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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缩略图就令人心惊肉跳。每一张的底色都是血红,其中发白的是母亲的尸体,乌黑的是染血的发丝。
江耀点进去,一张一张地看。
目不转睛。
他其实……没有真正看到过母亲的遗体。
母亲出事的时候,他仍然活在玻璃罩子里,对外界的一切,感觉都不真切。
哪怕周围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用担忧的语气询问他,他都无法理解那些行为意味着什么。
那时候他还需要心里的人教他,如何做,如何表达。
而即便被告知“你父亲现在很难过,拍拍他的背吧”,江耀也只是照着做而已。
他并没有真正产生过……情绪。
而此时,玻璃罩子像是裂开一道缝。
血腥味从外面涌进来。
汹涌澎湃地挤进来。
江耀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张张照片。
他的母亲躺在舞蹈房地板上,腰以下的部分烂成肉泥,像被绞肉机搅碎过,又像被压路机碾压过。就那样稀稀拉拉地挂在腰上。
像一条破裤子。
那本来是,足尖点地,翩然起舞的一双。腿。
那本来是踩着古典乐的旋律,在皇家大剧院如蝴蝶翩跹般的一双。腿。
现在却烂成一团肉泥。
骨头渣子白。花。花的,混在血红色的肉泥里。已经彼此不分。
江耀忽然想起父亲曾说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很多钱,才请到一位愿意为母亲整理遗体的敛容师。
因为实在太难了。
相比之下,父亲的遗体……就稍微好一些。
至少,肢体没有缺损。
它们只是断裂,扭曲。
只是内脏被骨头碎片刺破,脑浆在水泥地上迸裂。
……江耀忽然想起,就连父亲的后事,似乎都是秦无味帮忙处理的。
他只会哭。只会发呆。只会说“我不知道”。
他很没用。
【江耀。】
心里的人低低呼唤。
把江耀从过于鲜活的记忆里拉回来。
“……”
江耀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在案发现场的照片之后,是各种物证、笔录,以及分析资料。
按照时间顺序来。
【舞蹈房杀人案】中,他的母亲是在密室状态下的舞蹈房里被杀害的。
【温岭西断头案】,则有一个最为怪异的嫌疑人,陆执。目前下落不明。
【江教授坠楼案】里,父亲坠楼的宿舍楼顶,也没有第二人在场的痕迹。只留下一颗太阳石。
如果要找突破口,毫无疑问,那个突破口就是“陆执”。
这也是为什么秦无味如此执着于太阳石。
方警官肯定也早已察觉这一点。他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可能为“陆执”的人的资料。
从文件上来看,方警官最为怀疑的,是一个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失踪的孤儿。
“……孤儿?”
江耀的表情变得疑惑。
【怎么?】
江耀盯着屏幕上,那张二十年前孤儿院档案的扫描件。
档案上,照片已经模糊发黄,看不清楚。
只能隐约看出是个剃着平头、神情倔强的小男孩。
江耀无法表达心中那种感受。
只是,不想再看。
不愿意再看这份档案、这张照片。
不愿意再看那个小男孩倔强而雪亮的眼神。
【……等等。】
在江耀即将起身的时候,心里的人叫住他。
江耀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他微侧过头,看到自己的手,重新握上鼠标。
有时候那个人会使用他的身体。如果他醒着的话。
睡着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但只要醒着,他都会让那个人用。
于是他看到自己的手,操控鼠标,打开了电脑里的另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名同样是一串意义不明的英文+数字。
在资料显示的瞬间,江耀就明白他为何要打开这个文件夹。
是方警官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
文件夹里,放眼望去有几百张照片。大多凌乱不堪,很难从缩略图上辨认出照片的内容。
但唯独有一张,背景清晰,画面干净。在众多脏兮兮的照片中脱颖而出。
是证件照。
是今天下午,方警官临走前忽然想起、给他辨认的证件照。
【做好思想准备。】
心里的人说。
【我要点开其他照片了。】
鼠标选中另外一张照片。放大。
一具奇异的死尸,出现在屏幕上。
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
照片中,对方的肢体保持完好,并没有什么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画面。
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具死尸。
皮肤青黑,眼眶深凹。
大片大片的黑斑随处可见,瞳孔放大到边,一片漆黑。
是典型的尸体。
但……又有些奇怪。
江耀皱起眉头,手指微微一动,滚向下一张。
果然,下一张是拉近镜头后尸体的特写。瞄准了尸体的脸部。
一般来说,死尸脸上出现一些青紫血管,并不奇怪。那是血液停止流动后的瘀滞反应。
但这张照片上,死者的面部皮肤之下,有着明显异于人类血管走向的……黑红丝状物。
“腐菌?”
