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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云岫的话无异于道别,因为大家心中都有数,秦弈出来晃悠也就只是个中场休息,马上还得回建木之中修行突破,以备即将到来的昆仑虚之役。
等回头一闭关,或许又不知日月了,等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道别,毕竟昆仑虚开门可能会是很突然的时刻。
人在江湖……他们始终不可能毫无牵挂地琴笛相和,做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
师姐说琴棋峰是“家”。
云游累了,回去停泊的地方。
家中有清茶,有他。
师姐始终说她不是妻子,是道侣……事实上,在师姐的概念中,道侣二字的分量,可比妻子更重。
人间夫妻,有同床异梦,有政治联合。
而既称道侣,则必然此道相谐,故成侣。
不管你到哪里,始终记得,家里有人在等你。
秦弈心中带着些文青惆怅感,慢慢地离开了建木。
极目望去,远处烟涛微茫,云霞明灭,天地之间尽是朦胧神秘的色彩。秦弈看着看着,忽然知道棒棒为什么不学卜了。
真的没有意思。
仿佛一种命定的轨迹,做什么事都好像为了那种既定而活,要么为了寻找,要么为了反抗,活得没了自己的色彩。
还不如不知道,于是奋起千钧,为了自己想要的目标大步前行,管它什么休咎。
家中有人在等你,这就是最大的勇气。
秦弈感觉心中微动,仿佛有什么即将破茧。
和早年将破腾云的时候感觉差不多……秦弈知道这是乾元契机,一种关隘撬动的感觉。
契机不代表必破,他现在硬修为还只有晖阳八层呢,还早……只是有了这样的撬动,面对乾元大坎就更有把握了许多。
秦弈吁了口气,盘算着回羽人岛看看先,身侧却传来了安安怯怯的声音:“先、先生……”
秦弈转头看去,安安在不远处的一个礁石上坐着。把自己包在蚌壳里,上面露出一个小脑袋,脸蛋憋的酱紫。
看来是离开之后就一直包在那里,连喊秦弈恐怕都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毕竟在她的角度上,画成没穿衣服的样子被人看见了……这真是要命的事情。
秦弈倒没有那种感觉,因为那是清茶脑补出来的身躯,未必和安安本人的一样,大约可以类似于明星P图,挂着那张脸,身子都不知道谁的,他对这种是毫无感觉。
于是便道:“那个……也不用怪清茶,那是她脑补的,没人当真。”
安安察言观色,看得出秦弈好像真的这么认为,心中略吁一口气——只有她自己清楚,那真的是她的身躯,完全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清茶到底怎么看穿的真实。
反正既然秦弈认为不是真的,那心里瞬间轻松下去,声如蚊呐地道:“先生,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秦弈飞到她身边,陪她并肩坐了:“是我们一时未解你们蚌族的认知,总是把我们的思维强加于你,认为你简直憨憨,其实憨的是我们自己。”
安安又把脑袋伸出了一些,好奇地看着他。
秦弈道:“你看,我衣服被囚牛拿走了,也很尴尬,必须变化云霞,另做遮掩。而你的蚌壳对你来说就是衣服,我总是强行让你打开,在你心中……其实我是银魔一个吧?”
“倒、倒也不是……安安知道先生没那个意思,对先生来说,张开蚌壳其实和看羽人展翅一样。”
“嗯。你理解我,我却没理解你,是我不对。”秦弈道:“对你的心态而言,幻化出来的衣服只能算心理安慰,甚至不算真正的遮掩,是么?”
“是、是的。”
“那其实很简单的,安安。”秦弈伸手,轻轻点在她的蚌壳上。
柔光轻转。
蚌壳慢慢地变了模样,成为铠甲一般,贴身护持在安安身上。
海面金光粼粼,映衬得蚌壳铠甲也闪着微光,看上去居然有了几分英武之意。
秦弈抚掌而笑:“这不就是真正的衣服了么?”
