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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在杯中随着水流翻腾,继而平静下来。
将粗陶茶壶放回一边后,桑子平才说道:
“在为师看来,方仙长所行,乃是极其高明的修行法。”
“这种修法,家中典籍里有提到过,以体悟天地自然为本,身心与天地相合,练至深处,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只不过,方先生所走的修行路,非常讲究机缘和天姿,没这份天赋,贸然去修,只会将自己活成野人。”
魏和点点头,道:
“所以,师父您早上才说,咱们这不适合借鉴方先生修法?”
对于魏和的理解力,桑子平很是赞赏,他高兴地说:
“没错,方先生和咱们的道,大为不同。我所教授这条道,虽然层次不高,虽然苦、累、慢,甚至成功率低,但是相比起来,绝不那么挑天赋,对你们来说,最后这点比起其他加起来都重要。”
“只需要足够努力,加上一点点悟性和灵光,就能在修行路上有所成就。对于咱们这些天分一般的人来说,这是‘可能成’与‘不能成’的区别,中间相隔天渊。”
话音落下后,三人都开始喝茶。
一时间,这间小屋里无人言语,连慕安宁都静静坐在那里,思考着心事。
“我回来了!”
方长清亮的声音,在远处响了一声。
好快!
这是屋里三人共同的想法。
他们刚刚将小半鼎水烧开,还没聊上几句话,方先生就打猎回来了?效率也太快了一点儿,就像农夫说去自家鸡窝里抓只鸡一样迅速。
三人一齐起身迎出去。
“仙长好迅速。”
“嗯,这云中山里物产丰盛,我抓了一只竹鼠,一只山羊,还有几把绿芹,中午就吃它们。”
几人一起动手,将猎物收拾干净,下锅加水加盐,放进野蒜野姜,几种香料,生火炖煮,香气很快飘散在悬崖上。
吃完午饭,将碗筷收拾起来,在浣花溪中洗净,桑子平朝方长道:
“方先生,在下准备带两位小徒,温习一下功课,出来这几日,略微有些荒废了,幸好今天得以安顿下来。”
“桑先生请随意。”
告了声罪,桑子平带着两位徒弟,回客房中练习自己派别的导引法。
和方长所练完全不同,他们只是盘坐在自己床上,双手持印,一动不动,闭目运功。如桑子平这种修为高深者,偶尔会有水汽从发间冒出,可见其行功之劳累。
…………
……
第二日。
方长从仙栖崖边大石上走回,见桑子平正带着慕安宁,在厨房里鼓捣早餐。
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在空地上拉开架势,修习了一遍自己的导引法,如虎扑熊翻、猿攀鸟立。
看的旁边魏和很是钦佩。
………………………………
第95章 【有钱不?】
“方先生这套导引术,很高明。”
魏和抱着手,站在旁边屋檐下看方长打完一套后,称赞道。
“要不要学?”方长笑道。
对于魏和这位桑子平的二徒弟,他印象很不错,这个年轻人行止谦和、相貌俊朗,稳重实在且言语有礼,而且能够看出,对方切切实实在践行桑子平所传之道。
因此他也不藏私,毕竟修行这种东西,更讲究缘分,而不是敝帚自珍。
但是,旁边围观的魏和,只是摇了摇头,同时将抱着的手放下,轻轻一揖道:“多谢方先生厚爱,不过您这套导引法,应该与我们的心法不合,学之无用。”
“嗯,也对。”
方长从旁边石桌上,拿起个桃子扔给魏和,然后道:“过来坐。”
听到方先生让自己坐下,魏和麻利的走过去,坐在对面石凳上。
虽然师徒三人都管方长称呼“方先生”,但在魏和和慕安宁看来,这位方先生乃是和师父平辈论交的人物,因此皆执晚辈礼节。
看出魏和有些紧张,方长嘿嘿一笑:“不必如此紧张,且手谈一局?”
“好。”
双方取出棋篓,各执黑白,在这刻有纵横棋盘的石桌上对弈。很快,上面二色棋子便犬牙交错,互相纠缠。
啃着桃子,方长伸手放下一子,问道:“魏和,你是何时拜师在桑先生门下?”
