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驼鹿就像海中的鲸。
一头倒下,就有无数动物能靠着它存活。
被冻过的鹿皮像一张没有弹性的砂纸,鹿肉则又冷又硬,咬起来的时候就像在啃石头,会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但所有灰狼都在埋头苦吃,实在咬不动的能舔一舔也好。
它们一边啃咬,安澜一边在催促:
狼群已经离开狼穴很久了,也不知道母狼王和狼崽平不平安,有没有其他掠食者来进犯,大群找到食物就得快点带回去。
只希望还来得及。
——希望还来得及。
狼穴中的母狼王也是这样想的。
天蒙蒙亮时羊水就破了,它按照经验为自己准备好了分娩需要的一切环境,凭借经验等待着第一只幼崽出世。
可是年老和饥饿使它有些力不从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疼痛升级了又升级,小狼崽子却始终没有能被成功娩出,反而是在腹中活动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母狼王只得不惜体力地拼命推挤。
当公狼王第五次试图钻进洞里来看时,狼崽才呱呱坠地,母亲仔细地咬断脐带,又舔干净身上从胎里带来的脏污,希望把它们舔到发出细弱的叫声,好放心给它们喂奶。
然后有两件事情发生了。
一共六只狼崽,其中四只叫了,另外两只口鼻处流着些脏东西,不管怎样舔都没有反应,只是软绵绵地趴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呼吸。
剩下四只幼崽在稍稍能动之后就自然地往母亲那里拱,寻找着能供给它们乳汁的地方。起先它们的确喝到了,但很快乳汁就变得稀薄起来。
母狼王五天没有进食了。
通常狼在饱餐一顿后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但一直保持饥饿状态时间太长,再加上恶劣的环境,很容易就会把虚弱状态滚雪球一样滚起来。尤其它还是一头怀孕的母狼。
勉勉强强把幼崽生下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要是再没有食物供给,想要把四只幼崽全部奶活,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作为两个家族里年纪最大的一头灰狼,母狼王的智慧就像牙齿上磨损的擦痕一样多。
狩猎小队会带来好消息吗?
它不知道。
但它知道在最艰难的时间里,阿尔法狼必须坚强起来,成为其他家庭成员的后盾。哪怕其他灰狼没有一个知道该怎么办,阿尔法狼也必须要想出办法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因为这就是一头阿尔法狼的职责所在。
公狼王在外面发出询问的呜呜声,背景还有胆小鬼在雪地上来回踱步踩雪时发出的擦擦声。
现在小狼出世了,它们根本不敢尝试进入狼穴,只能在外面表达自己的关切,通过嗅觉和听觉来判断事情的进展。
起先事情都很正常。
它们嗅到了幼崽出生时的血腥味和臭味,这股味道淡去一些后,伴着狼崽的叫声,乳汁的味道浓重了起来,紧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转淡了。
然后它们再次听到了那种细细的尖叫声。
小狼在向母亲乞求食物和照料——这个认知让两头被留下来看守巢穴的公狼感觉到坐立不安,就像任何听到幼崽尖叫的成年个体一样。
但它们很快就脱离了坐立不安的状态。
几分钟后,另一股气味从洞穴里传了出来。
两头公狼背毛炸起,耳朵直竖。
胆小鬼差点从雪地里跳起来,狂乱地洞口外面搜索着,咆哮着,前爪刨着地面,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嗅到了这种气味——
新鲜的血气。
公狼王没有发疯。
它只是往洞口凑了点,鼻子翕动着,非常轻非常轻地嗥叫了一声,然后趴卧下来,把大脑袋架在了前腿上面,尾巴没精打采地拖在背后。
过了没一会儿,它又抬起脑袋,望向遥远的雪原,不知道是在期冀狩猎小队尽早回归,还是在思考着一些无人能明了的事。
