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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薄荧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像是安抚孩童似的轻拍着:“我在这里呢。”
时守桐沉默不语地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上。
薄荧通过敞开的厨房门,看见走廊里壁挂的椭圆装饰镜里映着他们的身影,时守桐的侧脸茫然而哀伤,她的神色异样地平静,而在镜中照不到的对面,x抱臂靠墙,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做人类真累啊。”x说。
既爱,又不爱。既恨,又不恨。既想松手,又反而紧紧把他握在手中。
“是啊,做人真累。”薄荧在心中低声说。
薄荧原以为x会一如既往地劝她许愿,没想到她竟然说:“既然你明白世上没有完美的人,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去原谅一次呢?”
薄荧愣了愣,不由看向x,片刻后,她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原谅吗?在她人生的二十二年里,她从来没有原谅过谁,不论是抛弃她的父母,还是带领同龄人孤立她的屈瑶梅,亦或是诱导孤立升级为欺凌的陈厚,她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人。
可是璧无完璧,人无完人,既然她已经自知找到一份完美无缺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事,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去原谅一次?
薄荧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抱住时守桐。
薄荧回到卧室的时候,被她放在床头的手机正亮着屏幕,一个没有储存名字的陌生号码正在拨打这个电话。
薄荧直觉是程遐打来的电话,接起来后,她谨慎地没有发声,对面果然传出了程遐的声音:“你出来一下。”
薄荧走出卧室看了一下,时守桐正在浴室里洗澡,她拿着手机轻轻打开公寓房门,往外探头一望,程遐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低头像在想着什么,听闻开门声响后,程遐面无波澜地抬眸看向她。
薄荧把门虚掩上,走到程遐面前递出手机:“谢谢。”
程遐一言不发地拿过手机后就转身向他的房门走去,薄荧的目光定在他已经换上新衬衣的背上,想要问他伤怎么样了,最后又忍住,她刚要转头回房,一个沉重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喂。”薄荧心脏一跳,回过头来看见时守桐湿着头发站在自己的房门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遐的背影,一双黝黑的眼睛像是地下深处的暗河,冰冷汹涌。
“你是谁?”时守桐慢慢从门槛上走了出来,在薄荧身边站定,他盯着停下脚步的程遐,依旧不看身旁的薄荧。
程遐转过身后,薄荧从时守桐越发难看的脸色上看出他认出了程遐就是晚上和她被困在一起的男人。
“回去我告诉你。”薄荧伸手去牵他的手,被他躲开了。
薄荧看着自己落在半空的手,愣了愣,抬头看向时守桐,程遐平静无波澜的目光从薄荧被躲开的手上转移到了时守桐的脸上。
“我是你的老板。”程遐好整以暇地看着时守桐:“大风演绎的总经理。”
“你们果然早就认识了。”时守桐粗粝沙哑的声音里按压着悲怒,他的声音像是在锯木头,说出的话是锯,而薄荧的心在他躲开自己手的那瞬间,成了木头。
“你们早就认识……晚上我看着你们从同一个地方被救出来……而他就住在你的隔壁……”时守桐的声音越来越快,按压的怒火也越来越明显:“今天一晚,你有很多机会和我解释……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你们下午难不成是在影迷纪念会里谈工作吗?”他说得太用力,嗓子像生生撕裂一样,处处破音,他仇恨挑衅的目光转向程遐:“你不会告诉我,他也是钟娴宁的粉丝吧?”
“不是的。”薄荧连忙说,她刚要解释,程遐凉凉地开口了:“我可以走了吗?”
时守桐的脸上闪过一簇怒火,薄荧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大步走了过去一拳揍到了程遐脸上,薄荧脸色一白,看着时守桐揪起程遐的领口,再次挥拳——
“时守桐!”薄荧扑了过去,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他救了我——他还受着伤!”
