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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家传行当,幸好没说出口。
子时已过,水面之上忽而飞来一双白鹭,扰乱了水波,让明月之影也碎裂在水中。
“应当回万字房去了。”
他将她轻松地打横抱起,“将朕的月兔精扛回去。”
小顺子送来的那一碗醒酒汤一直放在一旁,早已经凉透了。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当真喂她喝下这醒酒汤。
婉襄依偎在他肩上,“偶尔醉一醉,也挺好的,是不是?”
第80章 地动
“……马尔汉大人奉公体国; 夙夜恪恭,这等有功之臣,万岁爷有所加恩; 也是应当的事。”
婉襄同兆佳福晋一起朝着勤政亲贤殿走; 一面走,一面同彼此谈话。
怡贤亲王薨逝逾三月; 兆佳福晋的情绪终于好了些。
雍正下旨追赠兆佳福晋的父亲故吏部尚书兆佳··马尔汉为太子太傅,赐祭一次,因此她入圆明园来向雍正谢恩、请安。
只是因今日雍正恰好会见朝臣,她便先去同皇后问了安。偶然与婉襄相遇; 又逢婉襄与雍正有约,因此同行。
“先父已过世多年; 仍能为万岁爷念及,实在是天恩浩荡。”
失去了相濡以沫一生的丈夫; 兆佳福晋大病一场; 近来又消瘦了不少。
婉襄心中难过; 想起来一件可足安慰的事。
“马尔汉大人于国家的确有不少功绩,七月时万岁爷还说要令人在京城中白马关帝庙旁选择吉地建立贤良祠,到时马尔汉大人与怡贤亲王都是要入祠享万年祭祀的。”
其实兆佳福晋这一生; 除却夭折了几个孩子是为不幸,父亲与丈夫皆入贤良祠,已经算是十分显赫美满了。
只可惜旁人的眼光往往不算; 能得他人共情的悲伤少之又少。
所以兆佳福晋不过淡淡笑了笑; 便又继续朝前走。
“听闻贵人前段时日大病了一场,如今面色红润; 臣妾便也可以放心了。”
她与雍正争吵内情; 也不知兆佳福晋是否清楚; 但总归是时过境迁了。
婉襄还是为她而感到难过,“福晋这些年来连遭苦厄,还要为我担心,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兆佳氏轻轻地拍了拍婉襄的手,顷刻之间眼圈微红。
“贵人在王府中时,臣妾与您之间便十分和睦,如今虽然君臣有别,情感联结自然仍她无法改变。”
再说下去,婉襄也要忍不住垂泪了。
将入勤政亲贤殿中,忽而有一道家装束的男子由小顺子陪伴,自殿中走出。
兆佳氏下意识地便回避到了一旁,唯婉襄不动。
她知道眼前这男子是谁,她不欲理会他,只是望向了一旁的小顺子,有询问意。
小顺子躬身行礼,“这位是京城白云观中的老神仙贾士芳,万岁爷召他过来疗病,此时已然结束,因此奴才送他回秀清村去。”
秀清村在福海东南隅,水秀山青,更十分僻静,也是雍正炼丹之所。
婉襄尚未说话,贾士芳便有钻营之意,“小人给刘贵人请安。”
贾士芳其人,大约四、五十年纪,须发皆白了一半。
相貌并不如婉襄所想的一般獐头鼠目,眉长眼细,也并不似什么修道得福,仙风道骨之人。
更重要的是,小顺子并没有点名婉襄身份,贾士芳却居然知道她是谁。
婉襄即刻便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世间岂有修道前知之人,不匿迹于云外仙山,清净寥阔之属,反游走于红尘之间,与世俗争先者乎?”
她并不欲与贾士芳交谈,径直朝着勤政亲贤殿走去,将至正殿,却先听见一道清泠泠女声。
“……古来修道成仙之人,大多都只留存于野史故事之中,却从未有亲历之人。”
“丹药之事,万岁爷只可偶尔为之,若丹药的确有效,炼丹方士便可自先为之,入天宫去为玉皇当差,何必奉承人间帝王。”
这两句话,同婉襄方才所说是差不多的。是宁嫔在里面。
苏培盛候在殿门之外,“宁嫔娘娘方至,正同万岁爷说话。贵人主子是要此刻便进去,还是到偏殿里略等一等?”
婉襄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兆佳福晋想要给万岁爷请安谢恩,不知宁嫔可有要事?”
