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圆满了……
圆满得如同假象。
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方才的某一刻,她真的生出了“希望这一切就这样长久的持续下去”的念头。
人间美满,她与辰虚相逢。
“假的。”
小花……小花被山贼掳走,怀上了小孩,小孩变成了石观娘娘,这是相报城里许多事情的开端。
小花没有来得及好好嫁给她的郎君。
如果这个幻境是依托凤三留在这山间的一段记忆。
那这段记忆是从哪里开始被篡改的?
若是她真的沉浸其中,会不会像凤三一样,一眨眼尘世间就过了三年?
凤三墨绿的衣角就像是被水洇湿了的水墨画一般,渐渐褪下色去,显露出宴厌原本的红色衣裙。
宴厌心口忽然紧缩了一下,蹲跪了下去。
怀中喜糖散落一地,瞬间化作齑粉消散在烟雾里。
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小花是因为独自去山中才会被山匪掳去。
可为什么她一个小女子,即将成婚之际,要独自一人去山里呢,为什么不让小九一同陪着她?
因为她要去做的这件事情,只能她一个人去做。
因为……
凤三和她说过,不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宴厌捂着心口的手松了一下。
因为她意识到,凤三或许……根本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小花或许只是在成婚前,想去偷偷去山上祭告一下师父,也或许只是因为习惯,想去碰一碰运气,想看看那个忽然消失的人有没有忽然回来。
可世间万事,哪有那么多凑巧。
就连凤三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被囚困在山匪窝里,足足三个月,几乎分不清人形的小花。
那一瞬间,凤三周身的煞气再也压制不住,她也不想压。
她会做什么……
宴厌几乎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即便当时凤三只剩下一缕神魂,弄死一窝山匪于她而言,与捏死一只蝼蚁,也并无差别。
“李青燃。”宴厌压着嗓子喊了一句,“你之前,刚坠入幻境的时候消失过一小会儿。”
“你是去干什么了……”
是去……将山匪的尸体掩了吗……
他们是血肉模糊,还是嶙峋干瘪。
“我知道……邪魔杀凡人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将凡人的生灵血肉吸食干净。”
这么说……
那他们的尸体是嶙峋干瘪的?
一双微凉的手覆在宴厌的眉眼上,混合着清冷的霜雾,在她睫毛上凝了一层白白的细雪。
李青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不是的。”
此刻,宴厌有着与凤三感同身受般的难过。
“不过是替区区凡人改动了一下命格。”
凤三的无力感分毫不差地传到了宴厌身上,她手指在袖中紧缩。
“我特地庇了她下一世的福报,我都算过,我以为……”
可终究因果难循。
若不是她忽然而起的那点自以为是的私心,小花即便是孤煞命格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结果。
李青燃的手一直覆在她眉眼上,她看不见周遭忽浓的风雪,也看不见远处若隐若现的爆竹碎屑,于是众多的感情被掩得很好,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怎么连一个小孩儿都庇护不住。”
其实这些道理辰虚早同她说过,不要干涉世间因果。
不仅仅因为仙者要避私心,还因为天道难测,篡改定数非但对人不公,自己也必受累于尘缘。
就当她以为李青燃要再说上一遍时。
却听见李青燃低声道:“护住一个人,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小凤凰,别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典身卖命
“破!”
