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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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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文一直等在花厅外,听到叫他,连忙匆匆近来,不敢进屏风后,只敢在外面站着回道:“爷,什么事?”
  “叫一队人准备好,在外面等我。”贺云章放下上完的药和纱布,起身道:“有个差事要去一趟。”
  捕雀处的差事,又是深夜,多半是抓捕人犯,或是抄家。
  秉文也知道最近的案子没有需要这样的,他也极聪慧,立刻猜到和娄家有关,迟疑道:“爷,秦侯爷那边……”
  毕竟秦翊才是捕雀处名义上的首领,虽然没有实权,但但凡有行动,知会他一声总是惯例。
  “这次不用经过秦侯爷,直接抓人就是。”贺云章道。
  他起身,娴月却抓住了他的衣摆。
  “等等。”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刚刚深夜的狼狈和凄惶都一扫而空,微微皱着眉,眼中神色飞速变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明明是这样妩媚的脸,她有时候故意卖弄,甚至会露出天真的神色。
  但也有这样的时候,像只狐狸,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中,一点不避讳她的聪慧和心机,甚至有种野心勃勃的光芒,像一柄锋利的剑。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她迅速地权衡完毕,抬起眼睛来看着贺云章,像个老成的猎手。
  “能经过秦侯爷吗?”她问道。
  “什么?”贺云章都有点惊讶。
  如果要抄娄家,哪怕是假抄,最好也是速战速决,秦翊那边有后话,可以借口说深夜不好打扰侯爷,毕竟捕雀处其实是他贺云章的捕雀处,等到木已成舟,秦翊也没法说什么,否则只怕横生枝节。
  娴月笑了。
  世人都喜欢她妩媚风流,但她这狐狸般的模样才最好看,几乎是带着点骄傲自满的,十分耀眼。
  “你信我。”她朝贺云章道:“你先去秦家走一趟,告诉他你要去抄娄家,要是秦翊问你为什么,你就把事情和盘托出就好了。凌霜被关,高烧昏迷,我深夜出逃来求救……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告诉他。”
  贺云章也笑了,他也隐约猜到了。
  “好。”
  捕雀处的人在外面集合,贺云章换了锦衣出来,抄家不比寻常公务,他佩的是雁翎刀,穿的是朱红锦衣,墨色蝉翼冠,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实在好看。
  但这样的贺大人,临出发却不忘朝着她道别,道:“等我回来。”
  “好。”
  娴月坐在榻上,紫檀木的睡榻,足工足料,满满雕工累累如葡萄,铺的垫子是进上的重文缎,四周的陈设都是这样贵重,她坐在其中,双手撑在身体两边,四处看看,晃悠着腿,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
  她知道自己没有让凌霜失望,下赢了最难最难的那局棋。娘回来要是知道,也一定会为她骄傲。
  如果她猜对了的话,娄家的人,娄老太君,娄三爷,冯婉华,还有玉珠碧珠那两条毒蛇,还有那两个痴呆一样的儿子,永远不会知道他们逃过了一场什么。
  如果她猜错了的话,等着他们的,是一场惊喜。
  玉珠和碧珠在她房外舞半夜的火把,威胁放蛇,放蝎子,说要烧死她,都不及娴月这反击的十分之一。
  她们用假火灾吓她。
  她还他们一场真抄家。
  如果不是怕乱中出错的话,她几乎要让桃染过去,看看那景象,再回来跟她报告了。她虽然没见过抄家,也可以想见那景象。
  深夜捕雀处驾到,先“请”老太君移驾,再将睡梦中的三房众人逮个正着,男女分作两班,全部赶出来,披枷带锁,分两处关好,凌霜自然也会被放出来,趁乱被她接走。
  到那时候,估计娄家的人全都吓得魂飞天外了,贺云章甚至会提审娄三爷,给他安个罪名,三房引以为荣的四品官,在捕雀处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三叔会吓得屁滚尿流地求饶,也许会告发许多同僚的罪行也不一定,不可一世的娄老太君,也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那时候,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警告……
  光是想想都觉得快意。
  她早说过的,她最记仇。
  她的世界只分自己人和外人,当外人欺负到她自己人的头上来时,她会毫不犹豫,用最残酷的手段予以报复。
  用玉石俱焚般的态度,同时她却可以带着她在乎的人逃出来,独善其身。
  娄三奶奶要是知道她的攻击会招致多残忍的报复,一开始大概就不敢动手了。
  等到她知道的时候,也就晚了。
  娴月想象着那副场景,心中有点残忍的快意。
  贺云章是怎么忍住的?
