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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多谢。”
于文礼连连道谢,这才恢复了一点点阳气。
等他回到家里之后,推开门进屋,一眼就看到吊死在横梁上的妻子,于文礼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夫人以为他会被楚皇杨竞牵连必死无疑,他们的女儿,楚国的皇后死于难产和惊吓,他们的儿子为楚皇尽忠,一头撞死在叛军大营里,再想到自己的丈夫也会被牵连而死,她再也撑不住了。
不久之后,于文礼在家中寻了一条麻绳,就在夫人身边把麻绳挂在了横梁上。
“杨竞!”
于文礼站在凳子上咆哮一声:“你为何要选我们这一家人啊,为什么要害我们一家人!”
然后一脚踹开凳子。
廷尉府的人确实没有打算对于夫人有什么严厉的举措,因为高希宁吩咐过,于文礼也是个无辜之人,他夫人就更加无辜了,所以不要为难。
廷尉府的人甚至还把原本府里的下人都留下了,告诉他们不要害怕,不会被牵连。
可是廷尉府的人白天走的,这些下人当天夜里就全都跑了。
或许便是那一刻,于夫人万念俱灰。
两天后,廷尉府的人登门告知宁王决定的时候,才发现这夫妻二人的尸体。
李叱派人过去,想把于文礼送到长安城去,将来要在长安城创办一座书院,于文礼在学术上有大才,所以李叱想让他去那边帮忙,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家人竟然结局如此凄凉。
廷尉府的人把消息告知高希宁,高希宁都吃了一惊,连忙又去告知李叱。
李叱听闻后,坐在那久久都没有说话。
梁州边界,幕营的人带着杨竞出关的时候,杨竞回头看了一眼京州方向。
幕营旗官典沧问他:“陛下在看什么?”
杨竞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大兴城的方向。”
典沧道:“陛下放心,到蜀州后,陛下得节度使大人辅佐,倾尽蜀州之力,早晚会重新夺回大兴城。”
另一名旗官周小心道:“陛下不用去想那么多了,所有已经过去的事,都不值得在意。”
杨竞楞了一下,他看向周小心:“那人呢?”
周小心笑道:“所有已经过去的事不值得在意,所有已经过去的人,当然也不值得在意,陛下可是陛下啊,不必在意那些,活着叛逃的那些人,陛下不用在乎,至于为陛下尽忠而死的那些人,也实属正常,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杨竞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所有已经过去的人,也不必。。。。。。在意。”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点头:“是,不必在意。”
队伍出关,一路疾行,杨竞腿断了,而且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如以前那样自由行走的地步。
他腿上的伤是被两名廷尉府的千办反关节踹断的,哪有那么容易恢复如初。
这一路上,幕营的人倒是很表现的很谦卑,没有趾高气昂,对他的话也是极为顺从。
杨竞想着,大概都会好起来的。
偶尔会念及于文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自己牵连,毕竟这种事,宁王李叱应该不会宽容吧。
他又想起周小心的那些话。。。。。。都是陛下的臣子,做了他们该做的事。
所以。。。。。。若是于文礼真的被牵连,死于宁王的惩处,那也是。。。。。。那也是成全了他的忠臣之名吧。
走山路又走水路,辗转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杨竞才到了蜀州的州治城。。。。。。眉城。
蜀州节度使裴旗带着文武官员在城外迎接,见到杨竞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裴旗带着众人快步上前,然后按照大楚的礼仪,撩袍跪倒在地,朝着皇帝行三拜九叩大礼。
这一刻的杨竞,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些什么。
但他笑了,笑着看向那些跪拜他的人,他的眼神很亮。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裴旗
蜀州节度使裴旗这是第一次见到杨竞,他在看到杨竞的时候还算了算,自己好像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见过楚国皇帝,也没有回去过大兴城。
他在蜀州做节度使已经有二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很多人错觉他就是蜀州人。
可实际上,他是大兴城生人,在大兴城生活到十九岁外放做官,自此之后,一共也没有回过几次。
从外放县令,到府治,短暂的被调回大兴城兵部任职,然后调任府兵将军,再然后就被任命为蜀州节度使。
从十九岁到三十岁的这十余年间,是裴旗人生飞跃的最快的阶段。
朝廷官员为什么把节度使称之为封疆大吏?