安安敲了敲小腹上的铠甲,竟有几分金铁之声,她一下站了起来,舒展了两下手臂,真的完全再也不觉得羞耻了。
看着秦弈清澈的目光,安安心中很有几分孺慕,低声道:“先生,为什么安安看你,不管是被冤枉还是在杀局中,总是能乐观地笑着想办法,先生就没有丧气过吗?”
秦弈怔了一怔,看着海面沉吟片刻,灿然一笑:“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后给了我无尽的勇气。不管面对什么局面,我只要想着必须回到她们身边,那便是刀山火海也得想办法踏过去,丧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
第七百一十一章 鹬与蚌
安安看着秦弈的笑脸,总觉得那上面有什么磁石一样,能吸人的目光。她心跳得有些快,不敢多看,很快偏过头,去看远方的夕阳。
就连看夕阳柔和的光,都感觉那很像秦弈的笑容似的。
人们以为安安见人很少,只见过族中同样惯于缩壳里的雄性……其实不对,安安见过很多人。
她隐在珠儿背后主持蚌族贸易,有挺长时间了,见惯了海中各族;甚至还出过禁地,为了营救被人类捉走的族人,与人类修士有过交涉。
但秦弈这种人,她确实没见过。
要说气魄宏大,他或许不如海中豪杰,有时候挺孩子气的。
要说道骨仙风,他或许不如人类修士,有时候感觉有点俗。
要说冷静算计,策划全局,他好像也并不出色,最多是能理智地应对局面的小聪明,甚至有时候还挺莽的。
但那种阳光豁达,充满了乐观和人情味的感觉,与崇尚力量的妖族、淡漠出尘的仙家,都有很显著的区别。像是个凡人?却比凡人有力量。
他也出尘……却出不尽。像是想要离开,却有绳系在他脚上拖着,于是半入仙山、半处红尘。
出则旷达无求,入则设身处地。他总能为人着想,去理解每一个人的心思。
若是没能理解,他居然还会道歉来着。
安安没见过这样的修仙者。
他修的真是仙吗?
安安想起最初找他拜师的时候……最开始就只不过是为了学个曲子,想应付大王了事,可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需要应付大王了,却还想继续学?
真是喜欢音乐?
怕是不见得……
喜欢的似乎是他那样的心境而已,从他被羽人软禁那时候就是了……安安羡慕他的心境,那是自己想要达到又如万丈之遥的东西。
学的到底是曲子还是他的道心,安安真分不清。
所以她确实不是合格的琴宗之道传承者,居云岫是姐姐,她对秦弈的称呼却始终是先生。
先生,学问先达、德高望重者。在人间往往用来称呼师长。
秦弈以为安安那个称呼和囚牛它们喊秦先生一个意思,不过客气罢了,在现代这个称呼被人用烂了谁都是先生……天知道自己还自认为是个小毛头呢,在这五百岁小蚌眼里居然是个学问先达德高望重的真先生。
此时他也不知道安安心里这么多戏,他自己的心境还沉浸在师姐“家”的意味之中,感触良多。看着远方夕阳落入海平面,温柔美丽,微波万里,遍地粼粼,景色更是看得人心情开阔。
他忍不住对安安道:“我秦弈此生,已经太过幸运。道侣相得,红颜为伴,宗门和睦,诸事皆顺。天不欠我,人不负我,我为什么不笑呢?我不但要笑着,还应该让身边的人都能够永远笑呵呵的,那这一辈子也就足了。”
安安听得颇为触动,想了一阵,又问道:“先生怒过吗?”
“有啊。”
“先生这种心境,为何而怒?因为身边人被欺负?”
“唔……”秦弈想了想,反问:“安安你知佛吗?”
“略知。”
“佛有大肚慈悲,亦有金刚怒目。侠见不平则怒,倒未必只因身边人。”
安安愣了一下:“什么是侠?”
秦弈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我也下不了这种定义,人说从本心,然而本心是错的又如何?我也不知道。先做着呗,老来回首,若能大半无悔无愧,那就是了。”
见他起身,安安有些不舍:“先生要去哪?”
秦弈好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太阳下山了,我老婆在羽人岛。难道在外面和你扯淡一晚上?”
