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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雄步行着,将张昭一行人带到花马池城东南角一座被破坏的石堡前,低声道:“张相公,这里就是王都指挥的殉国之地。从石堡的痕迹看,鞑子是先用投石机轰击,再用攻城车攻进去的。王都指挥麾下剩余的数百人全部战死。”
张昭、王武、庞泰、韩瓒、林同跟着刘雄走进石堡中,里面随处可见大片干涸的血迹。
刘雄讲解道:“据闻,鞑靼的可汗小王子曾经在开战前招降过,但是被王都指挥拒绝。他麾下的五千人全部战死,无一幸存。尸首全部都被鞑靼人埋在城外的坑中。”
张昭仰望着阴森的石堡,注视着墙壁上斑驳的血迹,仿佛还能听见当日王泰等人宁死不屈的厮杀声。这是民族气节啊!轻声感怀道:“历史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但不会忘记他们的功绩。刘参将,在这里给他们立个碑吧,供后人瞻仰。所需的用度,都由我来出。”
刘雄点点头,沉默片刻,道:“张相公,以下官的身份给他们立碑没得辱没他们。以相公的身份立碑,他们的英灵才能得以安息,名字才会被传诵。”
张昭轻轻的点头。这正是他前来凭吊的原因。他想为这些人做一点事情!
不是说朝廷、史总督、边将们不近人情。王泰等的后人都有抚恤。而是这种精神的感怀、延续,只有他这个后世之人懂。
从石堡里出来,张昭令人拿来酒,敬此地的英灵三碗酒,道:“我提议我们为王都指挥他们这些不屈的男儿默哀三分钟。”
王武、庞泰、韩瓒、林同、新军卫的将士,并刘雄、以及他麾下在此地的千户、百户,还有附近做工的民夫都停下来,默默的低头。
上午时分,飒爽的秋风扫过,天地间一片肃穆。有某种精神在传递着。
第两百四十九章 祭拜、计划、闲聊
数百人名士兵外加数百名民夫的默哀,这一幕令每一个人身在其中的人有所触动。
稍后,张昭又率众人到城外明军的埋骨地祭拜。鞑靼人清理明军的尸体,并非是因为文明,而是要避免瘟疫。花马池是他们大军进出的明长城的通道。
城东两里的沙地里,坟地已经得到加厚,免得给野狗、狼把尸体吃掉。但谁是谁已经没法分出。都指挥使王泰的首级据说还在小王子手中作酒器。
张昭沉默的看着眼前如一座小山的土坟堆,“刘将军,用水泥在这里修一座烈士陵园吧。不要让人来打扰他们长眠。”
“嗯。就怕鞑子又来。会毁坏陵园。”
张昭断然的道:“那就让他们再也打不进边墙来。我回头上书朝廷,让你部精锐都转为燧发枪兵。我在西北这几个月把你们训练出来。”
刘雄知道在这里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喜色,躬身行礼道:“下官谢张相公。”
他手握数千燧发枪兵,在边镇的地位会大幅提升啊。前途无量。一想起这个,他对张昭的吩咐就更加上心。
当然,朝廷如果决意在陕西、三边建立一批燧发枪兵,肯定不会只有他这一部。回头张相公那里还有的扯皮。
张昭不以为意,做个手势示意刘雄起身。谁还能是圣人不成?有名利上的追求很正常。眺望着黄沙漫漫的平野和绵延的明长城、关卡、城池。
花马池城这里极限是驻扎五千人。粮草、饮水这都是大问题。但如果把这五千人里换成两三千燧发枪兵,摆二十个连队在长城下,这种平原地形,抵挡四五万鞑靼骑兵不在话下。
其实,真要说防御,他和新军卫留在西北这里,把弹药、枪械补充足,等新兵训练完毕,他立即就能把河套、东胜卫收复。打到归化城下都轻而易举。
但是,打下来之后呢?
明朝之所以退守九边,就是因为归化城这些地方难守。这地方无法屯田,难以驻扎大军。距离边墙又远,辎重运输困难,大量的损耗国库钱粮。
所以,张昭现在的目标,应当是把燧发枪和战术教授给明军,将战略防御阶段转化为战略相持阶段。而不是跳过这个阶段,直接转为战略进攻。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他现在出塞去打鞑靼,很有可能会出现明成祖那样的旧事,把草原上的大佬们揍的嗷嗷叫,但是始终无法占据这片土地。草原上变幻大王旗。
张昭要的,是将漠南、漠北都囊括进明朝的版图。沙俄能驱使哥萨克骑兵为其开疆拓土,明朝为何不能照搬这一模式呢?
