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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决赛和口试、颁奖典礼在一起制作成专题片，电视上也会反反复复播出，中央台、少儿频道，一遍又一遍地播，还都是黄金时间段。”
“你一次也没看见过？”家长奇怪地问道。
吕秀英摇头：“没看见过。”
按这些家长们说的，上一次华杯赛是88年，其实也就三年前，但是吕秀英回想起来觉得隔了好远。
88年电视上放华杯赛的时候，她在干嘛呢？
她在棉纺厂三班倒，在车间一干就是八个小时，回家后有干不完的家务活等着她。家里没有洗衣机，所有衣服床单被罩都用手洗，林跃飞的脏衣服臭袜子往沙发上一扔，都是吕秀英跟在后面捡起来洗干净。那时候一家三口身上的衣服，也很少有从外面买的，都是吕秀英自己踩缝纫机做的。
在家里的所有时间，不是在洗衣服的水池前，就是在缝纫机的凳子上。
家里黑白的小电视，吕秀英很少打开。
她那时候一边发愁小飞成天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打牌，一边安慰自己就快熬出头了，她等了两年的萝卜坑，总算要轮到小飞了，小飞马上就能去厂里上班了。
那时候她为小飞操心太多，笑笑又安安静静很懂事，吕秀英就忽视了笑笑。
笑笑那时候没学奥数，和大院里的小孩们一样在附小读书，附小是大院孩子们顺理成章地选择，吕秀英根本没想过还有第二个选择，自然也没有关注过附小的教学、环境究竟如何，笑笑的班主任又如何。
那时候她甚至没有发现笑笑在学校被班主任不公平地对待，用言语暴力伤害……
吕秀英现在想起来，又庆幸又后怕。
庆幸林跃飞发现了，果断帮笑笑转了学，后怕如果大人一直没发现，笑笑在这样的学校里会变成什么样。
总而言之，上一届华杯赛的时候，就算电视里频频在黄金时段播放比赛专题片，吕秀英也根本没看过，就算看到也不会觉得华杯赛和自己家有任何关系。
和周围这些早早准备起来，为孩子规划好的家长相比，吕秀英感觉十分惭愧，她甚至连今年笑笑报名都不知道。
还好笑笑攒下的零花钱足够付报名费，吕秀英都担心，如果笑笑的零花钱不够，她会不会直接不报名了？
如果那样的话，老师肯定会联系自己的吧？
吕秀英在教研室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中间询问华杯赛的事，有几个家长热情地告诉她相关知识，也有几个家长神情淡然地看她一眼，然后扭过头去。
吕秀英当然没有奢望人人都对自己热情，能有几个人热情地帮她解疑答惑，她已经很感激了。只是在其他家长淡然的目光中，吕秀英的两颊忍不住发烫，感觉在奥数竞赛方面，其他家长都到了大学生水平，自己还是小学生水平。
她在这里咨询其他家长，仿佛让大学生给小学生讲大学知识，怎么讲？没法讲。
中间差的太多了，人家觉得根本没法讲起。
吕秀英发现了，像自己家这样孩子学习奥数纯属因为孩子喜欢的家庭并不多，大多数家庭还是有规划的，学奥数、比赛获奖、一路领先……
“铃——”下课了，学生们从教研室的小楼里跑出来，教研室的院门打开了，学生们一个个跑向来接自己的家长。
林笑冲到妈妈身前，回过头和周慧敏再见。
吕秀英和周慧敏打招呼：“慧敏，你报名参加华杯赛的事，爸爸妈妈知道吗？”
周慧敏不明白吕阿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点头：“知道呀，我找妈妈要的报名费。”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知道？
吕秀英瞪了林笑一眼：“你看，人家慧敏都知道和家里说。”
吕秀英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最起码在教研室奥数班的学生家长之中是如此，身边的学生家长很多自己就很有文化。相比之下，吕秀英在学习上的确帮不上林笑什么忙，但她还是希望林笑能将学习上的事和她分享。
周慧敏的爸妈也没什么文化，但是周慧敏华杯赛报名的事就告诉了爸妈，吕秀英忍不住对比了一下。
林笑根本不知道妈妈想了这么多，和周慧敏再见后，林笑小声告诉妈妈：“周慧敏平时没有零花钱的，她只能找爸爸妈妈要报名费。”
吕秀英哭笑不得，感觉女儿和自己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以后自己有钱，也和妈妈说一声好吗？妈妈喜欢听你的事情。”吕秀英说道。
