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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安澜都有点想给它们加油鼓劲了,但是她害怕自己一开嗓子就会造成对方的第二十七次失败,于是只能在边上默默旁观。
这是比较文明的角落。
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不太文明的事情出现——某些单身鹅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抓住别的小年轻正在试错的时间就冲锋上阵,准备干些不仅小孩子不能看还容易被逮到牢里去的坏事。
抢亲操作几乎注定会发展成死斗。
本来就在经历挫折的原配雄企鹅勃然大怒,朝着欲行不轨之事的家伙就是一记猛啄,雌企鹅跟着也是一记猛啄,这两下肯定非常痛,后来者当场就嘎嘎嘎起来。
三只企鹅都在拍打翅膀,噼啪噼啪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简直像个坏掉了的螺旋桨,它们本来是在二打一,打着打着打出了真火,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在打谁,纠缠在一起栽到后面去了。
安澜:“……”
她是真的会被逗笑。
然而看戏看多了也会觉得无聊,她跟诺亚两个既没有必要去找配偶,也不想进行什么造鹅活动,直挺挺地杵在相亲广场当中仿佛两根没有感情的电线杆,又仿佛是超市清仓降价区里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但一直在被大爷大妈挤的迷茫青年。
繁殖准备期很长。
在这期间帝企鹅们仍然会时不时到海边去捕猎进食,他们肯定得找出点事情来做,总不能干站在冰面上什么事都不干天天光一边观察一边感慨“噫竟然这样”,“哇还能这样”,“天呐怎么这样”吧。
诺亚从目睹抢亲环节开始就陷入了沉思。
安澜想了片刻未果,干脆用鳍翅拍了他一下,就是拍的力气有点大,差点给他糊地上。诺亚扭头不太高兴地嘎了一声问她想干嘛,但是没有挥舞鳍翅反击,应该是多多少少也觉得无聊了。
不知道人类会不会跟过来,他们也不敢直接在雪地上划线开始下棋,就连敲代码交流复杂信息的次数也很少,总体来说比较谨慎,最好是能找到一些帝企鹅做也不出格的动作来玩耍。
诺亚观察了一会儿边上的几对新婚夫妇,期间又给某只似乎特别有魅力的吸引了三只雌企鹅为它打架的雄性让了道,省得被战斗波及,最后视线定格在一处地方。
他看看那些企鹅,又扭过头来看看安澜,犹犹豫豫地鸣叫了一声,意思大概是觉得别的企鹅都在玩配偶模仿游戏玩得很开心,问她想不想玩。
换个别的时间安澜可能就拒绝了。
同步游戏什么的看着就有点憨,她强烈怀疑自己玩起来之后会显得更憨,而且如果面对面玩她就要同时应付成年帝企鹅多少有点憨傻的正脸和诺亚总是带着几分憨傻的眼神,说不定会当场笑出声来,输得倾家荡产——
她已经在花式跳水比赛里欠了一笔六条小鱼的账,在“肚皮着地最多弹几下”比赛里欠了一笔九条小鱼的账,在溜冰比赛里欠了一笔十二条小鱼的账了。
然而无聊是万恶之源。
安澜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此时此刻走过去调戏摄影师似乎又有点残忍,考虑到他们前些天刚刚因为突如其来的互动受惊失去了一只这会儿可能正在南极海里沉底的羊绒针织帽。
那还是只澳洲产的帽子。
她衷心为那只帽子祈福,谁能想到一只从最热地方诞生的帽子最后会葬身在最冷的地方呢?也不知道产出这些羊绒的咩咩在做梦时会不会梦到结了冰的大洋……
诺亚撞了她一下。
安澜甩开这些杂念,慢吞吞地走到他对面,非常有礼貌地先做了一个低头的动作。
这个动作没有任何难度,每只帝企鹅从孵化开始就懂得该怎么用摇晃脑袋来辅助传达自己的意图了,无论是乞食还是挑衅,无论是高兴的时候还是不高兴的时候,它们都会把脑袋甩得像挥鞭一样迅速有力。
诺亚轻松通过第一关。
他做出的反击动作挺礼尚往来,是一个向左上方扭脖子并倾斜脑袋的动作,看起来满腹疑惑、满脸问号,特别像在问要不要充钱。
安澜决定在第二关加大难度。
她先是向左弯下身体,然后又右弯下身体,鳍翅一直紧紧贴着肚皮,没有放出去保持平衡,全靠身体上的其他部位在用力。
诺亚也不甘示弱。
模仿完毕后他在第二轮加了一个动态造型,一边有节奏地往前走,一边把脖子有节奏地朝左右两边扭,这副样子不是马上可以去蹦迪,就是再给他配个车内环境背景马上可以去演摇头晃脑的金·凯瑞三人组。
安澜大受震撼。
