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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韶的笑容和蔼无比,看着那郎中的眼神简直就像看着自己刚生的儿子……
高延宗看着这虚伪的老家伙很是无语,老家伙向来区别对待,平日里对待外人和部将都称得上是模范领导,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高延宗你给老子滚开,老子看见你就烦!”、“你在下面嘀咕什么……给我站好!”、“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对老夫有意见?”
嘀咕就是不尊重他,不说话就是对他有意见,你想怎么样到底?
这那里是什么传说中德隆望尊的段太宰,明明就是一个有恃无恐的老流氓……
要不是在他身边确实学的到很多东西,高延宗老早就走人了……
那郎中慢悠悠的,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说:“你的情况很严重呀……有那么许多伤不说,身子还被酒色掏空了……”
“要主意保养,少喝酒,少碰女色,多走动走动,但是……不要太劳累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铁打的?”
段韶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依旧是笑容满面,“说的是说的是,老夫现在一滴酒都不敢碰了……”
“高延宗,替老夫送一送孙郎中。”
高延宗一路送了那姓孙的郎中到门口,安排了两个亲兵护送他回去。
回到帐内,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都督,我从前一直看着孙郎中不顺眼来着,现在怎么觉得他那么亲切呢?哈哈哈哈……”
笑到肚子痛。“不过说真的,大都督,他说得没错,您可千万注意节制……”
高延宗这么肆无忌惮的嘲讽上级,段韶寻思着这些日子是不是对这兔崽子太好了,拿眼皮子夹了他一下:“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恼羞成怒了,高延宗不敢笑了。但想到这老家伙的身体一半是打仗留下的伤,一半是因为自己作的,就差点绷不住……
段韶是北齐的参天巨柱,自然是德高望重,从神武帝的时候就开始担当大任,多次力挽狂澜,解救危局,在世人眼里,段韶是那种谈笑灭曹师的的睿智模样。
但是段韶的私生活嘛,却不像世人想得那样得道高人一般清心寡欲。
段韶好色,虽然身居高职,可是喜欢眠花宿柳,还时常到民间“体察民情”,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看漂亮姑娘。
有一天段韶看上了一个女人,皇甫氏,那女人原来是有夫之妇,但是后来她丈夫牵扯到谋逆大案之中,皇甫氏因为容色出众被没入宫廷,段韶居然上表跟高澄说想要这个女人,高澄纠结再三,觉得段韶对国家的功绩十分突出,咬咬牙把这个美人赏赐给他了。
除了这件事段韶没有一样是逾制的,为了一个女人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想想段韶虽然好色多情,但还是挺浪漫的。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说段韶另一个让人吐槽的点了,那就是吝啬。
已经不单单是小气了,简直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算是亲戚,只要提到钱,他都是六亲不认的。
他次子段深迎娶公主的时候,一些下属到他家里替他料理家务,安排筹备婚礼,段家的地位,满朝公卿自然都是要给面子的。
为了筹备好这场婚宴,这些人简直跑断了腿,完了段韶怎么感谢他们的?真是想都想不到,他赠了每人一杯酒就把人家打发了。
虽然酒是好酒,但是这也无法掩饰他死抠门的性格。
高延宗每回想起段韶一个人在帐中吃独食都恨得牙痒痒。
“高延宗那里,你看我准备给多少人合适?”段韶低头撩动着木炭,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高延宗想了想,最后道:“四哥是我们能不能打败宇文护的关键,只要四哥这一关他过不去,姚襄和定阳他也别想过去,就更别提收复其他地方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该将大部兵马都调拨给四哥……”
“你倒是真相信你四哥……我记得没错的话,小时候你就是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
这老家伙这就报复回来了?心眼也太小了……
高延宗暗暗腹诽,对这明显是要引起他的怒火的话语根本不予理会。
段韶被识破了也只是笑笑,道:“行吧,我调给他四万兵马,老夫的带来的家当可都给了他了……”
“你也去收拾收拾,几天后给老夫滚蛋……”
高延宗一怔,“怎么回事?”