幻境分崩溃散。
他们脚下,还是那条当初那条跟着一手端着贡品,三步一叩首的红衣队列进山朝拜的路。
路旁,还是那一滩被烧焦的稻草人所留下的黑色灰烬。
宴厌看了看自己与李青燃身上精心准备的红衣,似乎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以至于开口时还带着些在她身上不太常见的冷漠。
她垂眸道:“看来,这个石观娘娘有些不太领我们这个情。既然如此……”话音未结,半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两个红点,掩在白雾之后。
像是某种异兽的眼睛,正在发着猩红的光。
紧接着红点越来越多,尽管看不大清楚,小凤凰还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它们正在缓慢移动,逐渐靠近围拢二人。
一阵激荡的剑气从独行剑中震出,白雾倏而消散。
白雾之后,是一张张面无表情的人脸。
红点也并非是异兽的眼睛,而是他们手中端着的香烛。
幻境中时间流速与现实并不一致。
虽然在幻境中他们似乎与凤三一同经历了整个春秋,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耽于幻境太久,这些领路的草人傀发现掉队的两人,回过头来寻了。
不等李青燃拔剑,宴厌展开左臂,平伸至身前,素白纤长的右手张开虚握,一张赤红流光的长弓凭空出现,立在手中。
她右手轻轻搭在弦上,凤息便凝成一道极细极锐的箭羽。
宴厌的尾音极轻,神情带着一点不耐烦的蔑视,“不玩了,有点无聊。”
箭羽破空而出,所至之处凤息化作玄火,那些围簇的草人一个接着一个被点燃,火光冲天的瞬间,白雾消散。
凤凰看着满地的黑灰,打了个响指,长弓化作一缕红光又消散在空中。
宴厌的性格活泼,与谁都有说有笑,大多时候都说话声音轻轻地一副爱撒娇耍赖的娇俏少女样子。
以至于在这一瞬间,她难得流露出的凤族少主应有的凌冽时,几乎灼开了这个沉闷的山谷。
一声鸡鸣响彻山间,已然是白天了。
经过刚才那一箭,小凤凰心中的那一股莫名的憋闷消散了大半。
倒是李青燃安静异常,虽然说李青燃一直都话少,但是小凤凰明显感觉到,他现在似乎有点不大高兴。
也是,李青燃既然在幻境初始就想得到山匪一事,那说明在帝君的记忆,他可能想起得差不多了。
既然想起得差不多,那多少带着些帝君的脾性。
被这么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地仙唬在幻境这么久,只是臭着张脸没有把山头掀掉都多少算得上大度。
于是小凤凰先挑了一个话头。
小凤凰:“李青燃。”
李青燃:“嗯?”
小凤凰:“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算一算账。”
下了山,小凤凰与李青燃二人一身红衣走在相报城的长街上,惹的人纷纷侧目。
两人一路回到王家的院子,那口棺材还正正当当地立在大堂之中。
李青燃与凤凰不过是和王夫人分开了一个晚上,但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王夫人自昨晚一别后神情更加憔悴,抬眼看到李青燃回来立马紧紧握住那小公子的手,似乎怕李青燃当场就将傀收了。
春天的风本就不算寒,吹到身上凤凰几乎觉得有一丝暖意。
但王夫人爆发了一连串的咳嗽,似乎要将肺脏都咳碎。
“咳咳咳咳……”
凤凰与李青燃远远地看着,看着仆人将拢在王夫人膝盖上的毯子往上又提了提,又手忙脚乱地端来姜汤和手炉。
“你们……你们怎么……”王夫人大骇,又是一连串的咳嗽,等她顺过气来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咳……咳咳,宴姑娘,李道长,你们……见到石观娘娘了吗?”
凤凰回道:“没有。”
王夫人叹了口气,又接着咳嗽了几声,说不清楚是惋惜还是庆幸。
凤凰道:“我今夜打算继续再去,总不见得次次都见不到。”
王夫人摇摇头,“若是被石观娘娘拒了一次,那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了。”
“原来如此。”凤凰看似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那若我非要见不可,如果我把山撬开,把石观庙掀了,掘地三尺呢?”
王夫人抬头,满脸震惊。
李青燃一抬手,极其凌厉的剑气盘旋在堂中,将挂帘吹得狂风乱舞,那原本覆在王夫人腿上的毛毯被倏地掀飞开来。
王夫人连忙伸手扯却扯了个空,大家被这忽如起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
直到小公子尖叫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他道,“娘,娘,你的脚呢?”