魏和恭谨的说道:“迄今有八年了。”
“噢?反正闲来无事,说来听听。”
对方微一沉吟,似乎在回忆当初情况,然后讲述道:“当年,我只是……”
…………
八年前,一座无名小镇上。
或许这座小镇有自己的名字,但是只有镇上人或者周围人在意,对于过客们来说,这里是哪儿,并不重要。
比如桑子平。
此时的桑子平,外表要年轻得多,虽然也是黑发黑须,但却更加浓密。
这也属正常,只有修为到了极其高深处,或者修行法门神异者,才能驻颜有术,其余都抵挡不住光阴的冲刷。
他并不是像方长那样行走世间,而是有着明确目的。刚刚在一座偏远州县,当了十年私塾先生,这段体验让他收获颇多。
如今桑子平正准备返回山中,消化自己这十年来的经历,使修行更进一步,同时,还要看看自己的好徒儿,这些年来在山中生活和修行的如何。
其实对于桑子平来说,做出将自己唯一的徒弟留在山上,独自一个人生活的决定,总归是有些愧疚。尤其是自己这位徒弟,用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表示,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独自生活了的时候。
只是自己修为恰好卡在了瓶颈,正巧有这次突破契机到来,无法放弃。还好徒弟程乐当时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全部传授,也算入了修行门,加上程乐从小聪颖,这也是让桑子平比较放心的地方。
这座小镇,便如很多江南村镇一样,近乎建在水上。
白墙黛瓦间,以河渠为道路,用拱桥互相沟通,水路上行着小船,这是此地最为常见的交通工具。
最初路过南方时,这幅景象让桑子平非常惊异,后来见的多了,便觉得也属寻常。
接下来,他穿过江南,到了南部边疆处的州县,寻了个私塾做老师。那边虽然多雨,却没有这幅水上人家的景象。如今再次路过,便如重游旧地一般,让他有些唏嘘。
桑子平并没有坐船,他选择在岸边穿梭,时不时路过桥梁,准备从另一方向穿过这座小镇。
接着,路边一位乞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孩子衣衫褴褛,拎着着个破碗,正在乞食。
孩子年龄不大,虽然没有拎碗的另一只手里,正拿着一小块干粮吞吃,但其脸颊消瘦,双目也饿的有些无神。
只看了第一眼,桑子平就认定,这孩子和自己有缘分。
他走上前去,拦在前面,问道:
“这位小哥儿,你家人呢?”
忽然被黑影阻住去路,乞儿似乎受到了些惊吓,赶紧将手中那点食物完全吞进口里,然后才抬头,看向前面人。
桑子平一惊,赶紧退后一步,示意自己并无威胁:“小心点儿,别噎着。”
待其吃完,他才重新蹲在这乞儿面前,平视着对方眼睛,问道:“孩子,你的父母呢?”
“发了大水,饿跑了。”
“其它亲人呢?”
“没吃的,路上把我赶出来活命,他们继续逃荒去了。”
“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缺个徒弟。”
“有饭吃么?”
“有。”
“好,我和你走。”
桑子平带着这个孩子,去旁边小摊买了碗粥喝,又去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路北行,回到南屏山。
山中留守的徒弟,已经成为了小伙子,见到师父回来非常高兴,而这徒弟见师父给自己领回来一个师弟,更为高兴。
这个孩子,就是魏和。
…………
“所以,你就这样入了门?”方长手上轻轻用力,将啃完的桃核扔下山坡,问道。
这次魏和终于看清楚了,方先生是对自己手施了个小法术,沾上的桃汁便全然不见,心底一振,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正在问自己话:
“嗯……其实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当初的事儿了。”
“入了修行,是好事。”
“其实我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魏和摇摇头。
“哦?”
