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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了。”边上的燕时初语气平静如水。
  子时了,鸿武宝印的十五日之期到,张云生被扣减七年寿命。
  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老人袒露在外的皮肤像漏气的皮球般飞快凹陷下去,变得皮包骨头,手背的青筋和骨骼都浮现出来。
  他的脸缩得更小了,皮肤松驰下垂,甚至爬上了灰癣。
  原本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褪成了全白。张云生伸手一摸,就摸掉了大把头发。
  “爹,爹!”张涵翠惊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这次、这次折损怎么这样厉害!”
  张云生一共动用鸿武宝印五次,可是前四次加在一起,好像也没这最后一回带来的损伤大?
  燕三郎不语。在子时之前,张云生的身体相当于六十五、六岁的老人。这个年纪要是好好保养,还是可以中气十足的。
  可是鸿武宝印再扣掉七年寿命,他就是七十二、三岁了。张云生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体,都当得上风烛残年这四个字。减寿的本质是突然折损生命力,而不是自然老去,并不给身体那么多适应的时间。
  这种摧残,对人体的伤害无以伦比。
  更何况,燕三郎和千岁早就能看出,老头身体的底子很不好,基础病至少有七、八种。可见早年经历太多,已经多次打垮了他。
  这年头,平民均寿约为四十左右,张云生今年也已经三十七岁。
  最后这次折寿,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张云生彻底击垮,从里到外。
  这一回,鸿武宝印直接要了他的命。
  老头子抓着女儿的手,低声道:“小翠,小翠。”
  他的声音压在喉底,和泛白的眼珠子一样浑浊。
  张涵翠泣不成声:“我在,我在!”又对燕三郎哭道,“公子,黄大哥说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救我爹!”
  她只顾着转头哭求,却没留意张云生对着燕三郎摇了摇头,撮唇无声说了一个字:
  “不!”
  他的目光坚定,少年读懂了,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抱歉,令尊已经油尽灯枯。我也……无能为力。”
  黄鼠狼在他脚边乱转,急得吱吱叫唤。
  黄大在求情了。
  千岁一脚把它踢去边上:“别添乱!”就算张老头不哀求,小三也救不了这种五衰之症。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第766章 无可奈何人去也
  不过燕三郎还是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这药能替他再争取到两个时辰。”
  张涵翠一把药物,喂给张云生服用时手抖得厉害,险些把药掉到地上。
  “我们出去吧。”燕三郎长长叹了口气,对另外两人道,“把时间留给他们。”
  步辇进入后院,千岁把燕三郎送上了马车:“回驿馆,你得养伤,不可熬夜。明早再派人过来。”
  今晚有月,皎光照在红衣女郎的面庞上,清冷得不近人情。
  除了他,她谁也不关心。
  燕三郎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
  这一晚,燕三郎睡得很香,连个梦都没做。
  醒来时,屋中似乎仍有余香。那人却不见了,只有白猫趴在枕边呼呼大睡,脑袋抵着他的颈窝。
  燕三郎刚睁眼,猫儿就醒了,弓着背在他脑门上来回踩了几脚。
  少年就当它给自己做头部按摩了。
  黄大来敲门,声音有些哽咽:“两位主人。”
  燕三郎问他:“张云生呢?”
  “今晨寅时去了。”黄大很低落,“张姑娘很难过。”
  千岁难得大发慈悲:“时间紧迫,你去帮她料理张老头的后事吧。”
  黄大精神一振:“是!”
  听说燕三郎不打算随队前往盛邑,石从翼也不勉强。鲁闻先作为迎亲大将,带伤也不得不坚持上路,此乃职责所在不容推托。这小子受伤比鲁闻先还重,又不是卫国的官儿,当然可以留下来好好疗养一番。
  但说起张涵翠,他就有些为难了:“张云生已死,张涵翠作为与案证人,也要去往盛邑。”劫持公主可是了不得的大案,待队伍返回盛邑,王上一定要求此案立刻审办。届时,所有证人都必须到位。
  燕三郎也明白他的难处:“看来她是等不到父亲过完头七了。”
  小姑娘昨天才死了父亲,今天就被迫带离三焦镇,前往人生地不熟的盛邑,是有些残忍。石从翼苦笑:“昨日已经多盘桓了一天,今天再耽误,不好向公主交代。”毕竟这支队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护送公主进都。
  黄大不忍心,泪眼汪汪望向燕三郎:“主人!我、我想……”
  “别得寸进尺!”千岁柳眉竖起,“乖乖陪在这里,回到盛邑才许你去看她!”这厮只顾着心上人,连主人都不伺候了吗?
