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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间之中隐隐传来雍正的声音,婉襄和乌尤塔都下意识地望过去,而后又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目光。
是雍正昨夜才知道的,坤宁宫中当差的太监竟然一直偷偷地将祭神所用的肉份偷偷送到宫外去转卖。
不是这一两日之间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雍正得知之后震怒,今日一下朝,便将熹贵妃从永寿宫中传了过来。
乌尤塔说话时的神色意味深长,“熹贵妃为皇后娘娘主理丧仪的功劳,今日这一件事,便消耗殆尽了。”
婉襄闻音知雅。
更何况她原本也觉得,一件已经这样久的事,忽而被揭发,还是以这样不体面的形式,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都在看皇家的笑话,定然有猫腻。
便是今日雍正不指责熹贵妃,她的颜面也算是丢尽了。
“最后是谁得益,这件事便大概是谁做的,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有关于继后人选的风波,在孝敬皇后刚刚崩逝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左不过是宁嫔与熹贵妃狗咬狗罢了。
那一日婉襄与富察氏擅自离开九经三事殿,其实是逾越了礼制的,是对孝敬皇后的大不敬。
但因为富察福晋也在其中,熹贵妃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是宁嫔咄咄逼人,意图惩罚她们。幸而和惠公主早有预料,令人入宫求了雍正的一道口谕,她们才免于被惩罚。
宁嫔是要同熹贵妃公开宣战了。
乌尤塔的目光落在窗外,而后她站起来,“熹贵妃娘娘已经离开了,奴才应当回公主府去了。愿刘贵人在这紫禁城中诸事顺遂。”
乌尤塔跟着的主子已经永远地从这朱红墙中走了出去,无论如何,她也走了出去。
婉襄知道这祝愿是真心的,也知道永无可能。
乌尤塔先从东暖阁之中走了出去,雍正似乎留了她片刻,大约是问起公主府中治丧情形,与桑斋多尔济的情况。
在那样小,完全不知事的时候失去母亲,与得到母亲关爱之后再失去,究竟哪一种更痛呢?
婉襄没有再思考下去,而是继续认真地拨弄紫檀木小机上的那些无患子。
这是一味中药,秋季成熟,采摘果实,除去果肉和果皮,而后取种子晒干。除却采果实,后面每一步都是婉襄自己认真做完的。
她将它们一颗一颗地仔细挑选了,而后放进了一只古铜缎口铺绒斜格图案椭圆荷包里,以抽绳抽紧,又打了个漂亮的结。
乌尤塔早就已经离开了,她拿着荷包走向只余雍正一人的明间,向他行了礼。
若说面对熹贵妃时,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出他的怒火,而面对乌尤塔,这个和他一样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之间失去了许多的人,共通的唯有悲伤。
“皇后遗言让乌尤塔去侍奉其木格,其木格又希望乌尤塔能够照顾桑斋多尔济。你从前同和惠关系好,有时朕若是不能顾及,提醒朕。”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悲切。他每一日需要面临着的除却自己的悲伤,都还有天下百姓的困顿。
婉襄点了点头,“我和富察福晋都会尽力。”
“很快又是四哥生辰了,我有一份礼物想要现在送给四哥。”
他的目光从那些遮挡他实现的奏章之中移开,抬头望向下首的婉襄。
“是什么?”
他想笑一笑,但愤怒和悲伤都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
他只能向着她招了招手,就像每一次他们同彼此相处时的欢愉,被失去亲友的痛苦阻隔的时候一样。
婉襄朝着他走过去,将这只荷包放在了他的案几上。
今年好像格外冷,他此时就已经用上他们初年相伴那个冬天所用的赤铜暖砚。
“这只荷包的纹样……同嘉祥昨日穿的那件衣服是一样的。”
婉襄的手落在他肩上,“是用剩余的布料做的,孝敬皇后七月时赏赐的。我从前不会做女红,缝制这个荷包的手艺,是和惠公主教我的。”
雍正没有抬头看她,目光一直落在这只荷包上。
婉襄并不是想要唤醒他的痛苦,“人虽然已经远去,恩泽仍存,遗忘不是最好的解药。四哥打开看看吧。”
雍正依言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一小堆无患子。
“怎么想起来送朕这个?”