本质上,还是要国力增强才行。
这是他不愿意此刻留在西北驻守的原因。接下来,推行完边军轮换、退役和预备役制度试点后,他会随着大军返回京城接受朝廷的封赏。然后,他会为增强明朝的国力而努力。
这个时间可能会是四五年。其实就是在弘治朝改革、积蓄,在正德朝征战。
届时,他会亲率大军出塞,灭鞑靼、瓦刺,饮马翰海,封狼居胥。一举解决困扰中国千年的北虏难题。
…
…
简单的祭拜,表达哀思后,张昭率领着众人返回花马池城休憩。等汇合下午时来的新兵二团,他们就准备返回灵州城。
此时,刘雄已经把修建纪念碑和陵园的事情安排下去。
走在回城的路上,一行人骑着马,心里都是有些沉甸甸的。黄沙吹拂而来。
这时,庞泰打马上前来,愧疚的道:“少爷,这次西北大战并不仅仅只有我父亲他们牺牲,还有更多的军人死的籍籍无名!我之前表现的太消沉,对不起少爷你和父亲的期望。”
张昭略有些诧异,没想到凭吊、祭拜一行会有这个效果。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为庞泰重新振作起来而高兴。将马背上的水囊拿出来丢给庞泰,道:“
小泰,死者长已矣,生者自苟活。我们终究是要向前看的。老庞为国家,为民族,为百姓而死,死得重于泰山。你能稍稍解开心结,我很高兴。好好干,别给老庞丢脸。”
“是,少爷!”
庞泰挺起胸膛,抬手敬礼。
在这一刻,这个年仅十四岁因丧父消沉近两个月战场嗅觉灵敏的少年终于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回到繁忙的如工地的花马池城中,参将刘雄给张昭一行安排住处和午饭。张昭让他自便,吃过午饭后,带王武、韩瓒几人在明长城上漫步。
花马池这里的长城早就是脆弱不堪。一个个的民夫轮班在长城内外受工匠的指挥,用水泥、石条修缮着城墙。
张昭穿着土布军装,扎着腰带,英姿勃勃。几个民夫打量张昭几眼后,放下手里的工具、水泥,跪在地上欢喜的道:“小人参见张相公。”
张昭略有奇怪,让他们起来。一问才知道这是在一个多月前在韦州城下解救的灵州百姓。当即派韩瓒和监工说一声,和这几个民夫在明长城上闲聊起来。
“官府以工代赈,你们在这里做工,家里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吧?”
几个民夫互相对视一眼,略显沉默。
张昭叫王武拿一壶酒来,递给他们,“你们大胆的说,言者无罪。”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大口的喝着酒,喝的有点急,连连咳嗽几声,还回味的小声嘀咕道:“好酒。”
他见韩瓒几人看过来,讪讪的一笑,道:“张相公,我们这些人世代都是军户。到这里来做工,一分朝廷的银子都拿不到。全是那些都指挥使,卫指挥使拿去了。”
另一名年轻点约二十多岁的男子出声道:“叫我说咱们卫里的指挥使也未必见着银子。他争的过那些官儿?”
张昭意识到“以工代赈”出了问题。赈济的对象依旧贫苦。但也不急,听他们抱怨一会,这才问道:“没有银子拿,那你们这些军户,这个冬天怎么熬?”
第两百五十章 卫所制度
明朝的卫所制度早就出了问题。
张昭早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当日他在京西小镇青龙镇中会对长宁伯周彧说:募兵制最好配以预备役制度。
而正好东宫太子朱厚照当时在酒楼中,他的预备役制度令他在朱厚照那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在京中略有声名。
这一切的开端,便是卫所制度的败坏。
卫所制度,简单的来说,可以理解为屯田制度,而且是军屯。屯田制度在天下大乱和天下初定时有着极大的优势,可以充分的调配人口资源。纵观历史谁不屯田?