时守桐的力气很大,但是薄荧也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她脸色惨白地挡在两人中间,终于推开了时守桐。程遐皱眉,用手指擦过裂开的嘴角,厌恶轻视的表情仿佛被野狗咬了一口。
时守桐踉跄无力地后退两步,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如同败北的斗犬一样,神色间混杂着狠厉和绝望。
“……我也受着伤啊。”他的声音又低又颤,像是在哭一样。
薄荧一愣,目光从他全身紧张地扫过,最后停在时守桐紧握在腿边的拳头上,鲜红的血液流过他蜷起的手指,在他脚下,冰冷光滑的浅金色地砖上印着星星点点的红色。
“你的手怎么了?”薄荧心里一紧,立即向他走去。
时守桐却摇晃着后退一步,步履踉跄地转身走了。
“阿桐!”薄荧叫着,追了上去。
时守桐猛地回过头来,如同一匹受伤的野狼那样,眼里充满抗拒和狠厉:“别过来……”
薄荧不由停下脚步。她看着时守桐消失在电梯里,不远处传来程遐的关门声,走廊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寂静得如同坟墓。
x站在黑暗里看她,薄荧不想去看她同情的神色。
“你果然还是向我许愿比较好。”x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没有更新,大家认真上班~我也认真上班~~
☆、第211章
陵县的地震牵动了全中国人的心; 但是在地震救援有条不紊的进入正轨后; 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之前被暂时忽略的一些事上。
比如说明钟集团的新任总裁傅沛令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栋和自家完全没关系的建筑前监督救灾?和薄荧一同被救出的神秘美男子又是谁?三天两头就发狗粮的守荧二人为何自地震夜后就销声匿迹了?薄荧在震后第二天就重返了剧组,那么声带受损的时守桐又去哪儿了?为什么往常那些见了八卦就像见了鲜肉的豺狼的狗仔们这次完全没有动静?
谜题太多,答案太少,翘首以盼的围观群众等了快半个月; 才等到一则语焉不详的八卦爆料; 暗示神秘美男子和中国第一大集团逸博集团有很深的关系。
很深的关系?有多深?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都没说清楚的爆料; 也在半天后消失于茫茫网络。
狗仔去哪儿了?别的人杨泽重不知道,但是他自己; 最近搭上了一个贵人,今天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有意思; 有意思。”秦焱一边翻看杨泽给出的照片和文字资料; 一边颇为愉快地笑。
“我还以为他们是逢场作戏; 没想到两人那么早以前就有一腿了。”秦焱拿着两张照片轻笑,其中一张是低着头的薄荧从贝尔蒙多大酒店走出,另一张则是程遐从同一家大酒店走出,“你没拍到同框吗?”
“没有; 他们很谨慎,相隔两个小时才相继离开的。”杨泽重说。
“那就没用了,我需要的不是这种虱子一般的小绯闻。”秦焱说:“不过嘛,你的这些资料倒是有些用; 至少我知道程遐为什么会对薄荧另眼相看了。都是孤儿,都是没有背景的演员,都是委曲求全地讨好别人的性格——”
“和钟娴宁?”杨泽重立马联想到了秦焱话里的对象。
秦焱上一秒还笑得没个正经; 下一秒就朝杨泽重投去冷冷的一眼: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瞎打探。”
杨泽重悻悻地坐正了身体。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虽说秦家对外给出的说法是钟娴宁不幸病逝,但钟娴宁实际是自杀死的,知道的人不多,杨泽重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狗仔精神让他很想调查一下里面包含的阴私,但是他还没疯,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还是认得清的,在小命面前,他决定抛弃狗仔精神。
“你拍到的这些,先不要发布,等我的通知——”秦焱把桌上的东西都装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大信封里,然后抬眼看向杨泽重:“你确定还能拍到更重要的东西?”
“我敢用自己十年的娱记经验作保证,薄荧身上有大秘密,这个秘密,我差不多已经清楚了,只是口说无凭,我还在等一个拍下照片的时机。”
“这个秘密有多大?”