林笑点头：“嗯！”
就算妈妈不说，林笑也准备这么做了，这次奥数比赛的报名费，哥哥帮她报销了呢。林笑准备以后自己掏钱后都问问妈妈和哥哥，没准什么时候又能碰到报销的小惊喜。
“笑笑，你知道今年的华杯赛是第三届，第一届和第二届的比赛题目都在电视上播过吗？”
林笑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老师给你们做过第一届和第二届的题目吗？”吕秀英问道。
林笑继续摇头：“没做过。”
其实是做过的，但是赵老师把前两届的比赛题目全都拆开了，分别放在每一份专题试卷里，没有特意告诉学生们题目里有华杯赛前两届的真题，于是林笑就不知道。
吕秀英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别的同学都看过电视里的比赛题目，就你没看过……”
那林笑不是吃大亏了吗？
在比赛里不就处于劣势？
晚上，林跃飞回家，吕秀英立刻把这件事给林跃飞说了一遍。她把自己在教研室门口从其他家长口中了解的华杯赛的相关信息，全都告诉林跃飞了，“这个比赛真挺重要的，我看那些家长们都很重视。”
“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前两届比赛都考了什么题？”
林跃飞说道：“妈，这个不用你操心，教研室肯定有往年的真题。”
吕秀英说道：“我问笑笑了，她说老师没给他们做过！”
林跃飞不太相信：“这教研室的奥数班是专业的，也是要出成绩的。”
像吕秀英说的那样，华杯赛每个省选拔五六名学生去参加全国决赛，那这五六名学生都出自哪个市？如果他们市能多占几个名额，那就是教研室的成绩啊！如果这些学生在全国决赛里拿了名次，更是教研室的成绩了！
虽然平时赵老师很注意培养学生的兴趣和自主思考能力，但是林跃飞不相信，去参加比赛前连真题都不给学生做。
林跃飞招手把林笑叫过来：“笑笑，赵老师没给你们做过前两届华杯赛的题目？”
林笑理直气壮地说道：“没有！”
林跃飞揉了揉林笑的头：“没事，那我去给你找，找回来你做一遍。”
林笑用力点头：“嗯！”
现在找竞赛真题有点麻烦，不像以后在网上搜索“华杯赛真题”立刻就能搜到自己想要的，顶多下载时要付几个币。
林跃飞跑了几家书店，书店里也都没有，华杯赛再火，也刚办了两届，两届的题目显然还不够集结成册出书。
现在书店里的奥数书也很少，只有寥寥几本，不像以后有各种各样的奥数书和习题集，能摆满顶天立地的两个大书架。
林跃飞没找到真题，换了一个思路，既然电视上播过，那他去找录像带！
几天后，林跃飞拿着四盘录像带回家，“喏，第一届和第二届的题目，都在这里了。”
吕秀英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怕林笑没见过真题吃亏了。
林笑举起录像带：“这个怎么看呀？”
吕秀英：“这个得用录像机看，咱家没有录像机，我想想去谁家借一个。”
吕秀英想了一圈：“你杜阿姨家没有、齐阿姨家也没有、咱们这单元都没有……”
吕秀英想不到找谁借，问林跃飞：“你能借到不？”
林跃飞：“别借了，我去买一个回来。”
吕秀英连忙说道：“买什么？不许买！就为了看四盘带子，你买个录像机？你不想借就算了，我去借！”
“行吧，不买。”林跃飞想到再过几年录像带就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该是VCD的天下了。
“那也简单。笑笑，拿上本子和笔，带你去录像厅看！”林跃飞说道。
吕秀英听到录像厅就条件反射地皱眉头，林跃飞以前很爱去录像厅，和一帮十几岁的少年们，在录像厅里一泡就是大半天。
大院里就有一家录像厅，但是很多家长都会告诫家里的孩子不要去，怕孩子在录像厅里学坏。
大院里的乖孩子们都不会去，而林跃飞以前自然是管不住的那类孩子，吕秀英对录像厅的印象一直很差。
“去录像厅不是挺好？花小钱办大事，也不用找别人借录像机欠人情。”林跃飞说道，“咱俩也都拿上纸和笔，帮笑笑一起抄竞赛题目。”
吕秀英想了想，觉得林跃飞说得还真挺有道理，“行吧，那就去录像厅把这些题目抄下来。”
林笑跟在妈妈和哥哥身后，第一次走进录像厅。她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被妈妈视为洪水猛兽的录像厅也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像一个小教室，前面一个大屏幕，后面一排排座椅。
林跃飞拿着录像带去找老板聊。
