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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婉襄的脚步声,宁嫔开了口,“太医方才来过,说万岁爷身边不宜有太多人同时侍奉,一以免带入了污浊之气。皇后娘娘一个人进去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悲伤,婉襄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一直往里望,望见的只有一片黑沉。
宁嫔和她是不一样的,她不知道结局。
“娘娘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您身子不好。”
种绿搀扶着宁嫔,缓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婉襄,一张脸苍白地吓人,“满宫人都知道我身子不好,万岁爷也知道。”
这话没头没尾,婉襄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种绿便劝诫宁嫔,“娘娘,刘答应说的对。如今太医还在为万岁爷诊治,您这样焦心究竟也无用,先坐下来歇一歇吧。”
“若是万岁爷不能即刻好起来,您再求皇后娘娘允许您到万岁爷跟前侍疾便好了。”
宁嫔仍旧同婉襄对视着,她的眼神却没有一点力道,并不能震慑婉襄,或是鼓舞她什么。
她终于是有些支持不住了,更用力地握紧了种绿的手,才能使得自己不至于摔倒。
“娘娘!”种绿有些心急起来,宁嫔才终于朝着窗边的长榻走去,勉强在上面坐了下来。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出了片刻的神,方想起来招呼婉襄,“婉襄,你也坐吧。我是着急糊涂了。”
宁嫔抬起头同婉襄说话的时候,眼眶已经尽数红润了。
两道春山微蹙,秋水脉脉含愁,直将人拖进江南烟雨之中,只觉得浑身都是潮湿的。
养心殿中的宫女奉了两盏热茶过来,只是此时婉襄与宁嫔又哪里能有心情喝茶。彼此对坐着,唯沉默而已。
许久之后,这沉默是被一个小宫女打破的。
这宫女从外间进来,径直朝着宁嫔走来,婉襄觉得她有些面熟,果然也是宁嫔身边的。
“娘娘,刘太医给您开的药,您须得按时吃。”
宁嫔却没有动,语气急促而坚定,“若是万岁爷……本宫还要这身子有何用。”
说话间长睫一颤,泪水便径直滚落下来。
种绿同那宫女对视了一眼,自她手中接过了药瓶,低声规劝宁嫔。
“娘娘您又说这样的话!万岁爷是真龙天子,有神灵庇佑,必不会有事。”
“可若是您因此作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往后还怎么好好侍奉万岁爷呢?”
婉襄冷眼旁观,觉得宁嫔的性子看似温婉柔和,在有些事上,却也有些孩子气的执拗。
不过若雍正有事,她便也宁肯追随……倒是个十足的痴情种。
婉襄看着种绿着急,正想出言也劝一劝宁嫔,窗外传来一阵吵嚷之声,吸引了殿中人的目光。
是裕嫔。
“本宫听闻万岁爷突发急症,因此特来侍奉。你们这几个狗奴才拦着本宫是想做什么?”
婉襄下意识地便回过头来,同宁嫔对视了一眼。
雍正吐血晕厥之事听来已十分严重,这消息不应当在情势未明之时便流入后宫才是,裕嫔是怎么知道的?
“万岁爷不过是有事要同本宫与皇后娘娘商议,裕嫔,你在这里满口胡吣,是想作死么?”
是熹妃的声音!
婉襄与宁嫔再一次转过身去,观察着熹妃的行止。
她今日着杏黄色缎绣藤萝纹氅衣,饰以东珠镶嵌的满钿,一扫连日来被禁足的颓唐,浑然又是那个协理六宫事,随意定嫔妃生死的熹妃。
几息之间便有定论,“那图,将裕嫔送回延禧宫中去。若非万岁爷下旨,轻易不许出来!”
