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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年未归,自个儿家还有很多事,现在都是梅霜帮他打理着。
她把胡茵留的珠宝,大黄鱼全收在一只大箱子里,专门给他看。
“原来那蜂窝煤炉子吧,让咱嘟嘟给拆了,这些东西就挪到了我们家,你看看有没有缺什么,现在银行有保险柜的,买一个,把它都搬回家去吧。”她说。
轩昂抬头看,小丫头躲在她爷爷肩膀后面,两眼戒备,也在看他。
“这些东西我早在出国前就跟我姐说过,全留给她了,以后她不论有几个孩子,一人一半,我不会再要它了。”轩昂说。
梅霜说:“你还小,还傻,亲姐弟也要明算账,你自己难道不生孩子,别说感性的话,照着你妈的遗嘱,你们一人拿一半就得。”
轩昂笑:“不不,人生太苦了,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的。”
“别瞎说,是人就都会结婚,也会生孩子,你现在不想,是因为你还没遇到那个叫你想生孩子的人。”梅霜说:“孩子为啥哭着来到世间,就是因为人生常苦呀,但日子再苦,看看孩子人就开心了……对吧嘟嘟?”
奶奶不论说什么,都喜欢来个,对吧嘟嘟。
嘟嘟趴在爷爷脖子上,大声说:“对!”
从她明亮的大眼睛和满脸的笑中,轩昂依稀看出她小时候的可爱,伸手说:“嘟嘟小朋友,我带你出去买冰棍吧,我听说你喜欢吃红豆沙的。”
“不要,大姑父一会儿会来,悄悄带我去……”嘟嘟话说到一半,看到奶奶眼神不对,立刻抿嘴巴,两只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来越小。
随着梅霜瞪眼睛,从小野猫到小乖猫。
“这是墨水厂的合同,去年老合同到期,市工商局的领导亲自出面,要求用老合同再续签二十年,你峻哥没答应,看你自己吧……”梅霜说。
轩昂点头:“好!”
墨水厂只是个小厂,印些作业本儿,生产点墨水啥的,如果不是因为廉价的房租,它连成本都搞不出来,而为了压缩成本就把别人的地皮免费拿去用,那是不合理的,在西方呆过,还洗过盘子的轩昂于此嗤之以鼻,不过还好,据说国家已经准备开始搞市场经济了,而他,准备在墨水厂的原址上开设一个艺术学校。
那也是他愿意回来的初衷。
他愿意回来,也入职文工团了,但他不会在文工团呆太久的。
他没有他姐那么圆滑的性格,能在刻板的体制内,在条条框框下还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全做了,做的风生水起。
也没他姐夫那么纯粹的品格,不可能无条件的去遵从那些条条框框还甘之饴。
他要做一个独立的音乐人,做只属于自己的,带着强烈个人风格的音乐。
他看着嘟嘟。
虽然她黑黑的,野巴巴的,但似乎很好玩。
轩昂想跟她玩一会儿。
梅霜看出他的心思了,使着说:“嘟嘟,你舅舅过两天要开音乐会,咱家没琴,陪他去文工团练琴。”
“不要!”嘟嘟说着跳上光滑的红木沙发椅背,单脚一跃,人已经在楼梯扶手上了。
轩昂一眨眼的功夫,楼梯上倒吊下来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轩昂是这年头凤毛麟角的,愿意归国的留学生了,而他这次开独奏会,要演奏的全是诸如李斯特,贝多芬,肖邦等人的名曲,总团会把团里最好的一架钢琴送到胡同那个家里,所以轩昂不需要去团里练琴。
但小外甥成功吊起了他的顽心,他说:“你不去可不行,因为我……我是个瞎子,我走不了路,你得扶着我去练琴。”
眨眼的功夫嘟嘟已经在眼前了:“你在骗小孩儿吧,我不信你是瞎子。”
“你是个男孩儿吧,你怎么穿小裙子呀?”轩昂故意说。
嘟嘟毕竟小孩儿,很好骗的,顿时说:“哈哈,我是女孩,我穿的是小裤裤,看来你真是个瞎子,你都看不到我的小裤裤。”
凶巴巴的小丫头在听说舅舅是个盲人后,立刻就热情了,肩膀一顶说:“来吧舅舅,你可以像爷爷一样,拿我当拐杖。”又说:“我会慢慢走,特别特别慢,不会让人知道你是个瞎子的。”
轩昂发现了,这孩子跟他姐一样,脾气刚硬,但内心善良,和她妈妈一样喜欢怜悯弱者,有种侠义心肠。
扶上女孩的肩膀,他从冷家出来了。
随着他们甥舅出门,一群小孩四散奔逃。
轩昂全都看到了,却故意问嘟嘟:“我听见好多脚步声,是不是有坏人啊?”