老板很久没见到林跃飞，见到后吃惊地扔掉了手里的烟：“小飞，多长时间没来了，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听说你现在成大老板了！”
“什么大老板啊……”林跃飞寒暄几句，说明自己的来意，“你这里有空着的小厅吗？我自己带了带子，借一个你的厅放。”
老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自己带的带子啊……按理说是要过了晚上十二点才能放的，不过今天给你破个例，我在门口帮你看着。”
林跃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录像厅老板误会了：“老板，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半夜才能放的那种带子。我帮我妹妹找的奥数比赛录像，我妈和我妹也来了，想找个小厅放一遍，把里面的题目抄下来。”
“啊？”老板一脸震惊，他开录像厅十来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行行行，我这里有空着的，我给你把机子开起来。”
林跃飞问道：“多少钱？”
老板：“那就给个十块钱吧。”也算是包场了。
林跃飞和老板聊好，走出了找妈妈和妹妹，看到两人正站在旁边的录像厅门外，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影。林跃飞看了一眼，是周润发和刘德华的《赌神》，前年的片子，录像带放了太多次，画质已经很差了。
工作日的白天，香港那边又没有出大火的新电影，录像厅里没什么观众，只开了这一个厅，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
“走了。”林跃飞走过去叫妈妈和妹妹。
“哦……”林笑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她还没有看过《赌神》这样的电影，第一次看见觉得十分新鲜。
林笑跟着哥哥到了刚打开门的小录像厅，坐在前排的座位上，开始看录制下来的华杯赛。
屏幕上依次出现题目，林笑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林跃飞和吕秀英相帮林笑一起抄，林跃飞告诉妹妹可以暂停，林笑摇头，都不需要。
她自己完全来得及把题目都记下来，林笑会简写，寥寥几个字就能记下一条已知条件，自己的简写自己能看懂。
吕秀英看着林笑奋笔疾书的样子，感觉和录像厅格格不入，她从来没想到录像厅竟然也能成为学习的地方。
林跃飞也有差不多的感觉，仿佛网吧里周围人都在打游戏，中间有个人在上网课认真做笔记。
林笑不用妈妈和哥哥帮忙抄题目，吕秀英和林跃飞两人没什么事干，屏幕上的奥数题两人谁也看不懂，播完前两盘录像带两人都开始犯困了。
直到换上第三盘录像带，开始播放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口试。
一个个小参赛选手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胸前系着红领巾，一张张稚气的面庞上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请听题，从所有分母小于10的真分数中，找出一个最接近0。618的分数！”①
“有49个小孩子，每人胸前有一个号码，号码从1到49各不相同，请你挑选出若干个小孩，排成一个圆圈，使任何相邻两个小孩的号码数的乘机小于100，你最多能挑选出多少个小孩子？”②
小参赛选手们现场发言，条理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思考过程和答案，每一张面孔都显得自信满满、朝气蓬勃。
吕秀英和林跃飞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异口同声地问道：“笑笑，这些题你会做吗？”
“你要是在决赛现场，能不能像他们一样说出答案？”
第147章
林笑被录像带里小选手们的风采迷住了； 这种口试答题的方式她第一次见到，原来还有比赛不是在考场上用笔答卷的，是站在舞台上现场听题答题。
好有趣啊！
林笑看到录像带角落上的中央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