西汉时有过,曹操干过,隋唐时有过,金元时亦有过。明太祖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所以,这种制度并没有错,但是其要发挥优势,必须有一个特定的大环境。简而言之,就是人口少,土地多。这个大环境表现出来,就是天下大乱和天下初定时。
还有一种就是开拓新疆域时。比如:中原王朝对西域的屯田。这都是卓有成效的!
而明朝经过这百年的发展,至弘治朝时,早就不符合“人口少,土地多”的大环境,各地卫所已经烂透。
卫所的功能,直白点说,就是屯田以养兵。
而各卫所烂透的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人数锐减。卫所的土地被世袭的卫所军官、权贵们占尽。军户们连生存都难以保障,大量的逃亡。
明朝兵部名册上的卫所兵数量和实际的基本不符合。
第二,战斗力锐减。卫所的士兵不仅要承担繁重的农活,还要被上官榨压,被派去干各种杂活。变成职业农民,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土木堡之变,就是卫所衰败的开始。
嘉靖年间席卷东南的倭寇,将这一制度的缺陷血淋淋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
…
这是从大的方面去说,从小的方面来说,卫所制度确实对军户们很残酷。
在乱世,人们的要求都很低:只要能活命就行。而等到太平时节,谁能忍受那种程度的剥削啊?
军户设定是非常奇葩的:父死子继,世代为兵。一人当兵,全家为军户。军户们不仅这辈子看不到希望,子孙后代都看不到希望。如果能结婚的话。
而卫所屯田交税政策是:所得粮食一半要作为籽粒上交,有些地区甚至高达七成。粮食的分配权其实在卫所军官手中。卫所士兵的日子过的连平民都不如。
家无余产,这基本上连老婆都娶不上。民户不愿意嫁女儿给军户。其生病、养老全都没有任何的保障。
同时,没有退役这一说法。明太祖的命令是:凡屯军年六十以上及残疾、年幼者,令耕种自食。这个年代到六十岁的普通小民还能活几天?
所以,洪武初年军户就开始逃亡。正统三年,逃兵官军达163万余人。正德年间,大量逃亡。嘉靖年间,有些卫所兵逃亡者达到在籍人数的70。至明末时,基本逃得差不多。边军这里都只剩下一半在籍。
所以,毫无疑问,卫所制度在承平时是苛政、恶政!开历史的倒车!
一般而言,军屯在一段时间后必须转为民屯,即降低每亩的税收。再过几年,就要开始给屯田者分配土地,使其成为自耕农。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明朝完全是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因为要改,就会触碰到卫所里世袭军官们的利益。触碰到地方官的利益。而那些被权贵们吞并的、属于卫所的土地,更是一批利益相关者。
…
…
张昭的问题,让几名正在喝酒的军户沉默起来。
“谁知道?谁叫咱们命贱呢,生在军户家。”
一名年纪十六岁左右的青年忍不住哭起来,“我家里还有个老娘,今年鞑子来抢了两趟,卫里早就没吃的。我在这里干活还能吃口饭,我娘在家里肯定会饿死。”
王武没忍住,扭头抹眼泪。这话让他听的心里发酸。花马池距离灵州那里就两百余里,这么近,这青年却只能等着自己的老娘饿死。
韩瓒在辽东混过,心硬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叹口气,“唉…”
最先开口的中年男子皱着脸,用力的搓着脸,认命的道:“张相公,你不是军户,不知道军户的苦。咱们这几个是余丁。比起家里上当兵战场的父兄,还算能多苟活几天。咱们一起的小顾才十五岁,一个月前就被征调走。他家里绝户了。”
张昭蹲在地上听着他们说,用力的抿嘴。有时候从文字中看来的东西还是太肤浅。半响,张昭拍拍绝望的痛哭的青年的肩膀,“别哭,会好起来的。”
青年呜呜的哭着。
张昭站起来,在午后的阳光中,看着花马池城内外、上下修缮城墙的民夫们,他们有多少是属于这青年这样绝望的情况呢?
卫所制,必须得废除!
张昭看了痛苦的青年一眼,心中道:“会好起来的!”
离开后,张昭一边思索着他给朝廷的奏章。他建议边军轮换,大概可以通过,预备役可以通过。但是,退役制度呢?他步子迈的有点小,而且,还有不小的漏洞。
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