“无患子可治喉痹、喉蛾、百日咳、哮喘等症,是一味很好的中药。”
“不过,我送给四哥这个,却也只是借这个名字讨个吉祥,希望四哥永不要再生病了。”
进入十月之后,雍正虽然伤心,但自七年冬日开始的病症,终于像史书所说的那样慢慢地痊愈了。
往后他虽偶有病痛,却都并不严重,持续得也并不久。
所以他后来的结局,才会引发后世学者无数的猜测。
雍正静默了片刻,而后伸手握住了婉襄落在他肩上的手。
“也许也是她们在护佑着朕。”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脑海中追忆了片刻孝敬皇后与和惠公主的美好,而后雍正说:“朕已经下令,今年的万寿节停止一切筵宴。”
“嘉祥的满月礼时你说你身体还不好,百日时也推说因为皇后与和惠病重没有心思,算来马上便是嘉祥出生半年,但皇家又有未办完的丧仪……”
“没有关系的。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骤然将她捧到人前,她恐怕还会觉得害怕。”
婉襄原本也盼望嘉祥的人生能低调再低调。一个为皇帝这样钟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被记载在史书里。
“嘉祥是去岁五月以来于我,或者也是于四哥而言私人之事上发生的最好的变化,她长大之后只要知道这一点,就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他干脆地歪着头靠在婉襄和他交握的手背,闭上了眼睛。
“越是失去,朕便越加害怕会亏欠……西北战事一日不止,朕便一日不能完全宽心,婉襄……”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您说过永不会厌倦的,您一定能处理好的,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第133章 揭发
婉襄坐在养心殿的东暖阁中; 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已然睡熟的了嘉祥,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嘉祥出生已有半年,这个年代没有疫/苗; 从娘胎之中带出来的抵抗能力渐渐消失; 在出生之后的第一个冬天里第一次感染了风寒。
“昨夜嘉祥睡得好吗,有没有半夜起来哭闹?”
获萤便低声回答她:“昨夜小公主睡得很好; 几乎是一觉便到了天明。奴才起来察看了小公主的情况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刘贵人可以放心,太医也说小公主已然无恙了,往后只要奴才们再注意一些; 公主定然会平安长大的。”
在婉襄有孕时,雍正便曾祥让获萤来照顾她的起居; 为婉襄拒绝了。
获萤原本是服侍雍正,如今来服侍她这样一个小小贵人; 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嘉祥出生之后; 桃叶也桃实都年轻; 婉襄身边一直没有可意的,能够照顾婴儿的人选,获萤便主动请缨; 承担起了这重任。
婉襄对获萤当然是放心的,“多谢你。此时无事,你去休息片刻吧。”
获萤笑了笑;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从前没有娘娘时,万岁爷要人伺候笔墨到深夜; 奴才也常常侍奉的。”
而至雍正七年冬日开始; 这重担便几乎都交到了婉襄手里。
他们两个人独处; 不要旁人服侍。
婉襄静静地望着嘉祥,想起了童话里白雪公主的形容,皮肤像雪一样洁白,嘴唇和脸颊就像是红苹果,睫毛纤长,当真就像是洋娃娃一样。
“不是奴才刻意到您面前谄媚,说来奴才这些年也见过一些小婴儿,但当真没有一个像五公主这样漂亮的孩子。”
“眉眼若说像您,但细究起来也是在很像万岁爷,是纯然挑着您和万岁爷的优点在长。”
“还是像万岁爷好,万岁爷英武,我倒觉得女子并不一定要弱柳扶风才美。”
小婴儿像是在睡梦中听见了大人们对她的夸奖,忽而抿了抿唇,微笑起来。
婉襄和获萤不觉都笑起来,她耐心地替嘉祥擦去了唇角的一点点口水。
“是梦见喝奶了。”
听见这声音,婉襄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养心殿中烧着炭,婉襄不敢将门窗关得太严实。
雍正就站在没有关严实的窗子外面,静静地望着摇篮之中因为婉襄的触碰而抿了抿嘴的嘉祥。
婉襄的笑意不觉更深,爬到长榻内侧,和他隔窗相对。
他站着的时候比她坐着要高得多,她要仰着头,才能同他对视。
已经不下雪了,他背后的日色倒映在婉襄眼睛里,“万岁爷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雍正没有回答她,转而望向东暖阁里的人。
获萤她们都无声地退了下去。
而后雍正才望她:“女儿的病好了,你怎么不给她也做个无患子的荷包戴着?”