空着的贡品盘。
缺失的身体部位。
有求必应的地仙。
连起来想,其实并不算难猜,这地仙不知是修了哪一路邪法,需要信徒亲自奉上身体才会应允诉求。
这哪里是供奉,应该算是交换。
或者说,典当。
毛毯底下,王夫人的两只腿并排垂在椅子下。
但裤管空空荡荡,两只脚掌不翼而飞。
凤凰神情冷冷,轻笑道:“我们昨日没有缘分见到这个什么石观娘娘,但看来王夫人的缘分不错,那你求的是什么愿呢?”
王夫人已经从片刻的愣神中恍惚了过来。
她的确求了愿,但从看到凤凰和李青燃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并没有求成。
她求的是,让凤凰和李青燃,这两个陌生人别再出现在相报城。
被困在山里,或是死在山里都随便,总之别在回来。
就像以往那些被倒吊在庙里的修士一样,不要自作多情地来伸张正义。
她不需要,整个相报城也不需要。
所谓石观娘娘有求必应,的确是以物易物的交换。
可哪怕交换又如何?
这个世界上并不缺舍得交换之人,因为有许多事情,是很难有结果的。
譬如人妖殊途,深情被负,念念不忘,无所回响。
她原本只是一只偶然成精的山狐,鬼界从人界剥离后,妖行走人间也有诸多忌讳,她几乎寻遍了九州才找到这么一处三不管之地。
一开始,她不过是想和心爱之人偕老,不过是想像孕育像寻常凡人一样孕育后代。她胸无大志,不过是想让身边所爱之人之物,留在身边更长久一些。
“你们不是一般的修士,你们是什么人?”她抬头看着凤凰与李青燃,忽然笑了,眼泪从她眼睛里流下来,显得又难过又无奈,“你们很闲吗?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待在一旁的小公子仿佛感应了王夫人此刻的情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然大叫着冲过来,声音暗哑又凄厉,如同疯魔了一般,“你们害我娘没有脚!你们来之前都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来!!你们……你们走!!不,你们不能走,你们……赔我娘的脚……”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王夫人却在这混乱中冷静了下来,她将小公子拉到身边,十分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复儿,别害怕,你先回房间去睡一会儿。”
“我不要……”小公子还没说完,王夫人便在他肩膀上一拍,他应声晕了过去。
可周围的声音却没有平息下来,反而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的投喂:
永远爱你们
第24章 有恃无恐
整个镇上的居民围在屋外,就如同昨晚在白雾后围着他们的稻草傀。
他们但凡是还有一只手的,都拿着锄头,钉耙木棍,神情狠厉又有些不耐烦,口中喊道:“你们滚!离开这里!”
人群中,甚至还有那个先前那个和凤凰攀谈闲聊了一路的男人。
此刻他左手牵着他的妻子,右手拿着一张猎弓。
她妻子的容貌妩媚得近乎妖异,脸上并不见半点疤痕。
而男人脸上多了一条绷带,左眼被绷带缠了几圈,绷带的另一头随着风飘飘荡荡,但他脸上却看不到难过。
凤凰实在疑惑,她望向男人的方向,问道:“用一只眼睛去换一副相貌,当真值得?”
那男人回答的语气甚至有些莫名地骄傲,“怎么不值得,我娘子脸上的疤没了还更漂亮了,看她每天开心我怎么不值得了?”
凤凰摇摇头,“我不是问你,我问的她。”
女人脸上多一道疤固然会让人难过,但比起失去一只眼睛而言,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男人的妻子僵硬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又换上了更完美的笑容,“怎么不值得,他的眼睛就是他爱我的证据,我很开心。”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好看,我开心得不得了。”
凤凰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男人的着装,“可他是猎户。”
失了一只眼睛的猎户意味着什么。
如果连饭碗都端不住,还谈什么爱不爱的。
女人笑了一声,这一笑反倒比先前更加真诚了,“就算他当不成猎人,我们可以种地,可以织布,一样可以生活。如果再不行,我去求石观娘娘把眼睛还给他就行了,他可以为我好,难道反过来,我不能为他好吗?”
凤凰被两人的真诚噎了一下,连带着看着眼前缺胳膊少腿的诸位,都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