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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越人海,神色冷清目光坚定。
虽然平时不怎么与人亲近,但真的能跟她说上话时,你便能发现她身上有着一种严肃的幽默,那是很认真的可爱。
想起鱼阙的脸,崔茗突然笑了一声,继续摩挲遗落在水中的剑。
有虫子自崔茗脸上剥落,爬上剑身,附肢轻轻敲在其上,发出哒哒声,清脆且密集。
他注意到自己握剑的手背上还残存着鱼阙的血,于是低头,虔诚地将她的血吞入腹中。
太行鱼氏的血……真不愧是喂养那东西最好的食料,如此甘美。
眉眼憨厚忠实的面皮开始剥落,掉在水中,顿时化为虚浮泡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因为长期浸淫病中而病恹恹的脸。
他的眼睛上挑且细长,眼下一左一右两粒对称的红痣,皮肤苍白发灰,腮上有不自然的潮红,白色的长发垂落,颇具死人之相。
名为崔茗的人皮已经在他身上完全的褪落。
这是药王谷的奇术,寄生皮相。
只要杀死别人并剥皮,以特殊术法获得皮囊主人生前的信息,施法人可以利用这张皮相来冒充他人。
此人拿出那张浸满了鱼阙之血的手绢,将它扔在了水中。
红色随水晕开,一缕缕的,又被水推得更远,有暗流把血卷入泽下,有泡泡冒出。
咕噜噜。
芦苇轻轻的晃荡,茫茫的水面上似乎起风了,隐约有少女的歌声混杂其中。
*
黑蛇带着鱼阙奋力朝远处的蓬莱神宫而去。
昏迷的鱼阙趴在它的脑袋上,蜷缩着,小小一只,玄女绛铺散,好似从心口淌出来的一大摊鲜红。
黑蛇着急万分。
自少主进入蓬莱神宫后,两方的联系完全断了。如今鱼阙受创,作为少主命令的绝对执行者,它应该秉承着主人的意志,将在场所有人都杀死。
但是来不及了,情况来得太突然,它必须先保证鱼阙的安全,眼下能做的,也是赶紧去找少主。
至于其他人怎么处置,等鱼阙醒来再说罢……尤其是那个眼中不怀好意的家伙,他最好没什么坏心思。
黑蛇想起山洞里跳动的篝火映照下的影子,心里一跳。
那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连它都看出来了,但鱼阙这傻丫头蠢乎乎的,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吗?
可又是为什么,少主任由那家伙接近鱼阙?
巨大的黑蛇好似玄色的箭矢一般疾驰向在远处的蓬莱神宫。
它在心里祈祷,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死亡是何感觉?
不过只是失去意识,梦里再也不会出现热烈花海,不会再有心上人盈盈望着你。
什么也梦不到了,美好的事物不复存在。
死亡将一切都蒙上了阴影,留给你的是沉寂,无意识的永远。
意识还停留在被洞穿胸口前一秒的鱼阙猛地睁眼,看见的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跳跃的荧蓝蜉蝣零星地落在他乌沉沉的长发上,像是破碎的玻璃,星河在他身后流转,有着令人移不开眼睛的震撼之美。
“晏琼池……?”
如此不真实的幻境,鱼阙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她怔愣了半会,兴许没有从覆盖吞噬自己的黑暗里回过神来,翻身将脸埋入他怀里,闭上眼蹭了蹭他的腰腹,衣料丝滑柔顺,贴起来很舒服。
她下意识地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语气慵懒尾音微微上扬,颇有几分娇憨可爱。
“阙儿。”少年带着笑意,“还要睡吗?”
“睡……”
“可是你已经睡好久啦。”
他的发尾垂下几缕落在她脸上,酥酥痒痒的,连同他含笑的低语。
鱼阙睁开眼,怔了半响,伸手想触碰这真实的幻境。
但在即将到达他的面颊时,她便已经能感受到了微微的暖,瑟缩了一下,想收回手,不料被他扣住,贴上他的脸。
暖的……
不是梦。
鱼阙这才自己正枕在少年的腿上,脸抵着他劲瘦的腰腹。
她木着脑袋,问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随着青鸾阙的师兄师姐离开了么?
