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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蝉鸣。热烘烘的风和热烘烘的血。
……他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我受了伤……”
脑海深处,仿佛深渊中亮起一点光。
江耀皱着眉头闭着眼,不愿意放弃这点亮光。他努力抓着这一点思绪,继续想,拼命地想。
【你受了伤。】
心里的人也尽可能地帮助他。
【你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或许身体整个被破坏了,所以衣服也都毁损了。】
但是,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
是谁的?
不是徐医生。不是那个可怕的人。不是那个人。
是谁呢?
“陆……执……?”
不知道为什么,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泪又流下来了。
“陆执?”方警官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跳。
“陆执……是陆执!”江耀宛若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方警官被他吓了一跳,秦无味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
“什么陆执?”秦无味问。
“是陆执……陆执的血!”江耀眼神恍惚着,很显然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他的视线有些飘忽,目光从秦无味转移到方警官身上。
江耀一下子伸出手,抓住方警官的手臂,急切而慌乱。
“我身上的血,是陆执!”江耀抓到他的手臂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整个人一下子冷静下来,组织出来的语句也没有那么凌乱,“——不是徐医生!”
“不是徐医生?”现在换到方警官陷入迷茫了,“可是DNA比对的结果……”
“不是他,绝对不是!”江耀的语气非常肯定,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
“可……”方警官挠头,“DNA……”
秦无味的脸色微妙地一变。
方警官眼力绝佳,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个微表情。连忙问:“怎么,你想到什么?”
“……没什么。”出乎意料地,秦无味回避了这个话题,也同时回避了方警官的眼神,“我们先继续整理线索。”
方警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但秦无味都这么说了……
“好吧,那我来说我这边查到的东西。”
方警官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又看了江耀一眼。
江耀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刚才脸上吐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擦干净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有点充血。
“你说吧。”江耀看着他。
方警官定了定神,也拔掉黑色油性笔的笔头,走到白板前面去。
“我查了这三个案子的所有材料,发现几个问题。”
方警官在白板上写下徐静娴、温岭西、江一焕三个名字。
江耀缓慢地眨着眼,盯着那三个名字。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种深沉的情绪。
方警官有意忽略了那令人心痛的眼神,冷静而清晰地陈述道:
“在江一焕死亡之前,监控拍到徐医生出现在宜江大学校园里。但查遍所有录像,徐医生只出现了短短一帧。他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而且他好像知道摄像机会拍到他一样,甚至还朝镜头看了一眼。”
“温岭西死亡前后的监控我也查过了。这一次是在江耀进入诊所以后……正好就是你推门进去、温岭西的头掉下来的那一秒。”
方警官此时回想起那个画面仍然觉得不寒而栗,“……那时候,徐医生其实就在诊室外面。隔着玻璃,看着你。”
秦无味:“……”
江耀:“……”
简单的描述,令秦无味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耀却意外地平静。仿佛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舞蹈房呢?”秦无味问。
这三起案子里,只有舞蹈房检测出了【蜗牛的粘液】。
如果连舞蹈房徐医生都有出现,那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徐医生就是【蜗牛】。
然而这一次,方警官却摇了头。
“不。舞蹈房的监控我翻来覆去比对了十几遍,没有。一帧都没有。”
秦无味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猜想成真。
徐医生是蜗牛?世界级变异种早就潜入了管理局?而且还担当了心理医生这么重要的职务???
这种可怕的事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秦无味都不希望它是真的。
那样真的,太可怕、太令人绝望了。
“监控虽然没有拍到他,但是——”
方警官表情凝重,一句“但是”,成功地令另外两个人的表情变得比他更沉重。
“但是,当晚徐医生本该在原本的精神科医院值班,护士却找不到他人。”
“恰好在徐静娴的死亡时间里,徐医生消失了。护士直到半小时后才见到他。徐医生本人却表示自己一直在值班房里,哪儿都没去。”
“护士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所以我一问,她就想起来了。”
“苍山精神病医院?”秦无味忽然开口。
“对,苍山。”方警官道,“你也查过?”