“大到足以让她万劫不复。”杨泽重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不会让我等上两三年吧?”秦焱怀疑地看着杨泽重:“我可没那闲心。”
“秦总放心吧,不出三个月,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秦焱拿着大信封站了起来,“之后三个月的’赞助’,我会在明天之前打到你的卡上。”
第137节
“多谢秦总了。”杨泽重站了起来,满意地向秦焱伸出手。
秦焱漫不经心地和他握了握后,抬腿走向会馆外。
建筑外的太阳高挂,刺得人睁不开眼,秦焱站在屋檐下,偏要眯着眼去看那耀眼的光圈。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有机会把那个高高在上的太阳扯下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薄荧。
秦焱轻笑一声,戴上墨镜走了出去。
自从那天以后,薄荧没有再见过时守桐。
虽说她在第二天就回了剧组,但如果是往常的话,时守桐嗓子哑了没有工作,一定会住到影视城来陪她拍摄,但是他没有。薄荧从一开始的每天两个电话到后来的两天一个电话,他都没有接过。
薄荧自认这次吵架错在她身上,她一直都是这样,遇事从不想着去坦白获得谅解,而是第一时间就懦弱地把可能会引起裂缝的东西给藏起来,然而欺骗是需要新的欺骗不断去掩饰的。
这样是不对的,薄荧知道。
但是假若她要将事情和时守桐和盘托出,又要怎么说呢?是说出一部分,“程遐虽然住在我的隔壁,但那只是偶然”,还是说出全部,“我们在几年前就认识,曾经阴差阳错在同一张床上度过一晚”?
前者就不是欺骗了吗?后者就不会引起争吵了吗?
……薄荧知道自己是在狡辩。
归根结底,她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时守桐,也不相信两人之间的“爱情”。
她真的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我现在去改,还来得及么?”薄荧躺在空无一人的保姆车里,望着车顶喃喃自语。
从《坏男人》到《她不在这里》,薄荧刚刚度过不眠不休的第三十个小时,她的肢体疲惫不堪,头脑却毫无睡意。
“你真的相信自己能改变吗?”x看着小圆桌上摆放的《她不在这里》剧本,不以为意地说。
“在你看过的一本书里,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忆犹新。”x抬起头来,笑着看向薄荧:“‘也许我们并不希望改掉我们的弱点,也不希望变得更好,只是希望在我们的道路上受到怜悯和鼓励。’”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x再次总结道。
“……我真的很讨厌你。”薄荧闭上眼,低声说。
“说真话的人总是不被喜欢。”黑暗中,薄荧听见x低低的笑声:“没关系,我不用你喜欢我。”
保姆车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程娟在外小声喊道:“小荧,小荧,你醒着吗?”
薄荧从放平的座位上坐了起来,“醒着,你进来吧。”
“小荧,我打听到时守桐的行程了,今晚他要参加芭莎慈善夜的晚会,你要是想找他和好,今晚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程娟钻进保姆车,一屁股坐在薄荧对面,比当事人都要兴奋地说。
“芭莎慈善夜?我好像没有收到邀请。”薄荧蹙了蹙眉。
“邀请了的!不过梁哥给你回绝了——他没告诉你吗?”程娟说。
“他觉得这个行程不必要吧。”薄荧淡淡地说:“慈善夜几点开始?”
“八点。”程娟说。
薄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要想在慈善夜红毯开始的时间赶回上京,她现在就要立即动身。
“等我一下。”
薄荧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股热浪从车外袭来,薄荧找到正在给演员说戏的孟上秋,走了过去。
“孟导,我有事和您商量。”薄荧说。
孟上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右手朝那个被指导的演员摆了摆,对方一脸得救了的表情飞快跑了。
“今天我的戏份只有零星几个镜头了,能不能把剩下的镜头挪到明天再拍?”薄荧说。
“你有事?”孟上秋问,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今晚有一个慈善夜的行程。”
孟上秋看了她半晌,那目光和蛇的皮肤一样,凉凉的,令薄荧不由感到一阵不安。
“嗯,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