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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武人不知道楚人来了多少援兵,所有登上城墙的士兵都被人砍死然后扔下来,黑夜之中不好判断,只好吹角收兵。
足足厮杀了能有一个时辰,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脚走过的地方,像是踩过水洼的声音一样,然而脚下的并不是水,而是血液。
看着黑武人逐渐退下去,城墙上的楚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李叱站在楼车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左边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右边大腿上有一支,而再看他一左一右的那两人,手中所持巨盾上,已经插满了白羽。
“对不住兄弟。”
甘重看了看李叱身上的箭,脸色愧疚道:“没能给你护住。”
李叱洒然一笑道:“只漏了两箭过来而已。”
他抱了抱拳,然后纵深跳回到城墙上,一边走一边喊道:“可有火油?把这楼车烧了,不然明日还是麻烦。”
刘牧大步走到李叱身前,上上下下的把李叱打量了一番,回头吩咐自己亲兵给李叱把箭头挖了,庒无敌已经过来,拉了李叱就走:“我们兄弟自会为他处置伤口。”
庒无敌最恨的就是官军,如果不是来打黑武人,他宁死也不会帮官军做事。
李叱当然知道庒无敌心思,所以跟着庒无敌就走了,都没给刘牧再说什么的机会,刘牧张着嘴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呢,人家已经到了城墙一头去治疗伤势了。
刘牧看着李叱的背影,忽然就笑了笑,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这小子完全不把我当回事啊。”
谭千手笑道:“你以为把我当回事了?我说让他给我持盾,他就看了我一眼,说你把盾牌举好就行了,多一句话都没有。”
刘牧叹道:“燕山营的叛军之中有如此人物,哎”
另外一边,庒无敌看向李叱问道:“伤怎么样?”
李叱笑道:“根本不碍事。”
庒无敌亲自动手把李叱身上的箭杆剪断,然后用小刀子切开皮肉把箭头剜出来,这羽箭的箭簇上都有倒刺,拔是拔不出来的。
李叱坐在那任由庒无敌给他切开伤口挖箭,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一样,甚至有些想喝酒。
“喂!”
他朝着对面喊了一声:“穿官衣的,有酒吗!”
谭千手立刻应了一声:“有!”
他转身跑过去拎了一壶酒就给李叱送过去了,刘牧看着谭千手愣在那,心说自己这是慢了一步,他一脸不满的说道:“酒我的,我带来的。”
最终刘牧也没能忍住,装作只是随意走动的到了李叱身边,他低头看着那年轻人喝酒,而另外一人给他缝合伤口,李叱坐在那面不改色,还略微表示了一下对他们这酒的嫌弃。
“兑水了。”
李叱说。
刘牧这就不服气了,他哼了一声后说道:“那些卖酒的,难道敢在给我送来的酒中掺水?”
李叱看了他一眼,那正四品的将军甲好像也没给他屁点的压力。
“做生意的最愿意的就是糊弄你们官府的人,第一是因为你们以为他们不敢而实际上他们敢,第二是因为你们那些手下人去买酒多半要收人家好处,人家亏了的银子从哪儿来?当然是从酒里赚回来,那只能掺水。”
刘牧想了想,心说难道自己这些年来喝的酒都是掺水的酒?
他不服。
“你说我的酒掺了水,证据呢?”
李叱伸手从自己腰畔上解下来酒壶递给刘牧,刘牧喝了一口,然后惊讶的发现确实比他的酒滋味更足,更凛冽,更有劲道,然后他有些愤怒的质问:“你自己有酒还管我们要?!”
李叱道:“我自己有酒管你们要怎么了?”
刘牧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个堂堂正四品的将军,头一次觉得自己被问住了,觉得这小子挺不要脸的,还觉得他话里居然有几分道理。
李叱趁着他发愣的时候一伸手把酒壶拿回来,挂回自己腰畔。
刘牧又楞了一下,心说还能要回去?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片惊呼。
“黑武人大营起火了!”
众人连忙起身去看,就看到黑武人的营地那边起了一条火龙,火线以飞快的速度向前延伸,黑武人慌乱的喊声连城墙上都听的那么清楚。
“闯营的人数并不多!”
谭千手用千里眼往黑武人营地那边看着,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都是不可思议。
闯入黑武人营地的是一支骑兵队伍,人数确实不多,从火线宽度和火把数量就能看得出来,但是那支骑兵太快了,他们风一样在黑夜中卷入了黑武人营地,一路放火,又风一样杀了出来。
刘牧揉了揉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看!”
有人指着城外喊道:“他们烧的是黑武人的粮草营地!”
城外,那名为唐匹敌的少年带着二百名草原轻骑完好无损的从黑武人粮草大营里杀了出来,带着二百人进去,带着二百人出来,犹如一群鬼骑,来势如虹,去势如风。
杀了一个对穿,然后就迅速遁入黑夜。
李叱站在那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那领兵之人是谁,但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在逗我?
这一夜,暴怒的黑武将军律迟恨不得亲手提刀杀人,数万人的连营严密戒备之下,居然被一支只有两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偷袭了粮草大营!