两只企鹅你来我往,在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里打了十几轮,有输有赢。总体上诺亚输得比较多,他一开始在输侧纹南极鱼,后来就开始输乌贼,最后还输掉了一次呼叫外援顶替参与虎鲸游戏的机会。眼看欠债还清还有余粮进账,安澜就从半心半意状态变成了全身心投入状态,恨不得当场发明出一套帝企鹅广播体操。
灵感随着轮次增加慢慢耗尽。
在第二十七轮时,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动作可以做,就想看看其他帝企鹅有什么发明创造,最好是比较有难度不容易被轻松模仿的那种。
幸运的是目前还处于繁殖季节的初级阶段,边上到处都是刚刚看对眼或者看对眼才没多久的配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在通过同步率游戏增进对彼此的感情,做出来的动作也不一而足。
从大群左侧看到右侧,看了得有几十对,安澜终于找到了可以模仿的目标。
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只雌企鹅正在做一个非常舒展的向后竖起鳍翅的动作,在竖翅膀的同时把脑袋往下沉,从肚皮到脚爪则仍然保持着直直的状态,尽管它看起来有点胖乎乎、圆滚滚,但做动作时的架势却比天鹅还要优雅。
这只企鹅的配偶就比较……谦虚。
雄企鹅可能这辈子都没想过把要怎么把鳍翅往后张成这个德性,此时此刻出现在它脑袋里的大概也不是这样做真好看,而是这样蓄力的话打起鹅来肯定很疼。
但也不能让老婆失望啊。
于是它只能努力把鳍翅往后伸,因为浑身上下都在用力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平衡,不停地向前踩着小碎步。可是都这样了两根鳍翅还是和生锈似的卡在了半道,最后只能挺起胸脯,企图混淆挺胸和背手之间的差别。
一直在看的安澜:“……”
顺着看过去的诺亚:“……”
他们都被这种浑水摸鱼、指鹿为马的精神震慑,眼睛一眨不眨地朝那个方向直勾勾地盯着,半天说不出什么话也做不出什么动作来。
几秒钟后,雄企鹅察觉到了异常。
它放下鳍翅转过身来扫视一圈,紧接着锁定了他们俩,鳍翅放下的速度瞬间变慢了。虽然企鹅脸上通常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表情的东西,对方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安澜和诺亚却同时移开了视线,一个开始低头检查脚爪,一个开始假装四处看风景。
现在是傍晚时分。
边上都是吵吵闹闹的情侣。
好长时间没有捕鱼肚子很饿。
所以她真的不想打架……或者是单方面地挨打。
第238章 【修】
加布里埃尔很快习惯了在繁殖地的拍摄生活。
每天早上他都会带着组员跋涉三公里到预定地点去搭迷你营地、架摄像机;然后等待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傍晚收拾东西回归大本营。
帝企鹅进入性成熟期后拍摄计划也进入了第二阶段,影片主线其实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要拍到企鹅抚养幼崽、幼崽长大后进入海洋的画面就可以完成一个前后呼应的循环;所以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和一号小群的帝企鹅们相处超过四年;看着它们经历风霜雨雪;最后只有二十几只幸存下来;即将成为父母;加布里埃尔又是激动,又是不舍,关心都要溢出来了;
又因为其中一些企鹅没有什么鲜明的特征,并且在求偶期走得很远;平时也不会主动往迷你营地跑;他的这份关心眼下也只能落在几只比较有主角相的企鹅身上。
问题在于他可能太关心了。
用阿尔玛的话来说:“整天到晚就像巨海燕一样在它们头上盘旋,私底下可能还有张记录表;里面写满了一号小群成员求偶失败和【哔——】失败的次数。”
当然咯,有些企鹅好像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还是一号和二号真的有点奇怪?”某天加布里埃尔这么问道,“它们从几个月大开始就形影不离了吧,但是我们好像从来没拍到过什么亲密行为。”
“定义‘亲密行为’。”阿尔玛干巴巴地说。
“你明白的。”加布里埃尔朝侧面正在上演鹅片的两只企鹅努嘴。现在他仔细想想,明明这一号和二号是离营地最近也最好认的,却从来没被拍到过任何类似的行为。
“或许发生在晚上。”阿尔玛随口说道。
“或许是在镜头转掉的时候。”维克托也说。
“或许。”加布里埃尔说;“但是一号和二号是绝对主角,而且是最好认的企鹅;如果什么都没有,我们要在解说词里写什么呢?某些帝企鹅可能有严格的节育计划’?”