“因为担心你,就留下来了。”
他说,“我放不下你,再者想起来蓬莱洲还有事情要做……你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他给她拉上有些滑落的被子。
鱼阙身上盖着的是鲛纱织就的薄被,露出来的胳膊也整理得干干净净,一点血污也没有。
破破烂烂的灰蓝色道袍终于换下,取而代之的正是蓬莱洲上时兴的裙装,坦领,衣结系在胸前,领口绣着双鱼衔花,灵动可爱。
脖子上还挂着长命锁,也是鱼和莲花样式的,垂缀精致的铃铛。
“我……我刚刚是……”
鱼阙想起方才那极不真实的一幕,低头摸自己的胸口,原本被洞穿的胸口完好无损。
仿佛方才有东西穿透胸口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你的蛇救了你。”
少年垂头认真地看着她,说:“一切只是幻象,泥鹎是沼泽之下长久不散的瘴气幻化出来的妖兽,你被它幻化的假象骗啦,其实根本就没有受伤哦。”
“这样吗?”
鱼阙还是有些怔愣。
“你做了一个噩梦,就是这样。”
“……骗人。”
泥鹎是真实的洞穿了她的胸口,只不过为什么一点伤痕也没有?
她又忍不住摸了摸。
才睡醒有些呆呆的表情是她最可爱的模样,此刻她朱果一样的唇微微张着,他只要弯腰就能咬住。
但欢喜她懵懂模样的少年只是侧头,捧着她的后脑将她撑起来。
他贴上鱼阙的脸颊。
她脸上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蹭起来很舒服。
少年像猫一样蹭了蹭她,叫她:
“阙儿。”
鱼阙没有拒绝,任他抱住自己蹭蹭。
反正这样……也很舒服。
他揽着鱼阙,鱼阙也得抱住他才不至于失去平衡。
两人自然地拥抱,晏琼池也是一席黑色的丝绸单衣,薄薄一层,这层衣服贴着他的肌肤,覆着他的骨。
少年的身型逐渐发育完备,宽肩窄腰,鱼阙攀上他的背,摸到了他的肩胛骨,动作间,衣料摩擦发出嘶嘶的暧昧声音。
有点瘦。
她把脸埋入晏琼池的脖颈,兰息萦绕鼻尖。
“……阙儿。”
两人好似鸳鸯交颈,少年蹭了蹭她的耳背,鼻息的温热落在她耳根上,他说:“跟我走吧。”
鱼阙枕在他脖颈处的脑袋摇了摇。
“不。”
少年只是叹气,没再说什么。
“我睡了多久?”
两人静静地待了半刻,鱼阙才从环抱的温柔里挣脱,耳根红红地问道。
“五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五个时辰?
鱼阙睁大眼睛,想起来在芜野泽的崔茗和白珊……崔茗身上还有伤,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
“他们呢?”
“不必担心其他人。”晏琼池说起他人时总算是淡淡的,“暂时还活着吧。”
“还活着……对了,我的剑!”听闻他们没事鱼阙有一瞬间的松懈,想起来自己的剑从手中滑落,有些焦急。
如果剑还在芜野泽那还好说,万一被什么东西叼走,可怎么办呢?
她爬起来,却又不慎踩到裙摆,一个趔趄又摔了回去,少年伸手接住她,稳稳当当地将她安置在腿上。
“啊呀?这又不走了么?”他笑。
“放开。”
“我不想你再去那个地方。”
少年眼睛盈盈地看着她,说道:“我们一起离开蓬莱洲,我带你回烛玉京……我保证再也不会有讨厌的人欺辱我们,我们……我们像小时候那样整日整日的待在一起。”
“我们回去罢。”
他的语气总是那么担忧,确实要担忧的。
“别再劝我了,晏琼池。”
鱼阙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我得知道太和真人说的到底是什么,鱼氏的惨案到底和蓬莱洲有什么关系。我隐忍多年,终于要迎来真相,你叫我如何放弃?”