  黄鹤也喝斥大儿子:“不得胡闹!”
  燕三郎对石从翼道:“我答应过张云生,一定保张涵翠平安。这一路上,请你多照拂她。”
  “小事耳。”石从翼冲他直瞪眼,“虽说王上不大可能追究,可你这包票打的,又是何必!”
  燕三郎笑而不语,又派出黄鹤,代自己向鲁闻先道别。
  当天早晨,这支两千余人的队伍就走出三焦镇,往盛邑方向进发。
  “不跟队才好。”白猫在燕三郎耳边哼哼,“我看这公主印堂发黑,最近怕是要倒霉,前去盛邑路上不知道还要招惹什么麻烦,你莫与她为伍。”小三负伤在身,可别被牵连。
  燕三郎摸了摸鼻子,不吱声。
  ¥¥¥¥¥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七。
  小镇年关格外热闹,灯笼家家挂,鞭炮户户放,辛劳一整年的镇民已经从走亲访友发展到聚众喝酒吹牛,大人孩子都是笑逐颜开。
  乡野小镇过年总是又热闹又长,直到出了元宵,这年才算过完了。
  燕三郎住在官方驿馆,这里过年也不能歇业,因为他与官家的关系,驿馆允许他自由使用厨房。石从翼离开前就特地交代过镇里的馆子,哪怕过年也不能断了这几位的好酒好菜。
  因为背伤之故,这个年关燕三郎哪都不能去,只好乖乖待在驿馆里养伤。所幸他自愈力惊人,千岁又拿好药灌他,只过了十天,下地行走已经不是问题,只是还不好跟人动手。
  千岁很着紧他背上的疤痕,每两日替他换药不辍,黄大有一次不慎撞见,刚惊咦出声就被千岁丢出了房门。
  直到蜈蚣似的长疤越来越淡,有望平复如初,她才松了一口气。
  因着黄大之故,黄鼠狼一家子帮着料理了张云生的后事。头七过完,张云生得以厚葬。
  黄大走进来时,燕三郎正坐在窗边……堆雪人。
  白猫就趴在窗台,脑袋搁在前爪上,俯瞰街边的孩子打雪仗。三焦镇刚下过一整夜的大雪,屋瓦都变作了素白,给粗朴的建筑平添三分美貌。
  猫儿看人,燕三郎看猫,一边从屋瓦上抓雪,堆捏成白猫的形状。模特儿一动不动任他观察,少年拿着小刀,把雪团子一点一点刻成了灵猫,不算维妙维肖,但已能捕捉到几分灵韵。
  师从连容生,画艺是必修课,燕三郎在这一科的成绩尚可。连容生起初对他的点评是
  “匠气太重”,后来也不点拨了,只说他脾性不合此道。
  待在屋里这几天,燕三郎除了睡觉和调息之外,好像又开发出了新技能。
  他甚至琢磨着怎么用冰针制作猫须子。
  黄大小心出声:“主人,马车备好了。”车夫就是他。
  燕三郎刻下最后一刀,收手:“走吧。”
  白猫转到他手边看成品,眼里都是不屑:“好丑呀!”描不出她盛世美颜之万一!
  丑吗?黄大看看她再看看雪猫,挠了挠头。他还觉得挺好看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他替燕三郎披上大氅,几次欲言又止。
  少年看他再次动动嘴不吱声,只得道:“行了,说吧。”
  “主人,公主的队伍……”他一开声,燕三郎就叹了口气,果然这货又要说张涵翠。
  “也不知他们走到哪里了。”黄大笑嘻嘻地,“是否平安?”
  “这才过去几日?就算石从翼给我传讯儿,也没有这样快就能递到。”燕三郎往外走,“放心吧,我交代过他,多照应张涵翠。”
  “石从翼……”黄大嘀嘀咕咕,小眼神飘忽,“就怕他照应太过了。”
  千岁噗哧一声笑了:“你这憨货,是怕石从翼拐跑了你的心上人吗?”
