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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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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像是在流泪的。
  裴向云有些恍惚。
  他从未见过江懿落泪,眼下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心中少见地针扎般绞痛起来,连忙下马,快步上前,一时心急用乌斯语道:“师父!”
  江懿的目光动了动,毫不留情地抬手向他脸上扇去:“谁准你用乌斯语和我讲话?”
  他这一巴掌用了力,扇得裴向云偏过头去,一个五指印迅速地在他侧脸浮现出来。
  旁边的士兵看得心惊胆战,几乎要肯定下一刻这不知死活的中原人也会横死在主帅的枪尖下。
  可令他们震惊的是那平日疯狼般嗜血的主帅此刻拼命掩住眸中厉色,缓声道:“师父教育得是。”
  江懿靠在车厢上,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眼前表面上对自己言听计从,实则怀着狼子野心的人,眸中满是憎恨和失望。
  是他的徒弟。
  也是毁了大燕江山的敌首。
  六年前他从陇西漫天风雪中将快要冻死的小狼崽捡了回去,授之诗书礼乐,教他骑术枪法,到头来都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这儿,江懿不怒反笑,轻声道:“裴将军好本事。”
  「裴将军」三个字在他唇齿间碰撞着轻轻吐出来,滚进裴向云心坎里,如同狠狠地扎了把刀子。
  这三个字像是在喊什么不相干的人,让裴向云感到痛苦而陌生,比冬雨还冰冷,几乎让他难受到疯魔。
  他急促地呼吸片刻,声音有些颤抖:“师父,你的头发散了。”
  江懿撩起眼皮,所答非问:“我什么时候死?”
  “我……”
  裴向云的目光粘在江懿的脸上,扫过他因为方才打斗而凌乱的衣领,以及下面露出的锁骨。
  他伸手,将老师的衣服整理好,而后慢慢抚过江懿的脸颊:“我不会杀你的。”
  “那你是要如何?”江懿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如此大动干戈地找我,只是来和我叙旧?”
  雨不知何时停了,更浓重的雾气与月色静静地照着这片遍体鳞伤的山河。江懿疑心是霜降了,不然为何一股又一股的寒意向他的五脏六腑逼近着。
  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换来裴向云更为急切的询问:“师父,可是旧伤复发?还是路上着了凉?”
  江懿以手抵着唇,刚要说话,一道嘹亮的哭声骤然撕破了宁静。
  马车门被打开,一个矮小的人影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江懿哥哥!”
  江懿面色一变,瞬间挣开裴向云的手将太子护在身后,握着那柄断刃便向他喉间割去。
  断刃在半路上被人狠狠捏住。江懿抬眸,看见了一双烧着怒火的眼。
  “师父,你是想杀我吗?”裴向云轻声道。
  江懿咽下涌到喉间的血,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捂着太子的嘴。
  裴向云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将断刃夺走,伸手粗暴地把太子从他身后拖了出来:“为了这个小孩,你舍得对我下手?”
  太子在他手中挣扎着,也不知怎的福至心灵,居然朝着裴向云的手腕大口咬了下去。
  九岁的小孩刚开始换牙,就算是咬也不会咬得多疼。
  裴向云伸手捏着小孩的下巴,强迫他将脸露出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大燕朝的太子殿下。”
  小太子吓得要死,但却也有着铮铮傲骨,脸涨得通红,带着哭腔喊道:“卖国贼!洋狗子!王八蛋!”
  裴向云面上一冷,将太子猛地举高,正要狠狠地摔在地上,却听江懿怒喝道:“裴向云,你敢!”
  他的动作倏地顿住,看见师父的脸色更白,一缕血丝从唇角落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生了好大的气。
  他闭了闭眼,将胸腹间突然燎起的暴虐和烦躁勉强驱逐出去,慢慢松开了掐着太子脖颈的手。
  太子又躲在了江懿身后,裴向云恍惚间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乌斯帝国的裴将军,而是陇西军营中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孩。陇西军营的中原人因为他番邦人的样貌而忌惮他,只有江懿愿意对他好。
  但是江懿现在对他不好了。
  为什么?