方长正准备从棋篓中拿起棋子,闻言停手,看向魏和。
魏和说道:
“我上山后终于能够吃饱,不用再颠沛流离,肯定是好事。但是,由于我当年这段经历,我后来发下宏愿,希望百姓们不因水患而流离失所。”
听到这个,方长皱了下眉头,从棋篓里拿起粒白子,说道:“宏愿?这可轻易发不得,朝天地许下诺言,就得去实现……你后悔么?”
“当然不后悔。”魏和语气很坚决,“这便是我心底最深的愿望,若不是因为如此,我也不会发下宏愿。只是如今我发现,按照目前的修行路走下去,实现这一点遥遥无期,道与愿,甚难抉择……”
方长:“你身上有铜钱么?”
“?”
………………………………
第96章 【你赔我徒弟!】
对于方长这个有点突兀的问题,魏和表情上有些疑惑,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有的,方先生,我身上有二十七个铜钱。”
说着,他伸手在身上暗袋掏摸,拎出两小吊钱,还有几个散铜钱,放在面前石桌上。
山风吹过,几片银杏叶飘下,打着旋儿从两人旁边经过。
方长伸手掂起一枚品相好的铜钱,举在手中,看阳光将其照的明亮,然后微笑着对魏和说:
“金钱法。”
魏和很好奇:“金钱法?”
“嗯,这是一种最简单的问心法。”方长点点头道:“说此法简单,是因为它简单到,多数凡人只要掌握了诀窍,也能够使用。”
魏和明显对此有些感兴趣,他认真的看着方长,等待方先生接下来的解说。
将这枚铜钱轻轻放在石桌上面,平推到魏和面前,方长继续说道:
“我们修行中人,修道当遵从本心,这是一等一重要之事。因为此法有问心之,故而其被称作‘金钱法’,而不是‘金钱术’,以彰其能。”
“比起那些通不过就会身陨,或者再无存进的问心法,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因为所谓问心法,无非是排除杂念,显露内心,用手段和法术,只要达成的结果相同,便是一样的。”
魏和的目光,也看向方长手里那枚铜钱,略有热切:
“先生,此法该如何施用?”
方长对面前这位年轻人讲授道:
“很简单,你首先在心里,给这枚铜钱有字的和无字的一面,各自赋予一种选择。”
”而后将其朝空中抛一次,待它落地后,基地特就会——幸运的话,等铜钱落地前,你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了。”
“莫要看其简单,它里面原因很是复杂,总之若有疑虑,可以试上一试,反正只需要动动手指头,连法力都无需消耗。”
沉吟了下,魏和拿起面前这枚铜钱,道:
“那,我便试上一试。”
“落下后若是有字一面,我便按部就班继续修行,若是另一面,那我就走自己的路。”
语毕,他将这枚铜钱往上轻轻一抛。
叮的一声。
铜钱朝上方飞去,翻滚着划出道闪亮轨迹,而后转而向下落在石桌上,弹跳了一下——
是有字的那面。
若是按照之前许好的结果,这代表他要继续按部就班修行。
魏和瞅着这枚铜钱,忽然笑了。
是的,在它尚未落地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选好了?”方长看他发笑,遂问道。
以自己能力,无法知道他从这其中想到了什么,又选择了什么,这是投币人心底的东西。
“嗯,想好了。”
魏和点点头,眼神满是坚毅,随即开始散功!
对面方长微微一惊,将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却叹了口气,还是没有阻止他的动作:毕竟,是魏和自己的真心选择……
感受到外面灵气涌动,屋里面桑子平几乎是小跑着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刚刚他正在里面教授小徒弟慕安宁。
授业之事,虽然很有一些可以让自己的二徒弟代劳,但依然有一些只能自己传授,可没想到只是半个时辰,外面就出事了。
走出门外,看到自己弟子目前的状态,桑子平愣住。
我好好的一个徒弟,养了那么多年,那么大一个徒弟,这就……没了?
“魏和……你……”
魏和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师傅正站在几步外,看着自己,他从石凳上起身,伏地便行大礼:
“师傅,徒儿要离开了。”
虽然对此桑子平早有预感,但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心疼的不得了。
“这……也是你的缘法,唉……”
魏和再叩:
“对于此事,徒儿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