吩咐过一句,熹妃便脚步匆匆地朝着后殿走来,不过片刻便走至婉襄与宁嫔面前。
她们在一旁行礼,熹妃路过她们时神情略有犹疑,“你们……”
宁嫔似是打定主意不开口,婉襄只好道:“嫔妾等并非窥探帝踪,原本在景仁宫中陪皇后娘娘说话,听闻万岁爷突发急症,因此在此等候。”
熹妃没有再理会她们,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气流,恰好扫在婉襄面颊之上。
婉襄起身的时候,宁嫔仍旧望着熹妃消失的背影,眼神有些痴痴的,“皇后能进去,熹妃也能进去。”
皇后是皇后,熹妃毕竟是乾隆的母亲……
婉襄自然不能这样说,“熹妃娘娘原本就协理六宫,明日除夕,万岁爷又病下,便是万岁爷不见熹妃,娘娘也是有事要托付给她的。”
种绿稳稳地搀扶着宁嫔,也顺着婉襄的话说。
“是呀娘娘,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都是自潜邸时便侍奉万岁爷的,宫中诸事也多托赖她们。”
“万岁爷是天下之主,总要先安顿好天下人,方能谈旁的情感。等到万岁爷醒了之后一定会召见您,让您进去侍奉的。”
种绿的话说完,宁嫔的身体便又是一颤。在景仁宫中的好气色已经荡然无存,原来全是以胭脂水粉堆叠出来的。
正在僵持之间,东稍间里忽而走出来几名太医,宁嫔的宫女立刻迎了上去,“刘大人,万岁爷情况如何了?”
那太医抬起头来,见是宁嫔,便也停下脚步简单说了几句。
“万岁爷是急怒攻心以至吐血晕厥,体内本有积淤,闹这样一出倒也并不纯然是坏事。”
“娘娘尽可放心,万岁爷如今不过是体虚而已,并无大碍。今次不过虚惊一场,休息几日便能好了。”
他这番话说完,婉襄和宁嫔一直空悬的一颗心终于是能放了下来。
皇后与熹妃亦联袂从东稍间之中走了出来,太医转身同她们行了礼,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宁嫔的脸色这般难看,还是早些回启祥宫中休息吧。”
安顿好了东稍间里的雍正,便要来安顿她们了。
熹妃的话语全无关怀之意,她对待如她们这样的嫔妃总用的是一种居高临下,似乎她们由得她随意摆布的态度。
皇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温言对宁嫔道:“万岁爷怜惜你身子弱,特意嘱咐了让你早些回启祥宫去,也专门令刘太医在启祥宫中候着为你看诊。”
“此时天色还早,你便早些回去吧。”
宁嫔待皇后恭敬,这话略带质疑,是对熹妃说的,“万岁爷的确知道嫔妾在此,并且希望嫔妾先回启祥宫中去么?”
熹妃倏尔一笑,“年轻的宫妃不过以色侍奉,不是人人都会有闲心拂去明珠之上的灰尘的。”
她是在嘲笑宁嫔病中容颜衰败。
“熹妃,你跪安吧。”皇后不能再听下去,语气不悦地催促熹妃离开。
熹妃也没有再久留的意思,福了福身,“多谢皇后娘娘在万岁爷面前为臣妾洗刷冤屈,臣妾这便回永寿宫去了。”
说完也再未将目光落在婉襄与宁嫔身上,径自去了。
东次间中留下婉襄三人,皇后亦有离去之意,“婉襄,你本是于养心殿中随居的妃嫔,便留在此处侍疾。”
“宁嫔,随本宫一同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很甜~
第54章 除夕
婉襄独自一人坐在养心殿后殿东次间的长榻上; 灯火昏昧不明,烛花偏偏爆了又爆,雍正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昨日皇后与熹妃离开之时; 他清醒了片刻。
待吃了药; 婉襄进去时便又困倦不已,不过略略同婉襄说了几句令她不要担心的话; 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至今日,仍旧是昏睡的时候多,醒来的时候少。
婉襄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窗外,隔着明纸; 望得并不真切,应当是没有在下雪的。
红泥小炉之上的药罐再一次沸腾起来; 婉襄走过去熄了火,举着银缸; 掀开纱帐; 朝着雍正的床榻走过去。
走到近处; 银缸上的烛火之光微微地落在床榻边沿,婉襄才发觉原来雍正已经醒了。
顷刻之间的欢喜让她在雍正的床边坐下去。
不敢坐床榻,便坐脚踏; “四哥,您是什么时候醒的?”
那银缸上的烛火一跳一跳,重新在她面颊上稳定地展开一片光芒; 雍正伸出手来; 将那光点的痕迹细细描摹过一遍。
“醒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坐在帷帐之外,漂亮地像是神仙宫里的灯人一般; 又好像风一吹便灭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长睡半晌; 语调慵懒平和; “所以朕没有出声,想安静地看你一会儿。”
婉襄忍不住低头笑了笑,这是雍正第一次夸赞她的容貌。
雍正的手停下来,“外面下雪了吗?”