安安俏脸绯红,呐呐道:“我、我在羽人岛也有个小城堡。”
“那就同去吧。”秦弈也不以为意,踏云而去。
安安跟在后面,微微噘了噘嘴。
蚌壳铠甲在身,本来已经不羞了,怎么还是这样怯怯的,留他说几句话都不敢。
真气人。
不过这个铠甲……好奇怪诶……
感觉里面空空的……
安安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很快抵达羽人岛,还没进岛就看见有狂风席卷,在羽人圣木之巅冲霄而起。
四周的风活跃起来,秦弈甚至能感觉到很欢欣的气息,柔和的暴烈的各自交缠,能抚人心灵,能撕碎一切,能绿江南岸,能摧天之涯。
风之灵。
洁白的羽翼张开,在和风之中轻轻飘来,如同融在风里,合于天道之迹。轻羽飞扬,如白绫悠悠,舞于天际。
羽飞绫成就风灵。
秦弈驻足而望,心中吁了口气,转向安安道:“看,我说了,天不负我,诸事皆顺。”
安安挠头,暗道这完全是你在帮别人啊……为啥搞得好像是你赚了一样?
你诸事之顺,也是应当的吧,因为你把她们当家人,她们自会报之。也许有人白眼狼,但绝对不会是羽人。
很快羽飞绫便落在两人面前,安安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看我干嘛,女婿收徒弟你也管啊?
哼。
秦弈笑道:“岳母大人这回真可以坐把交椅了。”
羽飞绫微微一礼。
这丈母娘对女婿施礼的模样,真是哪怕知道她们羽人德性还是会让人觉得挺违和的,尤其是她现在还是一位准大王。
安安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对大王行礼呢,就听羽飞绫道:“海中各族,依其特性各有归属。天空各族本来归属于三大王,我们是否要收归麾下,立个臣属之仪?”
秦弈倒被她问得一呆,你自己是大王,问我干啥……口中应道:“这是应有之义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总不会搞得天空各族都游离在体系之外了,那才不好。岳母大人如今自己是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羽族之长了。”
羽飞绫一礼:“是。”
安安:“?”
羽飞绫看向安安:“欢迎安安公主又来做客……且去你的小城堡。”
就差明说你杵这儿干啥了。安安知道再听也不便,只得带着一肚子问号走了。
秦弈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安安挺萌的。”
羽飞绫眼中闪过异色,压低了声音:“你……想要她?”
秦弈一愣:“呃?”
羽飞绫道:“蚌族法宝众多,整体实力不算差,但自身修行不足,更兼性子有点……她们只能依附于人,便是椒图撑腰也是如此。你如果想要,直接找蚌族索要公主侍奉,以如今的形势蚌族多半会肯,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桩很好的联姻。”
秦弈一肚子省略号。
你是我丈母娘诶,这是你的角度该说的话吗?
他很是无语地摆手:“安安是朋友,别欺负人家。”
羽飞绫便也不说什么了,两人向着羽人圣殿方向走去,羽飞绫微微落后半步,如同护翼。
秦弈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你和羽裳对安安的态度,有点鹬蚌相争的意思呀,不要告诉我你们是天敌?”
羽飞绫笑道:“确实有点那意思,但我们羽人并不是鸟属,更不是鹬……算不上天敌,我们挺克制她们倒是真的。”
秦弈拍拍脑袋:“是了,你们其实是人类的一种,不是妖族。”
“也可以说半人半妖,起初可能是混血而成,后来也就固定成了一个独立族群。”羽飞绫有点奇怪地道:“远古之时,半人半妖的情况还是挺多的,大荒不少族群都是这么来的,而现在似乎没听过了,好像有种……”
“生殖隔离?”
“贴切。”羽飞绫笑道:“是有点这意思,也不知道为何。”
“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演化……何况天地已变,规则连远古大能都要重新适应,不稀奇。”
“你……很熟悉远古?”
“岳母大人不会真以为我是神使?”
羽飞绫摇头笑笑:“无论是不是,事实已经是了。”
秦弈奇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