他今日出宫诣恩佑寺,所以穿的是祭祀时的吉服,用青金石朝珠。
此时同她说话,那朝珠微微地垂下来,一下一下,击打着窗框。
“女儿不喜欢。”
婉襄只是随意地答了一句,旋即起了坏心,握住了他的朝珠,迫着他越发低下了头。
雍正向四周看了看,见所有当差的侍卫、宫女都如泥胎木偶一般事不关己地立着,便更用力地将窗户推开些许,低下头猛地衔住了婉襄的唇。
婉襄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他他居然会这样大胆,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他半个身子都已经在东暖阁里。
可是他并不容许她拒绝,用微凉的手抚摸着她的下颌,让她渐渐平静下来,享受着他的爱意。
冬风静止不动,流动的是鼻烟壶中那微热的烟气,微凉的薄荷。
像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终于放开了她。
“四哥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婉襄眼中的神采晦涩不明,开口时声音中染上的情/欲也令她自己吓了一跳。
“朕会进来的。”他语气戏谑。
婉襄用力地关上了窗户,才想起来嘉祥还在这里。幸而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雍正很快大步朝着她们走过来,面上仍然带着冬日严寒也无法化去的笑意。
婉襄不觉开始反思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去岁秋日时她让他唤她为“宝贝”,当时答应的条件他这时也还记得,以至于……
大约就是那一次之后开始的吧。
雍正径直在婉襄身边坐下来,一手揽了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晃了晃摇篮。
小小的嘉祥一直抿着嘴认真地睡着,没有打扰父母谈话的思绪。
“四哥今天可真高兴。”她又重复了一次。
“朕自然高兴。婉襄,你可知道,西北打了胜仗了。”
她原本靠在他肩上,闻言不觉坐直了身体。
“哦?四哥好好同我说一说。”
这是难得的好事。
“顺承亲王锡保今日上奏,九月二十日,亲□□津多尔济及纯悫公主额驸策棱合兵向苏克阿尔达胡击杀准噶尔贼人。”
丹津多尔济就是和惠公主的公公,另一名领军的将领策棱则是康熙第十女和硕纯悫公主的夫婿,应当说清代皇室与蒙古人联姻,还是有很好的效果的。
“二十一日便至欧登楚尔地方,夜袭准噶尔大策零敦多布之贼营,擒获了三名贼人。”
“贼将衮楚扎布希拉巴图鲁领三千贼兵来追,为我军诱至欧登楚尔大营,亲□□津多尔济与额驸策棱出营力战,将贼将喀拉巴图鲁斩于马下,另一名贼将希拉亦身负重伤遁逃。”
若只是这样的胜利,不值得雍正这样高兴。
他很快继续道:“经此一役,大策零敦多布将其大营后退至台锡里山屯驻,又二十五日因曼济兵败,贼人尽数退至哈布塔克拜塔克地方。”
“亲王与额驸乘胜追击,直捣贼巢,至上奏之日顺承亲王仍在选兵追击。”
“亲王与额驸俱都审时度势,奋勇杀敌,实属可嘉。而丹津多尔济已为亲王,着赏银一万两。至于额驸策棱,加恩为和硕亲王,亦赏银一万两。”
“其余有功人士,待顺承亲王奏报之后,再行赏赐。”
从七月接到六月傅尔丹和通泊大败的消息,再经历皇后崩逝,和惠公主薨逝,雍正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婉襄重新靠在雍正肩上,头发蹭着他脖颈的肌肤,“真希望四哥能永远这样高兴。”
彼此正在温存之中,苏培盛忽而走进了东暖阁里。
一眼望见婉襄与雍正亲密,立刻低下了头。
婉襄也不得不重新坐好了。
“什么事?”
苏培盛语气恭敬,“回禀万岁爷,熹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坤宁宫祭神肉被盗一事有了新的人证。”
这件事触及了雍正的逆鳞,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让熹贵妃在正殿稍候,朕很快便会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