江耀回想起【红油麻辣烫】。
【不像。】
【再看看。】
滚轮继续滚动。
现场取证人员对尸体身上所有细节都进行了拍摄。
显而易见的,这种黑红色的丝状物,几乎长满了死者的皮下。
就仿佛一件衣服,不是穿在了身上,而是穿进了皮肤下面。
把皮肤都给撑起来了。
而死者的瞳孔——先前的远距离照片,看上去是瞳孔散大到边。此时看到聚焦特写,才能看清,原来死者的瞳孔也被黑红色的丝状物占据。
瞳孔的本质是虹膜中心的小圆孔。
这位死者的瞳孔,里面就像个蜘蛛洞。无数黑红丝状物盘曲错杂,占据了他的整颗眼球。以至于从外面看起来,撑大的瞳孔就像是散大到边。
“……”
江耀感觉不太舒服。
【这件事……管理局居然不知道。】
心里的人沉吟。
【是方警官刻意隐瞒?】
记得下午方警官说过,他觉得秦无味查案太磨蹭。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曾无数次跑到刑侦大队来,委婉表示他们刑警查案太磨蹭。
没想到现在案子移交给管理局,方警官居然也开始抓耳挠腮,觉得管理局效率太低。
所以才会想隐瞒这次的事件,自己来查?
江耀嘴角微微一翘。
好巧。
【尸体现在还在鉴定科……今晚正在尸检。】
心里的声音微微一顿。
【你看,电脑下面的便利贴。】
江耀视线微转,落在屏幕下方的便利贴上。
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体写着几个待办事项,其中第3条是“张不凡尸检明日出报告”,而第5条是“抽空看望江耀记得买果篮”。
第5条后面还打了个勾。
后面的第6、7、8条也都打了勾,都是各种公务。
第9条是,“儿子生日记得买蛋糕”。
9条待办事项,只有第3条、第9条还没有完成。
第9条……应该是下班以后就去做了,所以没有回来打钩吧。
江耀看着那句式相仿的第5条和第9条,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方警官会选在今天来看望他。
【他儿子,大概也跟你差不多大。】
江耀:“……嗯。”
按照心里的指示,江耀清除了自己浏览电脑的痕迹。
关掉电脑,将办公室的一切恢复原状。
江耀决定去鉴定科,看看法医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67章 毛发
孙法医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辞职。
最近的宜江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案件频发不说,送过来的尸体也越来越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有时候他刚刚接到尸体,防护服换上; 手套戴上; 都准备搬尸体上台了; 突然就有人跑出来说,等一等,先别剖。
——这个案子已经不归我们管了。
孙法医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不是咸鱼也不是工作狂; 得到这种指令,少干一点活早点下班; 总归心里是开心的。
法医嘛; 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又不是拍电视剧咯,那些奇奇怪怪的非自然死亡……查案是警察的工作好伐啦,他只是法医耶。
但是……太多了。
“这个案子不归我们管了。”
“这个案子要马上移交给另一个组。”
这种话,第一次听到,心里会暗爽。
第二次听到,会觉得这礼拜运气不错。
……第十次听到; 心情就不一样了。
而且; 是这个月里的第十次。
而今天才只是……二十号。
“2050年10月20号,凌晨2点37分。解剖开始。”
按照规定; 镜头对准解剖台,记录尸检全过程。
这具尸体; 是孙法医反复确认、反复得到“你就放心剖吧这次绝对不会移交给别人”的保证之后; 才从家里赶来; 开台接手的。
一般来说; 法医不会在这么晚开工。
倒不是吉利不吉利的问题。
毕竟只是工作。死人的事情,能有多急,要法医从家里赶过来大半夜地解剖?