嘟嘟大喊:“何小四你别跑,给我回来!”
又对轩昂说:“他们都是说你是叛徒的坏孩子。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叛徒,你是个瞎子,你是因为眼睛瞎了才回不来的。”
又气哼哼的说:“我要让院里所有的小朋友都知道你不是叛徒,你很可怜!”
轩昂一愣,他只是跟嘟嘟开个玩笑,结果她却当真了?
她也太傻了吧?
他觉得好笑,但笑着笑着就想起当年,他姐刚去找他时,他都12岁了,但还是会被她骗的一愣一愣。
一看到何小四还在躲躲闪闪,嘟嘟又开吼了:“何小四你别鬼鬼祟祟啦,快来看我的瞎子舅舅,他好可怜的。”
这下何新松的儿子何老三窜出来了:“小嘟嘟你傻呀,他不是个瞎子,他是骗你的。”
嘟嘟已经真情实感了:“他就是瞎的,何小三你个坏哥哥,你凭啥说他不瞎?”
凭啥?
何老二窜了出来:“傻嘟嘟,瞎子都是戴墨镜的,你舅没戴墨镜。”
轩昂不疾不徐,从裤兜里掏出墨镜来戴上。
小孩子嘛,天真又单纯,因为这年头戴墨镜的人太少,而且瞎子阿炳戴墨镜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哪怕大孩子们,对瞎子的了解,就只有一种判断:戴墨镜。
随着轩昂戴上墨镜,一帮小屁孩全傻眼了:“哎呀,嘟嘟舅舅还真是个瞎子?”
大家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全茫然的看着轩昂,
嘟嘟伸手让轩昂抱起自己了,摸他眼镜:“可怜的舅舅,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你是个瞎子呢,呜呜,你好可怜呀。”又说:“院里的哥哥们好坏,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还说我爸爸当不了旅长,我要收拾他们!”
说起冷峻夫妻,轩昂对他们是有愧疚的。
他是从总空被派出去的,是部队籍,如果他脱离国籍,滞留国外,虽然影响不到冷兵,但于在战斗机飞行部队的冷峻,在外交部的思雨将会有直接关系。
轩昂读了三年本科,两年硕士研究生。
国家只支持他读完本科,所以从三年前开始,总团就一直在喊他回来,吴团长先是用请的,再是用骂的,后来变成哭着哀求。
因为是自己送出去的人嘛,怕担责任,吴团长甚至以死相逼。
当然,也反复说过,如果他不回来,冷峻和思雨的前途都要受影响。
轩昂曾被激到逆反,甚至连电话都掐了,但之所以他没有放弃信念,还想回来,恰就是因为,冷峻和陈思雨,从来没有因此直接开口,或者逼过他一句。
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成人世界里的意见不一。
合着就连这小小的丫头,都因为他的不回来,而在院里广遭排挤了?
“你想怎么收拾了他们,打他们?”他问。
嘟嘟说:“打就算啦,你会不会玩原地转圈圈呀,30圈转完走直线,你都不需要跟我一样厉害,只要比他们厉害就好啦!”
轩昂一愣:“我不会转圈圈。”他是个行动上的矮子,没有任何方向感。
“那你会干啥呀,跳房子,玩弹珠,滚玻璃球?”嘟嘟又问。
“我会弹琴。”轩昂说:“这样吧,我可以送几张票,让你的小朋友看我弹琴。”
女孩撇嘴:“弹钢琴有滚玻璃珠厉害吗?”听起来好像不太厉害喔。
“你的小朋友们大概不觉得厉害,但他们的爸爸妈妈肯定会觉得厉害的。”轩昂说。
“哇喔?”嘟嘟眼睛亮了:“舅舅跟爸爸一样厉害。”
嘟嘟的爸爸,就是所有小朋友的家长都认为最厉害的那个爸爸。
看来小舅和爸爸一样厉害呢。
虽然舅舅害她没面子了很久,但现在嘟嘟已经喜欢他了。
怜爱了呢,她的瞎子舅舅!