  黄大支支吾吾,难得脸红。石从翼长得高大俊朗,是姑娘家喜欢的那个类型。再说这人年纪轻轻就获封威武侯,要脸有脸,要财有财,要官位有官位。张涵翠和他同返盛邑,一路上要相处那么多天,会不会擦出点火花来?
  但没忘了把添好炭的暖炉放进书箱里。天冷时,千岁大人可喜欢这炉子了。
  “不会的,你只管把心放回肚里去。”外面太冷了,白猫打了个呵欠就缩回书箱里,围炉取暖。看在这家伙最近服侍得不错的份儿上,她好心宽慰,“石家也是高门大阀,不容石从翼取个乡间孤女为妻。无权无势,怎有资格成为高门媳妇?”
  “万、万一他们两情相悦呢?”黄大苦着脸,就是不放心,“再说那些个高官豪族也时常纳妾啊。”不能娶作正妻,但也不能排除石从翼纳妾,是吧?
  燕三郎知道,千岁在逗着黄大玩儿:“按这里风俗,张涵翠要给亡父守孝三年,这期间不能嫁人。”
  黄大长长“哦”了一声,还、还好。
  切,小三儿总喜欢给她扫兴。千岁懒洋洋道:“三年长着呢,小姑娘的迷恋从来不持久。莫说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她喜欢石从翼,你有的是时间求她回心转意。”
  “呃……”怎么求?黄大有心请教,但燕三郎已经走进车厢,“走吧。”
  休息这么久,他们也要踏上旅途前往盛邑了。
  (《鸿武》卷到此结束,下一章进入新篇《有福》)
第767章 重回盛邑
  “哇——”头一次进大城的黄大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就是国都吗?”
  此刻,燕三郎一行就站在卫都盛邑最繁华的开阳大街上。萧宓继位为王以后,就把国都几条主街的名字改了,讨新城新气象的吉利。
  熙来攘往的国民、南来北往的商人、琳琅满目的商品,交织成国都最寻常也最热闹的一幕。
  现在书箱由黄大背着,白猫也在左顾右盼:“有什么感觉?”这好似是她第四次进入盛邑了,和前几次相比,原本热闹的国都好似更热闹了,人们脸上常带笑容,路边的摊铺明显增多,各类小吃应有尽有。
  战争的阴云散去,百姓终能安居乐业。
  “大,好大啊!”黄大目不暇接,“从前我以为春明城就够好了,要啥有啥。”
  “现在呢?”卫国盛邑承袭自靖国的旧都,经历数百年翻建扩容,又从未被战火波及,自然是一座气象万千的大城。
  “现在这里更好,我没想要的它也有!”
  黄二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
  “好了,回家吧。”燕三郎一句话就中止了他俩的口角。在路上奔波两个月,“家”这个字可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五条柳大街离这里并不远,走上一刻多钟就到了。
  那扇大门,有春深堂的两倍大。
  门柱和地面都很干净,甚至连砖雕上也没落灰,可见有专人打理。黄老爹去敲门,没几息就有小厮出来询问:“您找谁?此间主人不在。”
  “我家主人姓燕。”黄老爹侧开一步,让出身后的燕三郎,“这栋宅子就是他的。”
  小厮大惊。
  次日,盛邑所有豪门都接到一个消息:
  独占五条柳大街最好地段却常年闭户的邀景园,昨日居然打开了正大门。
  它的主人回来了。
  ……
  清晨,黄大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厨房,打算端取主人的早膳。
  新家太大、太气派了,格局造景、家具摆设就不说了,比春深堂不知高出几个档次,只说大小花园庭院就有七个,还不算种着奇花异草的暖房。
  这才是豪门权贵的家。
  作为一只忠诚的黄鼠狼,黄大的职责是巡遍新家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所以——
  昨夜真是把他累完了,从饭后蹓到天明,一刻钟也没闲着啊!
  占地十五亩的庄园,真大。
  这么大的宅邸当然不可能再像春深堂,只有他们一家五口人打理。昨天听下人向黄老爹汇报,这里各色奴婢有五十多人,并且还是因为庄园长期空置,只需要基础打理。现在燕三郎已经入住,并有长期定居的打算,那么这个人数很可能会增加到二百五十以上。
  说不定,到时候他黄大爷也有专人来伺候呢。
  想到这里,黄大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进了厨房一问,主人的早餐已经送进屋里去了。并且燕三郎入住的眠春居有专门的小厨房,主人的膳食都在那里精心烹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