红云浮上面颊,她来不及羞涩,温言道:“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炉之上新药已温好,四哥先喝药吧。”
雍正笑着点了点头,不必她搀扶,自己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见她转身去取了药碗,又耐心地吹凉,方才接过来,很快一饮而尽了。
药汁的苦涩仍旧停留在唇齿间,婉襄仍旧跪坐在地上,举起手帕,仔细地擦干了他唇边的药渍。
他望她时满眼怜惜,“昨日受委屈了吧?”
婉襄没能反应过来,他将她搀起来,同他一起坐在床榻边沿,让她可以靠在他肩膀上。
“皇后已经都同朕说过了。瓜尔佳氏素来便是这样的性子,几十年未曾更改。”
“她所求之事朕已驳回,亦不许除怡亲王之外的人再请。”
原来是为了瓜尔佳氏在景仁宫为难嘲讽她的事,看来昨日皇后其实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也包括,腊八那一夜的真相吗?
“若是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闭嘴。”雍正轻嗤了一声,“就只有这点骂人的能耐?”
婉襄抬起头,同雍正对视了一眼,不服气地顶了回去,“那四哥想要嫔妾如何?便是打狗,总也还要看主人呢。”
雍正捏了捏她的鼻子,“真该让你看一看那些密折之上,朕是怎么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官员的。”
不巧,身为妃嫔的刘婉襄不能翻阅密折朱批。而未来世界之中,两万余件雍正时期的奏章都是对外公开的。
柳婉襄还真看过不少雍正骂人的奏折。
引经据典、冷嘲热讽、妙语连珠,每一次都把臣下骂得狗血淋头,实在是大清第一嘴炮王者。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望着他傻笑起来。
他尚不知何故,神色忽而认真起来,“待到过完年,朕便晋你为常在。”
这不是一句寻常的话,而是一道旨意。
婉襄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他便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
“快是除夕交子之时了吧?”
方才苏培盛还来询问过,“往年您都要到昭仁殿用些饺子的,今年不如就在养心殿中品尝,与天下人同乐吧?”
雍正摇了摇头,下床趿鞋,“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朕不能随意改动。”
见婉襄侍立在一旁不说话,又温言道:“放心吧,朕的身体无碍。”
婉襄这才取了衣物来帮他穿上,她知道雍正是个独断的铁腕君王,不会听她的劝阻的。
他们牵手走至明间,苏培盛和小顺子已经候在门外。
雍正的脚步迈出后殿的那一刻,小顺子便回过头去,让小太监们点燃了一挂鞭炮。
爆竹声一下子便将新年的氛围送到身旁,婉襄回头望那鞭炮片刻,心中盈满了欣喜。
他们继续向前走,每经过一道门槛,便会有小太监点燃鞭炮。
干清门前的小太监一张笑脸,站的离婉襄太近了。
雍正自然地伸出手护着她,拥着她往干清宫东侧的昭仁殿走去。
踏上干清宫台阶的时候空中恰好飘起了第一片雪,那雪花落在雍正的披风上,落在她和他交叠的体温上,很快便化去不见了。
到他们各自在昭仁殿中坐好,侍膳的太监便同时送进来两盘饺子。
从皇帝踏进干清宫的那一刻,御膳房就会开始煮饺子。每一串爆竹的声音都是讯号,不会有人弄错。
雍正的那一份盛放在木胎描金漆的大吉宝案之上,宝案边缘饰以葫芦万代纹样,正中央书写了什么,尚不能看见。
宝案一旁还放有四只珐琅制的佐料盘,婉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应当各自是每餐都有的清酱、南小菜并醋与姜汁。
另外便是一些诸如筷子、叉子、勺子、手巾、渣斗之类的工具。
皆是皇家气象,用料以象牙、纯金、纯银不等。
雍正见婉襄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东西,低头偷笑了一下,转而望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便上前,将盛装姜汁与醋的小碟放在大吉宝案的“吉”字上,躬身请雍正用膳,“请万岁爷进煮饺子。”
雍正夹起了第一只饺子,婉襄也沉下心来品尝这清廷的新年第一餐。
这饺子是素馅的,其中包裹的应当是长寿菜——马齿苋进了清宫,便有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
再尝了几个,也都是诸如金针菇、笋丝、蘑菇鸡蛋这样的馅料。是全素的。
雍正知道婉襄在想些什么,她是汉族人,“太/祖连年征战,大清铁骑之下死伤无数,因此入关之后年年新年都食用素饺子以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