“斛律明月正慢慢抽出手,老夫这边虽然人少,但是挡住宇文护绰绰有余,趁现在还有机会,你带一支军去和州看看有什么机会救宜阳……说好了,老夫只给你两千人……”
高延宗大喜过望,“……真的?好……末将遵命!”
段韶又有些不太放心,“你准备怎么打?”
宇文纯、田弘合军万余,田弘又是宿将,高延宗那点人想救宜阳,难。
高延宗拧着眉道:“末将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兵贵神速,先到了宜阳再说,再……观察观察,伺机与宇文纯、田弘一战……”
“周军的军寨很多,封锁了通往宜阳的道路交通,宜阳等于就是一座孤城,你想要救宜阳,就一定要避开这些钉子,直接挑战周军主力,和傅伏里应外合,一举打垮宇文纯……!”
段韶道:“具体怎么做,老夫也难说清楚,还是得看你自己……”
“明白了,末将先行下去准备……”高延宗躬身一揖,带上头盔准备下去挑人。
“等等!”忽然段韶又叫住了他,“……有机会,你去试试断了宇文护的后路……!”
宇文护大军进入汾北,高延宗若能在宜阳取得大胜,便可伺机北上,断了宇文护的退路,段韶和斛律光就有机会全歼宇文护。
在这个时候宇文护若死,伪周必然崩塌!
高延宗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猫腰钻出的大帐,心想大都督看着很淡然,其实骨子里同样是狂的没边儿,什么都敢干!
不过……,这才是高延宗认可的大都督!
高延宗径直到了晋阳军的健锐营、雄武营选拔了两千军士,
“大都督将令,命我们开拔洛阳,即刻出发!”
聚将鼓如同巨人的心跳,齐军大营里,几千人迅速聚集,穿戴完毕,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没有人说话,带着这些人打了好几场漂亮仗,眼前这个男人在晋阳军里已经颇有些声望。
高延宗骑在战马上扫视过去,鹰隼般的目光直射出来,高大的身影在斜阳下如同铁塔。
“……出征!!”
宜阳,城头残破,碎石遍地,城内城下堆满了尸体,而周军的进攻还在继续。
宜阳附近的城池早就失守,傅伏聚拢周边军寨所有齐军,固守宜阳,双方已经交战数月。
田弘奈何不了他,他也同样战胜不了田弘,宇文护麾下的精锐果然不是安邺宇文宪的那些杂牌可以比的……
齐军损失十分巨大,傅伏刚刚堵上一处坍塌的城墙,几个亲兵就将一名小校给押上,“将军,他带了一些人想叛逃北周,被我等拿下!”
傅伏冷眼瞥过去,身上的血腥气重的能让人打一个跟头。
那小校浑身颤抖道:“他们……他们都说宜阳守不住的……宜阳守不住的,再守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傅伏挑挑眉,浓厚的大胡子后面牵起一抹讥讽厌憎,“宇文纯早在三个月前就说要砍我脑袋,但他做到了没有?……你自己贪生怕死,还敢蛊惑其他人逃跑?”
长刀只是一晃,那小校的上半身便一头栽倒在泥地里,头颅骨碌碌滚落。
“叛国……,你该死!”
副将小心揣摩着傅伏的脸色,道:“将军,那剩下那些人……”
傅伏道:“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统统处置了……要是饶了他们,他们又会鼓舞着其他人跟着叛逃,这样的孬兵,老子不要!”
他扭头看去,城墙上厮杀正酣,齐军将士和攀上城头的周军生死搏杀,鲜血飙飞。
“你们给老子听好了,陛下给你们的家人都脱离了奴籍!
咱们就该不惜一切报效朝廷、报效陛下!
我们这些老爷们,生来就是一条劳苦的命,不要就不要了!……杀!!”
宜阳守军四千,全部都是从河北壮士,这些人说到底,都是世家圈养的奴。
傅伏并非做无用之功,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部下,他们就是一群逼到绝路的狮子,退无可退的时候,会用尽全力反扑一击,无论是什么敌人,想要吃掉他们,都要做好被掏出心脏、撕掉腿的准备!