其实把这四个字换成另外三个字,就容易让人理解了。。。。。。用百姓们的话说就是,土皇帝。
一个二十几年没有回过大兴城的封疆大吏,他在蜀州的经营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铜墙铁壁?
按照大楚的朝廷规矩来说,节度使没有皇帝的召命,无故不得擅自返回京城。
可是朝廷也有规矩,每隔四年,各地节度使务必回京述职。
可是大楚乱了啊,各地的节度使谁愿意去大兴城里转,只要不去大兴城,那节度使的位子就稳如磐石,回去了还没准被免职,被皇帝换成新人。
如此一来,这不愿意回京述职的节度使大人们,一个个都成了一方诸侯。
这其中蜀州和雍州两地,尤为特殊。
蜀州是被裴旗封闭起来,蜀州门户一关,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却随时可以出去。
雍州那边就是单纯的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
此时此刻,那个瘸了腿的大楚皇帝陛下正在慷慨陈词,听他慷慨陈词的是一群其实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的人,可这并不影响杨竞眼神放出光彩。
可惜的是这些人非但没有一个字听进耳朵里,甚至还有些想笑。
裴旗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扰了杨竞的高谈阔论慷慨激昂,他坐在一边品茶,时不时和身边人说上几句话。
可是这个人的能力就在于,你以为他一个字都没听,杨竞的话中每一个该附和的点,他都会立刻拍手鼓掌,下边人就跟着他一起拍手鼓掌。
等杨竞说完了之后,裴旗又站起来做了总结陈词,杨竞讲了将近一个时辰,他起身之后就侃侃而谈,只用了半刻时间,就把杨竞话里的重点全都点了出来,未曾遗漏任何一处。
说完后裴旗就陪着杨竞回住处休息,两个力士抬着杨竞走,他总是落后在杨竞身后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不会和杨竞并行,但也不会让杨竞回头才能看到他,这种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陪着杨竞聊了一会后,裴旗出门,门外已经有两个手下在等着。
“到了吗?”
裴旗问。
手下人回答:“到了,就在戴北小筑里休息,我和他说了,大人一会儿亲自过去见他。”
裴旗点了点头:“安排车马去吧,今夜我在戴北小筑吃饭。”
“是!”
手下人应了一声后,连忙去准备车马和其他东西。
大概半个时辰后,在眉城东城位置,山脚下的一座庭院外,裴旗的马车停了下来。
眉城是依山而建,和蜀州之内的大部分山城都一样,所以并不似平原上那些大城一样规矩。
平原上的大城都是四四方方横平竖直,可是山城里就不一样,城南的人去城北都没准会迷路。
这戴北小筑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建筑看起来稍显老旧了些,可环境实在是没的说。
住在这里,就好像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别说出去转转,只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小桥流水,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韩飞豹就坐在一个凉亭里钓鱼,钓池子里养的鱼。
他知道裴旗到了,但他也没打算迎接一下,因为他很愤怒,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掉价。
杨竞的到来,让他这个可以做皇帝的人,一下子被打落了凡尘。
输给唐匹敌他都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太强的懊恼,因为战场上的事胜负成败,他可以看得开。
但是杨竞被接到眉城来,就相当于他在背后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然后扔进个垃圾堆里,告诉他,你已经没有用了。
可韩飞豹不认命。
他料定了裴旗不敢杀自己,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太放肆。