这天晚些时候,安澜带着狼群回归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嗅到了乳汁的气味,有点咸,又有点甜,里面还带着一丝丝血的味道。
不仅她嗅到了,其他灰狼也嗅到了。
和过去两年不同,今年没有一头灰狼在为新生命庆祝,因为它们都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两只幼崽没存活下来。
并非化入大地,而是完完整整地消失了。
它们从母亲的血肉中诞生,又回到了母亲的血肉里,出于一头阿尔法狼含着热泪的痛苦抉择,也是当时万般无奈之下唯一的办法。
狼群必须用时间去消化这一惨痛的事实。
但至少今天,不会有更多小狼死去了。
第157章
幼崽是家族的宠儿。
每一只幼崽的诞生都会给整个动物家族带来长久的满足和快乐;但当食物短缺时,这种快乐就会转化为同等的忧虑。
而忧虑往往就会导致过度反应。
谷地狼群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成年灰狼就焦躁不安,有的在呜呜低吼;有的在不停打转;它们中大多数龇着牙刀;好像要去威胁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就连平时最喜欢打打闹闹的胖胖和小调皮都绷紧了身体。
一个防御模式被激活了。
此时此刻压力最大的就是安澜。
幼崽身体虚弱;母狼王必须寸步不离地照看它们;而公狼王似乎深受打击,再加上本就缺乏威望;做什么事都蔫巴巴的。
明明两头阿尔法狼都在方圆十米之内,被推出来主持大局的竟然还是一头贝塔狼。
安澜一边要压着其他家庭成员不让它们乱起来,一边要压着心里的低落情绪,一边还要操心未来几天的食物从哪里获得,一时间有点焦头烂额。
最关键的是边上还有个松树场狼群。
正常情况下狼群的集结发生在冬季;目的是共同应对缺少食物的危机。在天气回暖时它们会各奔东西,回到自己惯常待着的地方迎来交配季节,然后诞下幼崽;基本没有合作对象在边上时繁育新生儿这种事。
但是因为今年春天特别冷,或者说冬天特别长,驯鹿群不断往南迁徙,导致两个狼群在交配季节之后两个狼群在导致前段时间还没那么冷的时候交配季节之后才集结到一起;所以现在就有点尴尬了。
狼群是护崽的。
母狼王格外护崽。
平时就连两任公狼王都不会被它放到洞穴里面去,其他成员也得夹着尾巴不要刚开始就贸然靠近小狼,更别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松树场灰狼了。
现在因为两只小狼的死去;整个狼群都陷入过度反应状态;合作关系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为了避免谷地狼群在悲伤中袭击松树场狼群;也为了防备食物紧缺时松树场狼群虽只有万分之一但仍然存在可能做出的袭击举动,最好还要保持大家的友善关系,安澜不得不采取行动,暂时把两个狼群隔离了开来。
松树场狼群也不想被无数道目光盯到炸毛,在阿尔法狼的带领下顺水推舟地从几十米开外退到百米开外更远的地方驻扎休憩。
一起跟过去的还有十字鼻。
这头母狼在两个狼群间徘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番还是它第一次鲜明地表达立场。
因为它是头身体健康、骁勇善战的母狼,在狩猎中总是发挥极大作用,再加上脾气有所好转,没从前那么坏,松树场灰狼其实并不排斥它的接近。
安澜常常看到十字鼻和松树场公狼王一起在雪地里行走,因为有了被一个新家庭接纳从而诞下属于自己的后代的可能,它看起来很是高兴,甚至显得有点温和。
唯一存在的影响因素只有一个——
十字鼻和母狼王年龄相仿。
八岁对圈养狼来说并不算老,但对野狼来说已经是个可能在竞争中失去优势的年龄了,每过一年,它们的状态就会有一个严重的下滑——主要在牙齿磨损和体力上。
野狼没有圈养狼那样好的条件,主要食物也不是肉块,平时还要打斗,还要遭受各种疾病的侵扰,牙齿磨损非常严重。
狼的主要进攻武器就是利齿。
当一口犬齿都被磨钝磨平,其他牙齿破碎的破碎、折断的折断时,还有什么力量去和年轻灰狼争夺地位呢?又还有什么力量去在领地争斗中发光发热呢?