  这些日子他不知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无论睁眼闭眼,入目的尽是尸山血海。
  自己枕着人骨入眠,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厮杀的叫喊声缭绕在耳边没有一刻消失,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杀人的。
  但他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每当他感到空虚和迷茫的时候,乌斯帝国的君上总会褒奖他——
  你做得很好,好极了,就应该这样屠戮这些道貌岸然的中原人,你是新帝国的功臣。
  只是真的如此吗?
  他想寻个人问问,但那些人不是怕他便是畏他,根本不会与他讲话。
  所以他格外思念江懿,又将这份扭曲的想念凿刻入骨髓,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细细密密地痛着。
  他想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在老师的胸腹间,听老师讲那些晦涩拗口的之乎者也,解答自己的所有疑问。
  无数个惊悸的日日夜夜诉说着一个不可争辩的事实——他需要江懿在身边,一直在身边。
  想到这儿,裴向云似是终于醍醐灌顶,伸手攥住江懿的腕:“师父,随我回去吧。”
  “为何?”江懿问,“在这里死和回去死,有区别吗?”
  裴向云喉头一哽,连连摇头:“我不会杀你的,我怎么会……”
  我怎么会伤你?我怎么舍得伤你?
  但不知为何,心脏又刺痛起来,让他生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只垂眸看向自己攥着的手腕。
  老师的手向来如此好看,可以拿笔著诗书,也可挥剑动乾坤。
  江懿被他这么攥着,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想反抗,轻声道:“我跟你回去了,这孩子呢?”
  “我不管他,我只管你……”裴向云像个赌气的小孩,“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懿忽然觉得疲惫极了。
  他曾自以为卓有成效的教导如今在这飘摇江山中粉身碎骨,明明白白地嘲笑着他之前的心血——无论是对大燕,还是裴向云,全都不值一提。
  裴向云依旧流着乌斯的血脉,依旧是那头根本养不熟的狼崽子。
  也许他真的错了,江懿想,本就不该奢求驯服一头满是野性的狼,当年就理应放任他死在陇西的风雪中。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腕上的手又多了几分力气。
  “师父,随我回去吧……”裴向云说,“弟子的兄长是现在的乌斯国君,定然不会让你受苦。”
  江懿偏过头:“裴将军,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好笑吗?”
  裴向云怔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亡国之臣,居然还妄图靠敌人的庇护而活?”江懿轻声道,“我是大燕的罪人,怎么有脸活下去?”
  裴向云有些不安地摩挲着他的皮肤,察觉出一丝惊人的冷意,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让江懿穿着一身湿衣服站在冷风中许久,声音更为急切:“师父你跟我走吧,不然你们能逃到哪去?”
  江懿伸手抚过太子的头发:“逃到一个能容得下他的地方去。”
  太子懵懂地抬起哭红的双眼。
  裴向云顺着江懿的目光看去,似乎终于恍然。
  他的老师很在乎太子。
  若是拿捏了太子的性命,老师是不是也会妥协?
  他当即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若师父执意不走,那我便只能依着律法将他处置于此。”
  可哪想到江懿却轻嗤一声:“你能杀他,我便不能自杀吗?”
  裴向云原本泛起喜悦的心倏地一沉。
  “裴将军,若我想死,你拦得住吗?”
  江懿微微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中满是挑衅。
  而不知为何,听到江懿提及一个「死」字,那原本被压制住的戾气再次撒野起来,让他几乎要失控地将那手腕捏碎。
  凭什么他的老师要为别人而死?
  难道在老师心中,自己居然连一个亡了国的太子还不如吗?
  他赤红着眼看向江懿,试图在那张古井不波的面庞上看出几分破绽,却一无所获。
  “那你要如何才跟我走?”裴向云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江懿垂下眼:“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这四个字如同一块石头,轻飘飘地落在他心头,却实打实地砸出一片皲裂的细纹。
  裴向云沉默半晌,有些艰难地开口:“您说的……可当真?”