孙法医干这行已经二十多年了,经手的尸体有好几千具。
在公安系统里,他这样的已经算是资格很老的老资历。
所以才会大晚上地被紧急叫来。
据说是……真的很急。
啪地一声,孙法医拉紧橡胶手套。抬起头,朝对面的年轻法医道:“解剖开始。”
首先是大体外表。
孙法医作为主检,对面的年轻人则是记录和助手。
“死者年龄约在三十至三十五岁,男性。皮下可见大量丝状纹路,呈黑红色……”
孙法医检视着这具尸体。
死者名叫张不凡,这是方警官临走前告诉他的。
是某家大型超市里负责称重杀鱼的工作人员。今天早上,同床共枕的妻子醒来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走到客厅里就发现死者躺在地板上,已经失去心跳呼吸。
根据问询结果,死者原先并没有确诊过任何基础疾病。
超市最近生意不好,死者的工作量也不大,不太像过度劳累引起的猝死……当然,在解剖内脏之前孙法医不会说这种结论性的话。
他只是习惯性地边观察、边思考。
据说家属当场就吓坏了。
孙法医非常理解那位痛失丈夫的可怜女人,因为这样一具尸体,大清早地出现在任何人的客厅里,都会把人吓一大跳。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颜色。
孙法医从业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皮肤状态。
一般来说,观察尸体大体外表,主要是看年龄、性别、外貌特征、有无外伤、尸斑及腐烂程度等等。可以获得很多信息。
但这具尸体……
孙法医很难从他皮肤上,移开目光。
并没有破损或是淤青,也没有典型的尸斑表现。
整个尸体的皮肤组织,都呈现出一种影影绰绰的黑红色。
像是皮肤下面藏着一层……网状物。
孙法医对着摄像头,详尽地描述了尸体的大致状态。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死者没有明显流血或者挫伤。
但却有针孔。
“左侧上臂三角肌下缘可见,两枚针孔。”
孙法医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十分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哇,吸。毒?”小法医皱眉,一脸嫌弃。
孙法医瞟了他一眼:“别这么快下结论。吸没吸。毒要等化验。”
“哦哦,对不起。”小法医吐吐舌头。
观察外大致外表后,按照常规,孙法医翻开了死者的眼皮。
“瞳孔散大……到边?”孙法医一眼就察觉到异样。
瞳孔散大到边也是死尸的一个明显特征。这具尸体也是如此,瞳孔直径非常大。
但又和平常见到的不同。
孙法医弯下腰,拿起放大镜仔细凝视。
这是什么?
细密的黑红色丝状物,盘旋缠绕,挤满了死者的眼球。
乍一看像是某种真菌菌丝,但并不符合孙法医从业多年的任何一种经验。
他打算一会儿将眼球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确认另外一些东西。
“口腔,牙齿完好无缺损,牙颈部略呈玫瑰色……”
孙法医话音未落,对面的小徒弟又兴奋地抢答:“玫瑰齿?!这人是窒息死的?!”
孙法医有些不高兴了,瞪着他:“说了多少次,下结论别那么武断!你这样是要犯错误的!”
——玫瑰齿,是法医学上的一个术语。
窒息死者的牙齿,在牙颈部会呈现出玫瑰色,或者淡棕红色。经过酒精浸泡后会更明显。
这种特征,对鉴定死者有无窒息情况,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但并不是绝对性的指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