连番大战之下,蜀州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兵源,就算是许以厚利,能征上来的士兵也少的可怜。
别管裴旗的真正意图是什么,都离不开他的雍州军,哪怕他带来的四十万大军如今已全军覆没,可是在雍州境内,他强令之下,再召集起来几十万人马还不是随随便便。
雍州穷苦,但人口不少,越穷的地方人都不会越少,历来如此。
尤其是西北雍州那边民风彪悍,为了争一口水争一口饭,都可能会大打出手。
这里的汉子们拿起刀,就天不怕地不怕。
雍州那边和中原大部分地区还有些不一样的是,百姓们对于富人并没有什么敬畏。
在中原大部分地区的百姓们见到身份不一样的人迎面走来,往往都会下意识的让一让。
可是在雍州这边,谁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因为发起狠来的雍州人,才不管你是谁。
但雍州百姓怕极了节度使府,因为最狠的那些人都在官府里了。
尤其是韩飞豹这样的人,杀出来的凶名,他的雍州军所到之处,没有人敢反抗。
所以这是韩飞豹的底气,裴旗再怎么有手段,没有力量,再强的手段又有什么用。
所以他料定了裴旗见到自己,会是一副很歉然的模样,还会不住的和自己说好话。
裴旗进门之后不久,看到韩飞豹坐在亭子里钓鱼,连头都不回,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很快就换上了热情且歉然的面孔,快步走了过去。
“我的韩将军啊,我的少主,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听到这些话,韩飞豹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
半个时辰后,凉亭里已经摆好了酒菜,裴旗亲自动手给韩飞豹满了一杯酒。
“少主,你该知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裴旗笑着说道:“少主不会以为,真的会辅佐那杨竞复国吧?”
韩飞豹冷笑道:“看这架势,不就是吗?”
裴旗道:“少主啊,你怎么如此糊涂,杨竞现在之所以能活着,只是他恰好在这个时候有用。”
他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韩飞豹身边。
“现在宁王李叱势大,而且拥有民心,我们没有一个更好的理由去对抗李叱。”
“唯有用杨竞皇帝之名,以复国为旗号,才会得到中原大批氏族的支持拥戴。”
“等到将来真的夺回天下后,杨竞怎么死,还不是少主说了算?”
韩飞豹道:“若那时候我没用了,我怎么死,还不是节度使大人和那位皇帝陛下说了算?”
裴旗道:“少主糊涂。”
他招了招手:“把信拿过来。”
手下人那了一封信过来,裴旗把信接过来后,双手递给韩飞豹:“圣师的信。”
韩飞豹打开后看了看,脸色微微变了变。
裴旗道:“圣师已经下令,不计代价的找到杨竞的儿子将其除掉。”
他看向韩飞豹道:“圣师想拥立少主登基称帝之心,少主还看不明白吗?”
韩飞豹把信放下,沉默良久后说道:“我心里只是有怨气,你容我发发这怨气又怎么了。”
“我当然理解少主的心情。”
裴旗道:“杨竞,不过是一小卒而已,可现在这小卒,成了过河的唯一一个选择,那么少主就暂时委屈一下,早晚都会让少主把这口怨气出来。”
韩飞豹这才笑了笑:“节度使大人可有计划了?”
裴旗道:“我计划在蜀州内再次征兵,只要能再征集出来五十万大军,交给少主来训练,只需两年,便有一战之力。”
韩飞豹微微皱眉道:“在蜀州征兵?蜀州还能征出来多少人,我看,我还是回一趟雍州吧,你在蜀州好好做准备,给我一年时间,我可在雍州征兵百万。”
“少主。”
裴旗道:“我是担心少主回去会有危险,雍州凶险之地,若知少主兵败,他们或许会有什么歹念。。。。。。”
话还没说完,韩飞豹已经哼了一声:“他们有那个胆子?”
他对裴旗说道:“你给我准备一万兵马,我带回雍州,只凭我过去的威名,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放肆。”
裴旗道:“还是应该稳妥些,少主将来可是要做天下之主的,任何凶险都不能冒,哪怕只是一分凶险也不行。”
“你太小瞧我了!”
韩飞豹道:“我偏要回去,让你看看我在雍州是什么地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