  纵然江懿对太子的关注浸得他心口发凉,妒火烈烈而起,让他烦躁得恨不能立刻手刃了那碍事的小孩。
  明明师父的偏爱和关心只应该给他一人才对。
  但他忍住了。
  “师父,若我放他们走,你真的会跟我回去吗?”
  江懿微微阖眼,近乎痛苦道:“真的。”
  作者有话说:
  现在狗子这么嚣张以后有他好过的


第4章 
  江懿话音刚落,便被人狠狠地箍进了怀中。
  裴向云似乎生怕他跑了,恨不能将他整个人揉进怀里化作身体的一部分。
  江懿最后看了眼小太子,狠下心别过脸去。
  若大燕最后一丝血脉尚得留存,死后自己去了地府,身上背负的罪孽会轻上些许吗?
  裴向云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把人抱上马,自己则坐在他身后。
  成熟男人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让江懿眉头微蹙,看向攥在缰绳上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的徒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先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了。
  而与他相比,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身形确乎显得娇小了不少,居然能被人严严实实地这样抱在怀里。
  裴向云不知他在想什么,低下头,唇擦过他的耳垂:“师父,我终于能带你回去了。”
  江懿不说话,阖眼靠在他怀中。
  似乎被老师这样温顺的态度鼓励了,裴向云继续道:“都城与先前变化不大,师父也不会觉得陌生,就像回家一样。”
  江懿倏地睁眼,冷声道:“变化不大?你管死了一城的人叫变化不大?”
  裴向云挑眉:“死的都是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
  江懿险些又是一口血咳出来。
  他胸口发闷,被气得眼前直发黑,颤声道:“我从前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可是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裴向云一贯不喜欢学那些书上的礼义廉耻,此刻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学那些又没什么用,也不能领兵打仗。”
  “呃……”江懿实在忍不住喉间的甜痒,闷咳几声,胸腔内的嗡鸣声听得人难受。
  裴向云连忙将他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师父,身体可还受得住?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家。”
  “我没有家了!”
  江懿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裴向云,我没有家了,你懂不懂?”
  “为何没有家了?”裴向云反问,“老师与我搬进新都城中住着,这不就是家吗?”
  江懿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他自诩是个忠臣,无论再如何被奸佞弹劾,依旧期待着能靠自己的能力将大燕变得更好。但无论他再如何忠心能干,也改变不了教出一个叛徒的事实。
  或者说,他根本忽略了是否成功地将裴向云教成一个忠君报国的人。
  他有些疲惫地叹息一声,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让人厌烦的话题。
  裴向云见他不说话,似乎有些害怕,踟蹰半晌后道:“师父,你随我回去就好了,弟子……没别的奢求。”
  “你为何非要我与你回去?”江懿道,“杀了我回去领赏不是更好?还放走了前朝太子,若是让新君主知道,怕是会罚你。”
  “我需要你。”
  裴向云单手攥着缰绳,空出来的那只手将他向怀中搂了搂,下巴搁在他肩窝里,似乎十分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师父,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
  “你不是自己学得挺好么?”江懿垂眸,“杀人放火屠城,哪样是我教你的?我没教你,你不也做得很好吗?”
  他这话中的嘲讽意味太强,钉子一样扎进裴向云耳中。
  裴向云呼吸一窒,不动声色地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说啊,怎么不说了?”江懿力气没他大,索性也不挣扎,只动着唇嘲讽,“杀人的时候说着诛灭中原狗,现在怎么搂着中原狗不放……唔!”
  那只原本老老实实横在他腰间的手忽地向下一扣,攥住了江懿的手腕,捏得他手骨生疼,像是下一刻便要碎裂一样。
  “混账……”江懿痛得蹙了下眉,骂道,“你又想干什么?”
  裴向云似乎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将手松开,轻轻地按压着方才攥疼他的地方:“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江懿道,“把手松开。”
  裴向云装着听不见,一心一意地策马跨过一处断壁。
  江懿不想看昔日繁华都城的破败与满地血腥,又闭上眼:“你真让我恶心。”
  裴向云垂下眼,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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