这是冬天,干草易燃,数万人所用的粮草在北风呼啸下被人一把火几乎烧了个干干净净,连救都救不下来。
看着面前跪倒在地的那些手下,律迟想发怒却根本就发不出来,这是对手下人已经失望透顶的表现,他连骂都懒得骂了。
“昨天夜里当值的所有人,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一会儿第一批攻城,攻城之时,不准穿甲,不准持盾。”
他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了。
可是这淡淡的一句话中,却已经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
这些失职之人,他不杀,交给楚人去杀好了,可最起码给了他们战死的尊严。
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律迟坐下来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天一亮就是他攻城的第六天,他来的时候还很轻松的对手下人说,三天拿下楚国边关,七天攻破代州城,十五天打到冀州城下。
如果这么算的话,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黑武帝国的大军已经陈兵南平江直指江南。
“将军。”
律迟手下的幕僚康克莱轻声劝说道:“楚国虽然已陷入内乱之中,但楚人善战,这边关又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手下人也不是没有尽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律迟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律迟道:“最多再有四五日陛下的大军就要到了,若到了那时候我还没能攻破代州边关,你觉得陛下会听我解释吗?这个先锋将军让多少人看着眼红你是知道的,每个人想的都是先锋将军油水最大,一路掠夺过去,中原锦绣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好像都能装进先锋将军的口袋里似的,陛下信任我把这最重要的事交给我来办,我打不下边关,那些眼红的人就会说我只顾着抢钱了”
康克莱道:“将军,现在楚人的援兵已经源源不断的赶来,咱们又没有好用的攻城器械,若是再心急去攻打的话,损失必然惨重,如今我们的伤亡已经近万,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法子”
律迟哼了一声后说道:“现在粮草几乎全都被烧了,若是两天之内攻不破边关,我们就必须退兵,我狼狈退回到陛下面前,陛下会把我五马分尸。”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就算是用尸体堆起来一条坡道,今天也必须攻破边关!”
半个时辰后,黑武人的大军再一次犹如浪潮一样席卷到了边关城下,只是每一个黑武士兵的眼神里都已经没有了最初时候的那种自信和嚣张,第一次冲锋的时候他们可不是现在这样,他们觉得只要随便冲一阵就能把黑武帝国的战旗插在楚国的边关城墙上。
高处,谭千手举着千里眼看向城外,片刻后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律迟亲自上来了,我看到了他的将旗。”
刘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黑武汗皇就要到了,刘牧昨夜里粮草被烧,他们两日之内若不能攻破咱们的边关,没有粮草他们就只能退走,以阔可敌大石的狠厉,律迟必会被处死,所以他现在是要拼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苦笑:“而我们这边,也只是看起来还算稳固而已。”
城墙上依然缺少羽箭,昨天燕山营带来的箭一场大战之后就消耗了一多半,剩下的羽箭也不过还有几千支,这样的恶战之下,几千支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而且这座边关城墙上缺少重型的防御武器,连一架弩车都没有。
他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正在写写画画,他很好奇,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那少年画的像是一幅地图。
“这是什么?”
刘牧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叱抬头看了看他后回答道:“我画的是咱们代州边关的地形图,这便是信州边关,两地相距不过二百里,现在黑武人只是还不熟悉咱们的地形,一旦他们知道了二百里之外就还有一座更容易攻破的地方,立刻就会转攻信州,以黑武人的兵力,就算是两边同时进攻也不成问题。”
刘牧点了点头:“不过信州边关虽然城关没有咱们这边高大,可是那边山峡狭窄,兵力施展不开,只需有三千悍卒就能死守,你看我们这边,外边就是一片开阔地,黑武人的攻势能大举展开,不一样。”
李叱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信州援兵没有过来,可能是”
刘牧的脸色立刻一变。
他看向谭千手,谭千手听到李叱的话后脸色也变了。
黑武人如果真的是两边同时进攻呢?
信州的援兵一直都没有过来,若信州山峡边关也在被黑武人强攻的话,不管是代州这便破了还是信州那边破了,另外一边很快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但愿”
谭千手的话还没有说完,城下,两名士兵搀扶着一个身穿队正军服的人上来,那队正看起来已经累的完全脱了力,身上的血迹和灰尘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一样。
“将军求将军发兵救信州关,信州关快要坚持不住了啊将军。”
那队正哭嚎着说道,嗓音沙哑的好像嗓子都已经被割裂了一样。
“信州关”
刘牧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非我不愿分兵去救,你自己看看”
那队正往四周看了看,城墙上穿着官军衣服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都是百姓,他眼神里本来还有几分期待,可此时那期待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代州和边关加起来四千边军,已经战死三千余。”
刘牧语气沉痛的说道:“如今守城全靠这些自发而来的义勇,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了。”
李叱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来想办法。”
刘牧看向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李叱没有回答他,快步跑到庒无敌那边,在庒无敌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庒无敌随即一怔,他摇头道:“你也知道,若是大哥肯出兵的话,就不会是你我带着这二百兄弟过来”
李叱道:“你只管把我原话说给虞大哥,总是要试试才行,若是成了,信州可保,代州也就有几分把握不失。”
庒无敌叹了口气:“那我这就赶回去,若是不成的话我再赶回来和你汇合。”
李叱道:“一路小心。”
庒无敌应了一声,回头吩咐他的手下兄弟说道:“我不在此地,他便是你们当家的,你们如何视我便如何视他,他与我,一般无二。”
“是!”
他手下汉子们整齐应了一声。
庒无敌看向李叱说道:“不许死。”
不等李叱回答,转身跑下城墙。
李叱回到刘牧和谭千手身前问道:“这里可有库存的军服和军旗?”
谭千手点头道:“有,你要何用?”
李叱道:“把城上破损的旗帜全都摘下来换了新的,让所有城墙上的人换上边军的衣服,不管用什么办法,去搞到大鼓,越多越好,就在城墙上摆起来,然后我让你们敲鼓的时候就用劲的敲,一定要整齐。”
刘牧不解的问道:“换上衣服让敌人以为城墙上是新到的援军这我可以理解,你要那么多大鼓做什么?”
李叱道:“只管去做就是,管用的话,可以拖延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