不过嘟嘟又担心一点:“可是小朋友们的爸爸妈妈会去看你弹钢琴吗?”
“会的吧,应该会!”轩昂笑着说。
他出国到现在整整八年了,在完成六年学业后,顶着总团连番给的压力,他用了两年时间,在欧洲各国参加了大大小小将近两百场钢琴比赛。
他从一开始就被出版商封杀了,但他的手还在,他有一大批优秀的原创作品。
而当无法用出版出人头地时,他就只能用参加比赛的方法。
最终,他在慕尼黑遇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国际级钢琴家,那位钢琴家非常赏识他,帮他联络,在慕尼黑出版了一系列的钢琴曲。
渐渐的有人请他开演奏会了,还有大剧院,大导演愿意跟他合作,请他参与制作大型歌舞剧了,轩昂在西方也算声名鹊起了。
而这时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推掉一切邀约,并向所有的友人,导师们宣布了自己将要回国的消息。
听说他要回国,曾经鼎力支持他的那位钢琴家非常震惊。
因为在西方人的印象中,东方既没有钢琴艺术,也没有钢琴发展的环境与土壤。
那位钢琴家还认为,一个钢琴艺术家也只有在欧洲,在西方才能扬名。
轩昂要回华国去做一名演奏家,他既不理解,也不支持。
他甚至还认为轩昂是被国内关系给胁迫了,还承诺,只要他留在慕尼黑,自己就会帮他把他国内的亲人全部移民出去。
当时轩昂是这样说的:“先生,华国有两千年的文艺史,虽然我们没有钢琴,但我们有很多种乐器,都跟钢琴一样,源远流长,并形成了其独特的文化,而且华国人不是不懂艺术,他们不但懂,而且品位非常之高,那不是来自于某个阶段的教育,而是一种,来自文明古国,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所积淀的,审美眼光!”
那位钢琴家说:“也许你是对的,但你不得不承认,钢琴于华国人,就像京剧于我们西方人一样,我们会慕名前去瞻仰,但因为本身的文化差异,是引不起共鸣的,而艺术最需要的,就是观众与钢琴家之间的共鸣,既你连共鸣,知己都找不到,有怎么能在将来进行持续的创作。”
轩昂也不知道钢琴在东方会不会有知己。
他下定决心回去,只是因为再呆下去,他就要害姐姐和姐夫从此以后人生和事业都得到头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在姐姐拼尽全力送他出国后,斩断她的理想,只为让自己功成名就。
而就在听说他要回来后,总团上下大喜过望,吴团长更是激动的手舞足蹈,并当既筹备了一场只属于轩昂的独家演奏会。
而各大媒体,报纸也刊登可大段大段的,关于轩昂的介绍,以及他要演奏的,诸如贝多芬、肖邦、李斯特等人的生平,音乐风格等。
收音机,电视台也竞相放起了各位钢琴大师的名曲。
就现在,随便出门,进了哪个胡同,那音乐必定已经从样板戏改成钢琴曲了。
至于陈轩昂,跟在国外享誉盛名,在国内默默无闻的思雨完全不同。
他在西方只是千千万万籍籍无名的钢琴家中的一个,但在国内,因为他留学了,还回来了,再加上总团的大力吹捧,居然反向出名了。
现在,新闻登了,演出排好了。
而演出票,据说在开售三个小时后就完全售罄了。
轩昂还不敢肯定观众会不会有共鸣,但他敢肯定的是,等他的独奏会开始,现场将座无虚席。
钢琴在华国只是一门新兴艺术,人们还不了解它,也不懂得如何欣赏它。
但他们给予它的热情和关注,就像它正在逐渐打开的国门一样,都是一种试探性的尝试,又抱着无比的热忱。
大院里那帮笑话嘟嘟的小屁孩儿,他们不懂音乐,不懂钢琴,但当嘟嘟的舅舅坐在台上弹奏,而台下座无虚席,他们肯定都会傻眼的。
想想轩昂就替嘟嘟觉得开心。
这时嘟嘟忽而问:“瞎子小舅,天都黑了,你还戴着墨镜,还抱着我,能走吗?”
轩昂要穿帮了?
他说:“瞎久了就习惯了。”
“哎,那个是小玉阿姨,你看到了吗,别躲呀,她是个好阿姨。”嘟嘟又喊。
轩昂看到宋小玉了,估计应该是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