一番。
苏陵陵聪明绝顶的人,看了齐老夫人盛意拳拳,已经猜到了几分她的用意,但她和齐凤栖彼此都知是兄妹之情,光风霁月,倒也不怕老夫人误会,这种事又没法解释,想着等齐凤栖回来,住得几天,自然也就明白了。
不一会儿,就听得厅外步声朗朗,进来了七八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领口袖摆缘着金线,剑眉斜飞,五官俊朗刚硬,虽是有些粗粝,却充满了阳刚英烈之气,踏着大步进来,人未进厅,笑声已经传了过来:“小师妹!真的是你,年前你曾说有空要来我这里玩耍,我还当你是随口一说呢,没想到真的来了。”
苏陵陵还没答话,流苏已经笑嘻嘻在一旁说道:“给齐爷请安了,我和小姐来给您和老妇人请安,虽然迟了几日,还算拜个晚年。”
齐凤栖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哪是来给我拜年,只怕是来讨新年红包的吧。”他和流苏也十分相熟,流苏娇俏伶俐,嘴儿又甜,在少林寺里十分得几个师兄弟们喜爱,玩笑惯了。
苏陵陵也忍不住抿嘴一笑,却忽然觉得一道眼光刺了过来,抬眼看去,只见齐凤栖身后站着一位高挑的女郎,身姿婀娜,五官朗丽,英气勃勃,绛红色的披风上绣着一只九天飞鸾。
身旁的流苏“咦”的一声,低声叫道:“小姐,是那个……”
苏陵陵点了点头,已认出这女郎就是在道上纵马奔驰的那个。齐凤栖已经先给众人介绍了苏陵陵,又一一介绍他带来的这几位,都是来参加文武大会的各路俊彦,介绍到那女郎时,齐老夫人笑着说道:“我正愁这府里也没个正经女主人,我又老了,怕无人招待陪伴郡主,正好飞鸾来了。”转头对苏陵陵说道:“飞鸾是泰安总兵于大人的千金,倒和我投缘,不爱在绣楼里坐着,常跟着凤栖骑马射箭,是个巾帼丈夫,我这府里冷清,每常多亏她过来陪我说说话。你们小姑娘家定然投缘。”
于飞鸾已经听齐凤栖先介绍了苏陵陵,她自然早就听过齐凤栖的这位传奇小师妹,当下目光中有些奇异,又有些探究地打量着苏陵陵,论身份,她是总兵的小姐,苏陵陵却是敕封的郡主,她是恭敬该拜见的,但她不知道是自恃地主,还是不把苏陵陵放在眼里,只简单行了个见面的礼节,面上虽挂着微笑,语气却很疏离地说:“早就听齐哥说过,他的小师妹人称春雪白梅,生得又美,本领也高,如今郡主难得来做客,不要外道才好,齐伯母年纪大了,难免精神短些,郡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就成。”
苏陵陵对于飞鸾虽不熟悉,却也是听齐凤栖提起过的,齐凤栖心粗,又不在儿女私情上做文章,但她却从齐凤栖的三言两语中听出这位总兵小姐,定然爱慕自己的大师兄,她怕自己大师兄不开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