阿尔玛和维克托一人给了他一个假笑。
当时他们都没担心这个问题;尤其是半个多月后雄企鹅们开始为孵蛋做准备时二号也跟着去准备了;愈发证明了组长是在胡思乱想;此时此刻没人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摄影师们当然不会知道,安澜怂恿诺亚去参与“准爸爸培训活动”只是想欣赏他出丑的样子,还为此押上了自己接下来两个月三分之一的渔获。
准爸爸培训是繁殖地的五月主题活动。
所有毫无孵蛋经验的新手爸爸和部分有孵蛋经验的老手爸爸会自己动手制作企鹅蛋大小的雪球,然后把它们揣在育儿袋里练习。
安澜称之为“真实世界雪地罚站模拟器”。
虽说他们俩今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无中生蛋的,但是这种新鲜活动可以消解长时间挂机造成的无聊,何乐而不为。
诺亚起先坚称自己不会去做“这么蠢的事”,并且对周围一圈雄企鹅的行为表现出了无视,十分不屑的样子,非常性格的样子,但在安澜的不断怂恿下还是犹犹豫豫地踏出了尝试的脚尖——然后玩得不亦乐乎。
制造雪球这一步是他们共同完成的。
边上其他帝企鹅有走到雪坡附近去刨一块下来调整外形的,还有直接在雪地上从零开始推雪球的,安澜和诺亚商量了一番,觉得最近的雪坡都有点远,不如直接开堆,还能搞一场“谁的雪球更圆”比赛。
喙真的没有手那么好用。
安澜低头在地上跟铲车似的铲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堆出来一个总体棱角分明局部坑坑洼洼的“企鹅蛋”,而诺亚则堆出了一个绝对不是蛋的东西,那玩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点像一整坨拍落在地压扁了的冰淇淋球。
两个聪明人陷入了沉思。
最糟糕的是,因为他们盯着那两个“企鹅蛋”看的时间太长,引起了附近其他几对夫妻的注意,十分钟后,至少六只企鹅围了一圈在那里看热闹。
其中一只雄企鹅在离开前友好地啄了啄诺亚的肩膀,另一只雄企鹅——小怪兽——则非常骄矜地提起育儿袋,任凭一个椭圆形的雪球从两只脚爪中间滚落在地。
安澜为诺亚感到非常骄傲,因为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嫉妒,没有当场跳起来啄人家脑壳,也没有把雪球糊在它脸上。
但是——因为他们是坚强的人类,他们才不会认输。
经过了半天的刻苦练习,诺亚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成功制造出了一个相对正常的雪球蛋,在赢得比赛的同时也为自己赢得了接下来持续了整整五天的死亡尴尬时间。
事实证明孵蛋是项技术活。
诺亚在怎么把雪球完好无损地塞进育儿袋这关就卡住了。
企鹅蛋出生后必须马上被放到温暖的地方,假如在转移过程中或者在孵化过程中触碰到冰面,哪怕只是短短的几秒钟,都可能导致孵化失败。常规流程是雌企鹅和雄企鹅贴近,双方合力用嘴巴把蛋拨到雄企鹅的爪面上,然后后者提起育儿袋,身体后仰,顺势把蛋滚进去收好。
安澜就看着诺亚在那里痛苦面具。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拢共试了十二次,不是跟她在交接的过程中嘴巴打架把蛋冻死,就是在抬起爪面收纳的过程中把蛋滚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最后好不容易成功放进去了一次,又因为觉得育儿袋里塞东西有点古怪,直接给她表现了一个原地飞升,又是扑腾又是跳,弄了半天没弄出来,干脆扑倒在地把雪球压得粉碎。
安澜:“……”
得亏他们俩没崽。
眼前这玩意不比笨蛋老爸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