苏培盛回头望了兆佳福晋一眼,“奴才这便进去禀报。”
殿中说话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苏培盛再转出来,便是请婉襄与兆佳福晋一同进殿。
宁嫔已经坐在一旁的长榻上喝茶,给雍正请安之后,她同婉襄、兆佳福晋各自见了礼。
而后婉襄便也做到宁嫔身旁,由兆佳福晋与雍正对话。
兆佳福晋与怡贤亲王已经几十年夫妻,怡贤亲王与雍正亲密,他们二人自然也彼此熟悉。
此时相见不免又要想起故人,谢恩之后不过不咸不淡地关怀了彼此的身体。
雍正坐在这不开阔之地似乎仍然觉得有些难以承受,又想起同婉襄的约定,便邀请兆佳福晋。
“朕此刻打算去蓬莱洲附近赏敖汉荷花,福晋不若同往,这是皇考留下的恩泽,也折几枝带回去。”
怡贤亲王素来仰慕他的父亲康熙,即便是再病中,听见旁人夸赞康熙的丰功伟绩,也会高兴地手舞足蹈。
兆佳福晋大约本有辞去之意,闻言便福了福身,“多谢万岁爷恩典。”
一旁的宁嫔亦向雍正道:“敖汉荷花?是万岁爷自热河行宫移栽过来,深秋尚开,又名为‘热河冷艳’者?”
“宁嫔也有听说过么?因在蓬莱洲,地处遥远且数目不多,因此朕倒是也嫌少对人提起。”
宁嫔在雍正面前也同样是清冷姿态,“上一次陪着皇后娘娘去蓬莱洲,娘娘偶然提起过。”
“那时相约秋日,可惜娘娘如今又病下,因此一直未能成行。今日万岁爷既要同刘贵人与兆佳福晋同往,不知嫔妾能否随行?”
宁嫔既已开口,雍正一时之间也并无拒绝之理。
望一眼低着头不发表意见的婉襄,旋即道:“福海画舫宽大,并不在于一两人之间,宁嫔既有意,便随朕同去吧。”
皇帝要出行,平湖秋月北面的大船坞中早已经有装饰华丽的画舫停靠。
雍正先上船,宁嫔其次,而后是婉襄与兆佳福晋。
从此地出发,距离蓬莱洲生长敖汉荷花之处遥远,众人便自然先在画舫二层饮茶闲谈。
蓬莱洲风光一如往昔,婉襄素来不喜欢谈话,便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福海风光之上。
“……裕嫔娘娘刚晋了裕妃,皇恩浩荡,园中姐妹自然常常都往她的接秀山房走动道贺。”
“接秀山房在福海东南隅,原本偏远,如今也成了圆明园中最热闹之处。嫔妾不爱做这样锦上添花之事,便只是备了份礼送去。”
六月时雍正自觉天年不永,面谕遗诏大意时亦将裕嫔之子弘昼召到跟前。
如今虽然只是虚惊一场,熹妃晋为贵妃,作为另一位皇子之母的裕嫔也在嫔位上许久,自然当有晋位之喜。
宁嫔的性子有时也是直接了些。
兆佳福晋同潜邸时便侍奉雍正的裕嫔应当也是熟悉的,此时并未出言,听雍正道:“裕妃素来喜欢热闹,你却喜欢安静。”
“她自热闹她的,你也日日都寻你的安静,送过一份礼,全了彼此的面子,便也足够了。”
宁嫔便又向婉襄道:“万岁爷前些日子发了上谕,明言武艺乃满洲人之本务。”
“婉襄,你也是旗人,你有两个兄长,便不打算令他们走武举出仕吗?”