秦无味点点头。
当初江耀选中徐医生当自己的主治医师,全程都是弟弟秦无垢陪同的。
秦无味那时候正在出任务。回来之后听说这件事,又得知徐医生是新来的。出于谨慎,他查了徐医生的资料。
徐医生在加入管理局之前,任职于宜江市苍山精神病医院。
那是整个第一行政区最好的精神科医院,在全国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
徐医生的专业水平不容置疑,至于加入管理局的原因……
似乎是,差点被自己的病人杀害。
根据管理局的记录,徐医生曾经在出诊时遭到攻击。他接手的某位患者,被当成暴力精神病患送过来,实际上却是已经恶堕的变异种。
幸好执行者及时赶到,救下徐医生,要不然他已经血溅当场。
徐医生为表感激,主动提出加入管理局。
当时心理咨询部也正好缺人——有一位医师在度假中出了意外,另外两名则是无法继续聆听执行者的倾诉了。执行者出任务时接触到的事情都太过悲惨,是连负责聆听的精神科医生都无法接受的程度。为了避免医生自己也出现精神异常,管理局同意了他们辞职申请,清除记忆后让他们回归到正常生活。
当时并不觉得这三名心理咨询师的离岗有什么问题。三人的离岗也陆续发生在半年内。
如今想来……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了。
顺理成章。
这是【蜗牛】惯用的手法。
就像清除掉江耀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
“还有一件事。”方警官叹了口气,担忧的目光又投到秦无味身上,“……你自己看吧。”
方警官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资料。
秦无味接过,微微低头。
是一份病历。
病历首页上,赫然写着熟悉的名字。
——秦无垢。
第180章 时间
秦无味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他快速地翻开病历。病历上倒是没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咨询。”
下面有徐医生的签名,还有日期。
……是半年前。
“是你结束【神隐】的不久之后。”秦无味低声说。
江耀却皱起眉头。
心里的人也察觉到异常。
【秦无垢和徐医生以前见过?】
【不对。秦无垢第一次带我们去见徐医生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不认识徐医生的样子。】
“他不记得他见过徐医生了。”江耀说。
秦无味猛然抬起头。
“……【遗忘】?”江耀犹豫着说。
秦无味眉头紧蹙。即便有着墨镜遮挡,还是能一看看出他脸上无比凝重的神情。
【遗忘】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天赋。
秦无垢拥有【遗忘】的原生天赋; 自然而然的; 他对【遗忘】也有非常强的抗性。
这就跟拥有【毒液】的人会免疫毒素、拥有【烈焰】的人能够经火一样; 如果在获得天赋的同时没有顺带拥有相应抗性,那么一旦使用,操作者会直接遭到反噬。
秦无垢的抗性能让他免疫【遗忘】安瓿药水的效果。
但如果是【蜗牛】; 如果是那个世界级的变异种使用的原生天赋……
恐怕; 即便是秦无垢,也抵挡不住。
“如果他真的有【遗忘】……”秦无味低声; “至今为止; 到底有多少人的记忆被篡改过?”
江耀:“……”
沉默。
方警官:“?”
这俩人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让他一头雾水。
他心里清楚,这是在讨论管理局的事。讲道理是有保密要求的,这俩人没避开他私底下去谈就已经是信任他的表现。
因此方警官也没插嘴打断他们。只是安心听着。
【半年。】
江耀心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切都串起来了。】
“……嗯。”江耀点点头。
“你那边查到什么?”秦无味也看出他想说什么,示意他开口。
江耀想了想,抓着黑色油性笔; 走到白板前面; 画了三条平行线。
三条线像三个平行的跑道,但跑道长度不同。
第一条最短; 第二条次之,第三条最长。
“这是现在。”江耀指着三条跑道的起点处; 又指指第一条短跑道的终点; “这是半年前。”
秦无味和方警官都专注地听着。像小学生听老师讲题。
【在半年的时间节点上画个圈。】
心里的人说。
江耀在第一条跑道的重点画了个圈。
“我和陆执; 在这里回来。”江耀画完那个圈; 笔尖向左偏移,空开一点距离之后,又画了个圈,“这是秦无垢去见徐医生。”
秦无味和方警官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
——这不是跑道。
这是时间轴。
从表达形式上……其实如果反过来画会更好理解一点。不过算了。
江耀能用图解的形式来给他们解说,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对自闭症患者要求不要太高。
“我在【回溯】里看到,秦无垢把封禁区域的图纸,交给孙继文。”
江耀语气平静,在“秦无垢去见徐医生”的左边一点,又画了个圈。
他现在说长句的时候还是不太连贯,中间需要卡顿,想一下。
但表达能力真的比以前提高了太多太多。
孙继文……
方警官对这个有印象。似乎也是某个奇怪案件里的主角。
听江耀这意思,是秦无垢把管理局的机密文件交给了敌人?
方警官下意识地看了秦无味一眼。意外地发现,秦无味没什么表情。
秦无味示意他继续。
“还有大量的低阶安瓿药水,就是,市面上那些。”
江耀的手又往左边挪了点。
意思很明确。
这些都是秦无味见过徐医生之后发生的事。
是遭到操控后做出来的事。
“但原鸾,是一年前。”
江耀突然换了条跑道——第二条,中等长度的那一条。
位置是在半年以前。
秦无味点点头。
原鸾遇害,是一年前的事。
“我没有看到,他做坏事。”江耀在那个位置上打了个叉,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秦无味,重复了一遍,“他那时候没有做坏事。”
“……”秦无味沉默地抿了抿嘴唇,黑色墨镜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嗯。”
至少,原鸾和奚兰宵的惨剧,和秦无垢无关。
“那第三条线是什么?”方警官实在忍不住好奇,指着最下面那条,明显比上面两条长出太多的线。
“……”江耀却突然沉默了。
方警官和秦无味对视一眼。两人只当是江耀在内心组织语句,并不催促。都按捺着急切的心情,耐心等待着。
【告诉他们吧。】
心里的人低声说。
【是噩梦。】
江耀闭了闭眼。终于开口。
“是我的,记忆。”
秦无味脸色一变。方警官也是大惊:“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只是一些片段。”江耀握着笔,笔尖停留在第三条直线上,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半晌,他还是放弃了。
“我想起很多事情,我和陆执,我们在管理局……还有你。”
江耀露出回忆的神情,但回忆得很艰难,因为每次噩梦醒来,他的记忆都像被剪烂一样凌乱。
“我想起陆执救我回来,从一个游轮上面。”
“我想起我被污染……被关在玻璃房间里。很多人在外面看我。”
“我想起陆执冲进来救我……”
“我想起火锅,他的左手,他给我的太阳石,他从小长大的孤儿院……”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我记得我想起来了,但是醒来时又不记得了……”
每一次。
——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他的记忆都会重新被剪碎。
如果不是努力记忆,那么就连这些都会被忘掉。
他仿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