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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麻子午下令把那个喝醉了的家伙满门都杀了,一个都没留。
又过了一天,燕子楼的掌柜张挺出门办事,拉车的马不知道为什么就惊了,马车翻倒,一辆对面过来的马车正好轧过张挺的脑袋,人当场就死了。
不过也有人说,张挺上马车之前就被人灌多了酒,所以才会反应不过来。
再过了一天,刀钗带着人去庆园讨要一个说法,麻子午亲自见了他,当时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是后来,据说是动手杀张挺的人被灭门,然后这件事才算过去。
这潦炀城里,哪一天没有罪恶。
谢井然看向马庆之,这个在潦炀城里做了至少二十年老四的人,已经提着刀走到麻子午身前。
马庆之创办鸿宾楼的时候,就是当时的景泰东家授意,马庆之本来就是山河印的人。
麻子午看着马庆之问:“这些年,我开出的条件都没有打动过你?”
马庆之没回答,因为不能说。
答案是
打动过,可是如果我帮你对付景泰的话,以你的为人,除掉景泰之后下一个就会除掉我。
还有就是,那时候的山河印,太可怕。
啪的一声轻响,马庆之感觉脚上一紧,低头看了看,于是就看到一只手穿透了地板抓住了他的脚踝。
没等他有任何反应,就被人直接隔着地板拽了下来,二楼的地板碎裂,马庆之消失在洞口。
下一息,轰的一声,二楼的地板整个都被什么力量给击碎了似的,开始大面积的坍塌。
身负重伤的小武还是在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了麻子午,两个人从二楼跌落下来,小武拼尽全力翻身,他被砸在下边,剧痛之下又喷了一口血。
麻子午拼尽全力的翻身躲开,看小武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都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八十岁的麻子午抓着小武的衣服把他往外拖拽,还有碎裂的楼板不断掉落,一老一少,看起来如此狼狈。
马庆之掉下来的时候尽力保持着平衡,他知道楼下一定危机重重,这是他的鸿宾楼,在他的地盘,却毫无察觉的被人潜入进来,到了一楼他的手下居然都没有示警。
烟尘很重,像是大雾弥漫。
他依稀看到个身影在自己身前闪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马庆之一刀劈落。
噗的一声,这一刀精准的命中,刀砍在那人的肩膀上,还切开了半截脖子。
然后他才看清楚,被他砍中的人居然是已经死了的李春风。
下一息,李春风的尸体朝着他扑过来,在那个瞬间,马庆之还错觉已经死去的李春风朝着他诡异的笑了笑。
情急之下,马庆之一脚将李春风的尸体踹开,然后他看到了一只手。
手在李春风尸体后边伸过来,一把掐住了马庆之的脖子,五指发力来回摆了两下,看似毫不费力,可是这两下,马庆之的脑袋就分别在他自己的肩膀左右各撞了一下。
如此大的幅度,可想而知脖子应该是已经断的透透的了。
那只手松开,马庆之的尸体掉落在地上,然后他手里的刀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尘烟散尽。
麻子午还在一声一声呼喊着小武的名字,希望这个孩子不要睡过去。
“帮帮我吧,你们谁来帮帮我吧”
这个穷凶极恶的老人,在这一刻无助的呼唤着。
他抬起头,想求人帮忙救救小武,于是他在尘烟落下之后,看到了那一群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
在这些廷尉的前边,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这个人身前倒着死了的马庆之,身后倒着没死但已经昏迷的黎三州。
半个时辰之后,庆园。
麻子午看向面前的人,语气有些哀求的意味。
“小武是干净的,干干净净的。”
坐在他面前的张汤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麻子午此时哪里还像是那个跺跺脚就能让潦炀城颤三颤的暗道大豪,更像是一个寻常之极的无助老人。
他端着茶杯,两手端着,可是杯子还是在剧烈的颤抖着,茶水都抖了出来。
良久之后,张汤问他:“你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让自己身边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小武,为什么会把他培养成一个忠义之人?又为什么会愿意抛掉自己这么多年的积累,给他换一个前程?”
一连三问。
麻子午沉默了许久,摇头。
“我不知道。”
他说。
这个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势的无恶不作的老人,看向张汤,眼神里有些迷茫,也有些恐惧。
麻子午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热茶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了吧。”
他这样的人啊,哪里敢有妻儿,他不是没有过,在潦炀城里他悄悄的和几个女人先后生过孩子,那时候他地位还不算那么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仇家若知道他已有妻儿,那么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妻儿。
他知道,也猜到,可是避不了躲不开。
几个女人和孩子先后被杀,这让麻子午绝望。
到了他快六十岁的时候,他终于成了这潦炀城里暗道势力人人惧怕麻爷,他希望还来得及。
他建造庆园,找来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想尽办法去求药,让自己恢复几分雄风。
可是他不行。
没有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他想着,大概这就是天意了
于是,他想着一定要收养一个孩子,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让他变成这潦炀城里最大的恶人。
然而当有人把还在襁褓之中的小武递到他面前的时候,麻子午却害怕了。
看着这个孩子,莫名其妙的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他第一次杀人时候的画面。
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跪在他面前求他说,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保证不会找你报仇的。
“我怎么能留下你呢?我不敢看着你长大,我不敢看着你变得比我强壮,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切掉我所有的手指塞进我嘴里,杀我之前还要逼着我都吃下去。”
抱着小武的麻子午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让这些话从自己脑袋里滚出去。
这些话消失了那么一回儿,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番话出现在脑海里,声音同样那么大,那么刺耳。
“我前三十年拿命换钱,后二十年逢人便拜点头哈腰,这才有了我现在可以让人为我卖命的资格,可以让其他人逢我便拜对我点头哈腰,我十岁开始行走江湖,这些人都是我过去四十年积累下的人脉,我凭什么给你?”