  自己有父母,有凌霜,有桃染,仍然偶然会涌出这么残忍的想法,贺云章手握着如此巨大的权力,可以轻易摧毁许多人的一生,他是如何忍住的。
  还是他也不快乐,锦绣文章的探花郎来做这个,他低垂眼睛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喜欢的人,深夜这样处心积虑地来找他,也只为了他手上毁灭的力量。
  娴月忽然有点失落,她看了眼身边的东西,木盘里还放着他握过的纱布,娴月忽然拿起来,闻了闻。
  黄娘子本来要进来问她要不要吃点点心,看到这一幕,心中如同雷震。


第91章 侯爷
  娄老太君是凌晨被吵醒的。
  当时天还未亮,外面一片漆黑,锦绣在上夜,两个小丫鬟守在外面,她是老年人了,觉也越来越少,常常卯时没到就行了,而且睡得轻,外面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
  这次也是一样,她听见外面有人声,被吵醒了,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什么人?”
  锦绣匆匆进来了。
  “回老祖宗,是三爷。”
  “老三?这么晚,他来干什么?”
  娄老太君抱怨着,一面还是起了身,锦绣连忙过来,伺候她穿衣,娄老太君见她拿过来的是见客的大衣裳,顿时更加惊讶,道:“什么事?”
  “老太君,你问三爷就知道了。”锦绣道。
  娄老太君于是一边扣着衣扣,一面叫道:“老三进来。”
  她偏疼小儿子,也是事实,老大早逝,老二不是她亲生的,是个已经去世的小妾生的,老三小时候最聪明机灵,最得她宠爱,老四生得晚了点,当时老三已经出人头地,所以娄老太君对三房向来高看一眼,再加上三奶奶也确实精明能干,又爱说笑,会凑趣,虽然有时候做事狠了点,但大事上是不出错的,就像这次凌霜的事,不是她带着玉珠碧珠来告状,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她一叫,娄三爷就连忙跑了进来。
  娄老太君一见他的样子,更加惊讶了。
  娄三爷也像是半夜被叫起来的,脸上还带着睡意,神色却激动,衣裳也是匆匆忙忙穿上的,一见老太君,就连忙快走几步,跑到床前。
  也只有他这个成年儿子有这样的待遇,其他像娄二爷,老太君平常连亲近话都没几句。
  “什么事这么慌张?”她皱着眉头问道。
  “秦侯爷来了。”娄三爷有些激动地说:“咱们两家素无往来……”
  “哪个秦侯爷?”娄老太君不解。
  “还有哪个秦侯爷?”娄三爷语气激动地道:“京中也只有一个秦侯爷呀,娘,文远侯府,清河郡主的儿子,秦翊秦侯爷,他刚刚到访,说有急事,现在正在前厅看茶呢……”
  “你怎么不去接待?”娄老太君问道。
  “他要见您老人家呢。”娄三爷道:“也不肯说是什么事,只说是急事,请老太君见一面。”
  娄老太君心中又惊又疑,如果说赵家已经是他们家高攀的话,那秦贺两家,尤其秦翊这一支,就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了,京中世家,哪个不想和秦家往来,就是上门去拜会也未必能得到接待,怎么秦翊会忽然亲自上门来?
  娄老太君匆匆穿衣起身的时候,娄三奶奶也赶到了,她也是匆忙不已,发髻衣裳,也都只马虎而已,见娄老太君站在镜前匆匆戴冠,连忙过来帮忙。
  娄老太君在镜中和她一个对视,道:“婉华,你消息灵通,秦侯爷是为什么事来的,你知道吗?”