婉襄一家是怡贤亲王的包衣奴才,怡贤亲王是正蓝旗的旗主。
他们实则已经距离那些荷花很近了,婉襄不得已收回了赏景的目光。
“嫔妾的兄长不过都是平凡之资,并无才能出仕,阿玛与额娘于他们都没有什么要求,嫔妾自然也不会。”
宁嫔只是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画舫行入藕花深处,可惜二层太高,并不能很好地赏荷花。
众人便又依次序自二层往下走,坐于船仓旁,亭亭荷花,触手便可得。
中秋之夜婉襄实在醉得厉害,那夜虽有敖汉荷花相伴赏月,却一点也不记得它的模样。
这种荷花在现代其实已然因战争与藕节繁衍困难之故而灭绝,此时再见到它亭亭立秋风,于婉襄而言倒是感慨更多。
可惜她并不是植物学家,即便是欣赏湖上莲花,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时之美。
且行船虽就在藕花近处,真要折花,于婉襄而言仍是有些困难。
雍正身量高大,手脚俱长,微微探出身体,折下最近的一支先交予兆佳福晋。
“圆明园初建成之时,蓬莱洲上殿宇都还没有建好。那时朕便曾经与十三弟泛舟湖上,以敖汉莲为题饮酒作诗,如今莲花仍在……”
兆佳福晋恭敬地伸手接过来,“臣妾会好好地将这枝莲花供奉在他的画像之前的。”
气氛陡然间沉闷下去,或者是与水下的植物勾连,婉襄觉得这画舫有微微的摇晃。
兆佳福晋显然也察觉了,“臣妾听闻近来京师似乎有些异状,打上来的井水略略泛黄,王府中湖上也时而有鱼儿乱跳,此外……”
她的话尚未说完,画舫忽而剧烈地摇晃起来。
船舱顶部悬挂着装饰的玻璃灯罩纷纷坠落在地面上,落入湖中,船舱中的一应用具也都开始位移。
兆佳福晋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伸出手为雍正推去了一张些砸在他身上的椅子。
雍正亦敏锐地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出于本能护着婉襄与兆佳福晋躲到了船舱角落。
而这变故发生之时宁嫔微微探出身子,正欲伸手去折近处一枝敖汉莲。
整个人骤然为这震山填海之力掀翻,径直落入了湖中,为地动折叠的波涛迅速地吞没了她。
“救命!”
第81章 从未
“……春夏之交; 京畿雨泽愆期,浙省又有涝溢之处。如今直隶、山东、河南、江南都有被水之州县。朕以爱养斯民为念,将洪涝地方额赋蠲免。”
“昨日京师又逢地动; 朕已下旨; 凡兵民房屋倾塌者皆赏给银两,又谕八旗都统; 无论坍颓墙垣之多寡,及损伤人口之数,每旗赏银三万两为修理之用。”
不知是否是婉襄错觉,雍正八年的自然灾害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三月时京畿几乎无雨; 四、五月时雍正又同她说浙江有洪涝。
还是他忧心京师无雨,恐怕全国他处亦如此; 因此求雨之时念及各地,反至雨泽过多生害。
“……各省督抚因水灾之故纷纷上表自责; 而过错实不在臣工; 而在朕躬。”
“十九日地震; 朕亦恐惧修省。盖自今年三月以来朕躬甚为不安,又逢贤弟怡亲王薨逝,勤政体国之心; 实在不如从前,以至上天示警。”
“朕知其因由,不肯诿过臣工; 而己心愧疚尤甚。上天慈厚; 垂象警戒,朕当加以省改; 诸卿亦当夙夜祇惧; 以戴天恩。”
昨日地震; 幸而京师及圆明园附近损伤并不严重,各处上报伤亡,数目皆寥寥,实在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圆明园中除却落水的宁嫔,众人皆无恙,也不过就是一些年久失修的外沿房舍略有损伤,数日之内即可修补完成。
尽管从婉襄的认识而言,天灾无关于任何人,但为帝王者的确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他这般迷信天象鬼神之说……也未尝不可利用。
“嘶。”
婉襄正这样想着,便被手中的碎瓷片扎到了手心,恰好是上次他在她手心里写“真”的地方。
雍正仰赖上天垂训,婉襄揉着手心苦笑了一下,这算不算是上天给她的警示?
她不想算计他。
婉襄继续整理着这只宜兴窑天蓝釉凫式壶的碎片,也是昨日地震中损毁的,一颗心却始终安静不下来。
听前殿已经许久没有雍正的声音,估摸着同他谈话的大臣已经离开,便想要到前头去陪伴他。
而婉襄刚刚站起来,便听见殿外小顺子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皇后?
许久不见她与雍正相处了。
他们这一对夫妻,若说情意着实淡泊,甚至于几乎都不在一处居住。
总是圆明园、紫禁城、畅春园几处来回,今年已经算得同在一处很久了。
雍正气象英发,言语洪亮,因此婉襄坐在后殿之中通常能听见他的声音而听不见臣工的,她一时好奇,走到了那块“为君难”的匾额之下。
她想听一听皇后要说些什么。
先是雍正的关怀,“昨日地动,皇后可有受惊?”
皇后近来一直卧床不起,声量虚弱轻微,“昨日勉强能起身行走,地动时恰好在开阔之地散心,因此并未受伤。”
“只是园中人惊惧号哭,毫无礼节,臣妾约束不力,更不敢托赖受惊之故照旧卧床。”
皇后也是来向雍正请罪的。
“畏惧天灾乃是天性,皇后不必因此自责。更何况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