那一刻,脸色惨白的麻子午,在看着小武的时候,曾经他说过的这些话,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出现。
他甚至依稀看到了,他培养出来的最恶的小武,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一边往他嘴里塞这些手指一边狞笑着说道:“老东西你早就该让位了,你为什么不肯主动些?”
这个画面,把麻子午吓得汗流浃背。
他最终还是收下了小武,找最好的人教他练刀这最好的人,自然就是刀钗。
没有几个人知道,麻子午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过命交情的朋友,虽然刀钗和他差了四十岁。
也许不能算是过命的矫情,只是最坚固的合作关系。
那一年,快六十岁的麻子午出潦炀城办事,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身材很矮的年轻人。
年轻人拦住他的马车,问你是有钱人吗?
麻子午回答说,我是。
矮子问,那我可以为你卖命吗?我很能打,我的刀很快,没几个人接得住。
麻子午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要为别人卖命?
矮子说穷怕了。
麻子午看过他的刀法之后对他说,我有一个想法,你若是答应我,我就捧你起来,捧的很高,捧到你和我在潦炀城里可以平起平坐的那么高。
于是,第二天,潦炀城里来了一位快刀,从潦炀城的西门杀到了东门,无人可敌。
十几年后的一天,看着小武在练刀,刀钗忍不住问麻子午:“为什么你会养出来这么干净的一个孩子?”
麻子午笑了笑,没回答,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这么认真的教一个干净的孩子?”
这两个无恶不作的人,杀人无数的人,对视笑了笑。
此时此刻,麻子午看向张汤哀求道:“求求你了大人,给他一条路吧。”
张汤沉默了许久,起身:“我会考虑,但我不知道他的恨会有多重,一个太干净的人,被什么涂黑的时候,会很快。”
麻子午也起身:“他不会有恨的。”
然后取出一个药瓶,扒开塞子,药瓶对着嘴,把里边的毒药全都倒了进去。
“我是自己死的,和大人无关,和廷尉军无关。”
麻子午说。
张汤沉默片刻,转身迈步出门,出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有些遗憾:“真的是太便宜你了。”
另外一间屋子里,曹猎坐在那看着面前被挂在墙上的两个人,忽然笑了。
“好在我那时候真的懒。”
曹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然的话,我会不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
第八百八十四章 唯一的办法
黎三州的肩膀上伤口处理过了,不是想让他活,只是想让他晚死一些。
曹猎看着这个脸色惨白无比的人,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中是他看开了什么的释然。
他问道:“也就是说,你跟我没有说一句实话。”
黎三州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视线移开:“你爹没死那句是真的。”
曹猎道:“已经有人也和我说过了。”
黎三州问:“你的新伙伴吗?”
曹猎又笑起来:“谢谢你。”
这三个字把黎三州说的怔住,以至于黎三州以为曹猎是被气的到了极致才会这样说,才会这样笑。
他当然不会知道,就因为这潦炀城里发生的事,让曹猎彻底放弃了对山河印最后的期待。
哪怕是曹猎刚来潦炀城的时候他还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要尽力的保护下来更多人。
在景泰茶楼后院,黎三州问他说,少主,我只问你,你的决定会不会救更多我们的人,如果是的话,那么就放手去做。
当时的曹猎还深受感动,他在黎三州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同伴该有的样子。
他说谢谢是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你们。
曹猎起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张汤站在外边等他,于是他释然的笑了笑道:“该你了。”
张汤问:“没有更多话和他们说了?毕竟是告别,多说一些也好,反正又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说给你自己。”
曹猎道:“说给我们自己听的,他们有什么资格听,他们也没资格算作是我要告别的我告别的也是我自己。”
张汤点了点头:“明白。”
曹猎忽然好奇,他问张汤:“在庆园后院,我被你们堵住的时候,为什么我喊了一声我是曹猎,你就下令不准杀我了?是宁王李叱给你们的命令?”
张汤道:“宁王说,如果遇到了一个叫曹猎的人,可以骂他,打他,朝他吐口水,还可以把他倒吊起来朝他吐口水,但不要杀他。”
曹猎怔了怔,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后,曹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骂我打我,没有把我倒吊起来朝我吐口水?”
张汤道:“我又不傻。”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还因为我感觉你马上就是我们的人了。”
曹猎:“呸!”
他迈步向前,步伐很大,却很轻快。
一边走一边说道:“请你告诉我,做你们的人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比如不能泡妞不能喝酒之类的,我现在先去把你们需要注意的都破一个遍,然后再做你们的人。”
张汤笑着说道:“我们只有两件事需要注意。”
曹猎驻足,回头问:“是什么?”
张汤回答:“忠诚于宁王自己和同伴的生命。”
曹猎沉默片刻,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他眯着眼睛问道:“就这两件事?”
张汤道:“就这两件事,因为其他的是会不会被砍头,要看情节严重不严重了。”
曹猎:“呸!”
他转身就走:“果然不要脸。”
张汤叹道:“你还不适应么?”
他看着曹猎走向远处,想着这次最大的收获原来不是抓住了谢井然等人,而是抓住了曹猎,那和抓住谢井然他们的抓住,是不一样的抓住。
他迈步走进那间屋子,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那两个人,然后抬起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