“至于其他的……等我大仇得报,再说吧。”
她并非不明白晏琼池的心意,并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雨夜里交叠的心,那萌芽的悸动,她并非不明白。
只是,挡在面前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如果能活下来。
如果能活下来。
少年的眼睛里染上委屈,看起来惨兮兮的,他把头埋在鱼阙的锁骨处,又低低地叫了她几声阙儿。
他低沉又带着委屈的嗓音叫人心动,这样念她的名字就太犯规了,小坏蛋一样的晏琼池委屈起来也是叫人不忍心拒绝。
鱼阙推开他,提起裙摆起身跑出去,繁复的裙摆也带着几分慌忙。
还是赶紧离开罢。
她跑到栏杆边上看,发现自己所站之处是自巨大紫晶木上修筑的木屋廊桥。
小木屋有着小小的飞檐,龙兽匍匐屋檐上,好似龇牙咧嘴的小狗,一切的一切都精致五比。
这里是哪?
她看了看脚下浮在湖面的垫石,跳下去,落在垫石上。
鱼阙跨一步的距离不够大,不得不揽着裙摆一蹦一跳地踩在那些石头上,像小女孩玩游戏,一跳一跳的。
她试图走出去,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垫石上似乎有什么机关,能叫人不停兜圈子。
“走这边。”
黑色衣袍的少年出现在鱼阙身后,牵住她的手领着她踏上正确的踏石。
他每跨一块垫石,都会停下来,等一等鱼阙。
不同于刚才两人待在一起的活泼,气氛突然静谧起来了。
鱼阙不爱先开口说话,总是晏琼池活泼地说很多话,她其实是很喜欢他这样快乐的。
而现在晏琼池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听她在说话,那双眼睛看看她,再看向别处。
星星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像是盈盈的泪水,又像是破碎一地的心。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他那海潮一般的悲伤。
晏琼池,也会觉得悲伤了。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她拒绝了他?
“你不高兴么?”鱼阙问。
“才没有。”晏琼池摇头,认真道,“和你在一起,我总是觉得高兴的,但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笑笑,把她的手攥得很紧,“让你揣测我的心情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想起了什么?”
鱼阙也用力地抓住他的手,并不排斥。
“我拿到了七脉争锋的一甲法器。”
他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变回了那个有点狡黠的少年,“我在镜子里看到你的前世了……富家小姐的你和别人一双心意两相投,花轿把你送出去好远。”
“而我是穷书生,为了阻止你出嫁,我骑着瘸腿的驴在后面追赶……我说‘阙儿啊,我是真的喜欢你呀,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你说‘我看不起连魂魄都凑不齐的家伙,别在我眼前瞎晃悠,快滚’!”
“抬着你跑的轿夫把我撇下,瘸驴把我踢得滚出去,我滚啊滚啊,最后只能坐着放声大哭……啊呀,想起来我都觉得伤心呢。”
他的表情和语气又像是随口编了个故事来搪塞她,鱼阙怀疑他满口胡言乱语的本领是不是因为看多了志怪话本学来了。
鱼阙低声训斥他,“不许说奇怪的话……不许再看志怪话本!”
“阙儿啊,话本是有些意思的,字字是人心,句句是人性,我觉着着实不错。”
晏琼池赞不绝口,“我在里面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表情和情绪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的,我学得很纯熟啦。”
“其他人也学得很好,我怕你看不出来,被别人骗去啦,我得骑坏多少瘸驴才能追回你呀?”
“为什么要骑瘸驴追我?”
晏琼池哈哈地笑,“那不骑瘸驴,我用两条腿跑着去追你也可以。”
鱼阙看了一眼他,又把视线转回来,想了想,点头,“还是骑驴吧。”
“主要的意思不是这个啦……”晏琼池知道她又没听出来自己的意思,叹气。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夜风凉凉,吹得她的衣摆微微扬起,鱼阙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鲜艳活泼的颜色,问道。
“……”
少年可疑地将脸扭过去,如果有小扇子,他一定用于却面挡住鱼阙狐疑的目光。
“是侍女啦,我才没有看。”
这身裙装确实很适合鱼阙,醒目的二十四破撞色长裙,臂上披帛,腰间有垂下来流珠璎珞,还系着彩带。
长发也不再是简单的一个发髻,以精致的头花作饰,红缎子发带隐隐折射着鱼鳞的暗纹,长长地垂着,和细小的碎发一起衬得脖子雪白,不堪一折。
整个人动起来好似游曳的小锦鲤。
漂亮是漂亮,但鱼阙觉着行动太不方便。
两人牵着手,淌过了星河。
“你且去吧。”
在高耸着的牌坊下,晏琼池停住脚步,似乎不打算同她一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