因此,即使血缘纽带下很少存在所谓推翻阿尔法狼的状况,没有被衰老、疾病或战斗夺走生命的老狼仍然会有极大可能让出交配权,谋求整个家族的利益最大化,也谋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从安澜对家庭成员的了解来看,十字鼻的性格和母狼王完全不同,除非身体不允许,否则它是不可能自行放弃的——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结局就很难预料。
或许有朝一日它还会回到谷地也没一定。
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了。
眼下安澜最在意的仍然是食物危机。
其实饱餐一顿后成年灰狼撑个十天应该不成问题,冬毛那么厚,暴风雪下归它下,狼群躲起来熬一熬熬过去就行了,可是幼崽熬不住。
别说她自己现在就是头灰狼,受到家族的支撑,对家族负有责任,就算在还是人类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一窝小狗声音越来越弱在眼前慢慢饿死还能无动于衷的道理。
狼群从冰河上带回来的食物可以供三头没出去的灰狼饱餐一顿,坚持一段时间,但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歇,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出去狩猎的话——
目前已知的资源点只有褐岩领地。
一定还有其他猎物藏在谷地领地中的某个地方,只是今年气候诡异,它们的行踪不可捉摸,顶风冒雪进行漫无目的的寻找会非常艰难。
要去进犯其他狼群的领地吗?
还是赌一赌暴风雪会在一周内停歇,没有急降的新雪去覆盖踩出的雪道,好让那些藏起来的有蹄动物无处遁形?
安澜思考着。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进入其他领地意味着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她就决定到洞口去看一看,亲眼检查一下母亲和幼崽的状态到底怎么样,反正也要送肉进去,公狼王去送被吼出来是一样,她进去送被吼出来也是一样。
这么想着,她叼起一块冻鹿肉就往狼穴里走。
趴在洞口附近的黑狼见势抬起脑袋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到最外围去坐了下来,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正好是谷地狼群中最靠近松树场狼群的位置,和挡在那里没有什么区别。
安澜回头看了它一会儿。
黑狼打了个哈欠,又把脑袋架在了前腿上。
总觉得这头狼有点古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摇摇头,矮身钻进了洞穴入口,背起耳朵穿过最为狭窄的洞口区域,直到走道相对竟然还大一些的内部甬道。
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洞内温度有明显提升,而且越往里面走提升的就越多,到里面时甚至可以说是暖烘烘的。
甬道尽头是一个约莫能容纳三头灰狼的小窝。
狼穴里面的气味很不好闻,因为大雪封山,原本预留的气孔大多都被堵死了,通气性大大下降,母狼王也没有窝在最深处,反而向外挪了一点,挪到还有气孔开着的地方,大概也觉得最深处有点喘不上气。
喘不上气倒不影响它吼叫。
从安澜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母狼王就没停止过呜呜咆哮,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气势越来越凶恶,到两头母狼能面对面时,那生意在坑洞和甬道里来回回荡,比雷声还要着震耳欲聋。
它在发出警告。
警告来客不要再向前靠,否则将有难以想象的攻击在等待着她,不管来的是一个家庭成员,是女儿,是姐妹,还是配偶,都一样。
而且似乎是因为刚刚吞食了两个孩子的尸体,母狼王的情况看上去有点不太稳定,显得比平常更有进攻欲一些。
安澜不敢托大,也不想在这时候引起争端,就没有执意要往前靠过去,而是从善如流地把肉放在地上,侧躺下来,露出肚皮,喉咙里发出柔和的嗥叫。
这是一个示好动作。
托这个示好动作的福,母狼王的警告声小了一些,刚刚有点要弹起来的身体也重新坐了回去,只是把腿往腹部搂了搂。
这样一来,安澜就能看到小狼了。
通过狼穴气孔上透进来的蒙蒙天光,她把四只幼崽的外貌特征和活动状况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对它们的存活几率也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别的不说,有一只小狼看着不太像样。
其他三只这会让都因为母亲作势要起身带来的一点点冷气而动个不停,小小的脚爪到处扒拉着,就剩这只小狼一动不动,呼吸也非常微弱,一副随时可能离开的表现,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有其他什么疾病。
安澜顺着小狼爬动的方向又去观察母狼王的状况,不消片刻就发现对方眼睛里有些血丝,针毛看着也不鲜亮,反而有点像一把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