  娄三奶奶也摇头,见锦绣拿过来金冠,连忙道:“我来吧。老祖宗穿礼服吧……”
  “秦家威重,还是穿命妇服的好。”娄老太君如临大敌:“秦侯爷虽然年轻,也是袭了侯位的,真论起来,你们的爹就是在世,见了他都要行礼的,何况是老三呢。咱们还是尊敬点好……”
  “是是是。”娄三奶奶脸色也惊疑不定,道:“究竟是为什么事,值得这样匆忙造访,不会是捕雀……”
  “啧,乌鸦嘴。”娄老太君训斥道。娄三奶奶也连忙打了自己的嘴两下道:“瞧我这嘴,提什么不好,提这个,秦侯爷现在只是名义上兼着捕雀处的首领,实际是不管事的,是我胡说了。”
  “我看也许是清河郡主的事。”冯娘子连忙凑趣道:“咱们老太君德高望重,或是清河郡主有什么事要问,请咱们老太君去赴宴,也是有的……”
  “对对,多半是好事。”娄三奶奶连忙笑道:“老太君只管放心,秦侯爷什么人物,别说亲自拜访,就是召我们去,也是大大的体面,老太君只管去,说不定是有什么意外之喜呢,咱们家玉珠碧珠不是没说亲吗……”
  “你想得倒好,秦家娶过最低的也是郡主,哪轮得到咱们家……”娄老太君嫌她异想天开。
  “秦家也是挑了许多年的,或许清河郡主娘娘急了,先娶个侧室呢。”娄三奶奶道:“咱们玉珠碧珠的相貌人品,还有说不成,今年花信宴好事多磨,也许就应在这时候呢,老太君见了清河郡主,要是有机会,把这事提一提,也许有戏呢……”
  “别胡说了。”
  娄老太君是经过大风浪的,对意外都警惕得很,不会往好的方向想,见娄三奶奶提起这事,忽然想起来:“说到这个,娴月闭门思过怎么样了?
  张家热切得很呢,张大人今早还来问过安的,吓吓她就行了,别真拘束了她,那孩子身体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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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三奶奶和冯娘子对视一眼,哪里敢说娄娴月已经半夜跑出去的事,只能瞒道:“老太君说的是,咱们一定照办。”
  娄老太君穿戴整齐,那边娄三爷也打扮好了,母子俩都心情忐忑,在娄三奶奶和众人陪同下,穿过回廊,去前厅见秦侯爷。
  一面又担忧万一是关于捕雀处的事,万分凶险,就算不是娄家的事,哪怕是叫他们协同办案,都够伤筋动骨的。
  但一面,也难免有点非分之想,秦家是什么,是鲲鹏一样的巨物,军中官中,多少的世交人脉,多么显赫的世代功勋,面圣都是寻常事,年节下官家都要赏赐安抚。
  只要能搭上关系,以后娄家就是青云之上,光是进入那个圈子,就了不得了。
  母子俩心中七上八下,走到正厅。
  两人都是第一次这样近见到秦翊,果然不愧是世代簪缨的人物,英俊挺拔,穿着锦衣,佩着剑,跟着的随从也有军中气度,正站在厅中看一幅画,见他们进来,这才转身过来。
  娄三爷连忙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秦侯爷……”
  “客气了。”秦翊朝娄老太君道:“晚辈见过老太君。”
  “岂敢岂敢。”
  娄老太君也连忙回礼,彼此叙过座次,秦翊不肯上座,娄三爷十分推让,让了两次,秦翊眉头一皱,娄老太君知道他年轻,又性情冷漠,怕娄三爷太过拘泥礼节,冒犯了他,连忙圆场道:“侯爷请坐,不知道侯爷前来,所为何事?”
  她都不敢说“深夜前来”,只怕像是指责。
  秦翊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态度随意。
  他和贺南祯,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处境,不管是年节,是世交家走动,甚至进宫赴宴,都是众星捧月一般,众人小心翼翼,只怕冒犯了他们,所以也早早学会不管他们的虚礼,只自己随性就行。
  贺南祯选择放浪形骸,他则是冷漠凉薄,不近人情。
  今日也一样,他只管做他的事,不管别人的反应。
  娄家母子俩都翘首等待他回答,他却只是随意地按着娄家的茶盏,看了看里面的茶水。
  清河郡主以前颇傲慢,秦翊在外面做客,也少在别人家饮食,尽管娄家的茶极好,但毕竟不是进上的新茶。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平静地道:“晚辈是来问老太君要一样东西的。”
  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喉咙口,不止娄老太君母子,甚至帘后偷听的娄三奶奶和冯娘子,乃至于地下伺候的丫鬟和媳妇,也都心中忐忑。
  娄老太君心中不安,知道秦侯府威重,但仍然没想到这样有压迫性,连她久经世事,也觉得喉头发紧。
  “请问侯爷,”她咳了一声,换了个说法赔笑道:“不知道侯爷要的,是什么东西?”
  “前些天柳花宴,晚辈不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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