宇文纯和田弘在城外空地上观战,城楼上一个齐军士卒与周军参将搏杀,士兵凌厉的一刀劈断了他的脖子,无头死尸朝后跌落,那齐军士卒挑衅地朝城外咆哮一声,便趔趄着离开了,转眼又是一个周军士卒的尸体被抛出,“砰”的一声坠落,在周军汹涌的人潮中很快就淹没了。
宇文纯面黑如锅底,田弘看了看落下的日头,轻声吩咐鸣金收兵,走之前回望了宜阳一眼,这个并不算如何高大的城,此刻巍峨如山……
“真是一个劲敌呀……”
阳光将要完全消失的最后一刻,这个老将复杂的叹道,心情莫名。
第一百五十章大破周师(上)
高长恭部齐军大营外。露天的旷野上燃起了微弱的篝火,几个人影围成一圈,周围是荒草凄凄。
巡视完营地,主将高长恭带着各军重要将领商谈,地点很随意。亏得周军已经被他们甩开好远,否则只需要一标骑兵奔袭就可以将汾北齐军四分之一的大将一网打尽。
“接下来,我们就讨论讨论之后几天的路线,我们之前的一些布置,也该到起作用的时候了,你们觉得呢?”
暖色的火光照在高长恭的侧脸上,摘下面甲之后的高长恭并不想战场上那样寒气森森,看上去很和气。
他们已经带着大军长途跋涉了三日,途中一直在穿插突破周军的封锁,鳞甲内积满了黄土和发干发褐的血渍。
此刻都是略显疲惫。虽然是一场战事研讨会议,但也是大家放松的时间,这个时候高长恭是不会过于拘束大家的。尉相贵也换了坐姿,曲着一只腿向后半仰着,舒展着发酸的腰背:
“将军,这些日子我们已经从龙门撤到了这里,这再走下去,可就是万春了……”
“是呀将军,自从周军进入龙门以来,我们就一直在撤退,这样下去我们很被动呀,在龙门的时候,我们明明可以与周军一战,为什么要撤离呢?”
这一问将积压在他们心头的疑惑全都抖了出来,如果他们是单纯的打不过周军,那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一个问题了,但是事实并不是齐军打不过周军,齐军一开始就没有正经和周军打过。
从一开始,高长恭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几下,然后就开始撤离龙门,在撤退的时候小规模的交手了几次,互有胜负,宇文护的府兵精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真搞不明白将军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是为了将郭荣引诱过来,一口气跑到万春也实在是太远了。
郭荣不值得他们这样劳师动众的跑来跑去的,三四万齐军被郭荣两万人撵着跑,想想就憋屈!
“……”将两根柴火扔进火堆里,高长恭笑了笑,不置一词,一脸高深莫测。“这你们就受不了了?看来这些日子,的确是都被周军打出火气来了,呵呵,有火气就好,这股气还得再憋足了……”
几个齐将听闻,眼睛立时闪亮了,纷纷凑过来,小心的问道:“将军……,是不是大都督那边早就计划好了?”
依照段韶的手笔,一口气扔掉十几座城池和宇文护豪赌,他还真干得出来。这手笔也只有出自于大都督他们才放心……只是,段韶这样做,心也实在太大了,万一宇文护攻下龙门之后势如破竹呢?
高长恭道:“这不是大都督的将令,这是我的将令……”在场的将军全都沉默了,高长恭左右看看,开玩笑似的道:“怎么,一听说不是大都督的将令,现在就不想听了?”
“呃……,不是,将军误会了……”尉相贵拱拱手道,“末将等只是觉得将军你此举实在太过……唉,您看要不要先和大都督商量一下……要不趁宇文护立足未稳,我们回师杀回去,也还来得及……”
“杀回去……”高长恭指指南边,道:“宇文护精锐尽出,十数万之众,你杀回去……,回去挨打吗?”
“宇文护可以从多个方向出兵进攻,龙门就是个犄角旮瘩,不管周军想从那个方向打,都会打到咱们头上。”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将宇文护挡住,宇文护当然威胁不到汾北,只是我们也威胁不了他了……”高长恭左右看看,逐条分析,“他不进入汾北与我们一战,宜阳的十几座城池我们绝对保不住……”
“副都督高延宗前些日子不是去解救宜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