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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不起眼小酒馆,白小姐从前都不会多看一眼,这时瞅着却觉分外可亲,并且还有些渴。
  两人走了进去。
  这里没有跑堂的伙计,迎上来的居然是个女子:“两位辛苦了,冒这么大雨来。想吃点什么?”暴雨天来客,总不为了喝口酒吧?
  白小姐抬眼,瞅见她年纪约在二十七、八,眼如点漆、面如满月、肌肤白净,嘴角微微上翘,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不笑也是可亲。
  便不是顶级的美人儿,却也端庄秀丽,瞧起来舒服顺眼。
  用千岁的话怎么说来着?“很有路人缘”。
  她还细心地半掩了门,不让冷风吹到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客人身上。
  “来点热的。”燕三郎开口就点,“能管饱的。”说罢摘下帽帷和书箱子,放在一边的长条凳上。白小姐依样施为,长长透了一口气。
  暴雨天有片瓦可遮身即是幸福。
  这一对客人男俊女靓,看得女子一呆。
  “掌柜,再温一壶烧酒。”
  “哎好。”女掌柜回过神来,给两人端上两盏热茶,“来,先暖暖身子。”就要去后厨准备。
  这时书箱盖子被顶开,白猫跳出来,踩在长凳上伸了个懒腰。
  “嘘,下去!”白小姐离它不足二尺,直吓得跳开一步,伸手就想把它唬下去。
  白猫懒懒看她一眼,反而在长凳上趴了下来,四平八稳。
  千岁这时候并没有附于猫身,这是芊芊自己的反应。燕三郎也看出,她对白小姐同样没有好感。
  白小姐只得捂着口鼻退开几步,挪开目光。
  没办法,盯着这猫就想打喷嚏,太失礼了。
  燕三郎抚了抚猫头:“芊芊。”
  他没有明说,但白猫领会了他的意思,跳下凳子溜去屋角,顺着墙角四处视察,但时刻不忘找好隐蔽物。在邀景园自家地盘,这也是它每晚必做的功课,更何况现下到了新地方,它本能地到处嗅嗅闻闻、保持警惕。
  “这猫儿可真漂亮!”女掌柜啧啧赞叹,“像头小白狮子。”
  被夸奖了,芊芊开心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就钻进了柜台后的阴影里。
  “你这里可有米粥?”燕三郎也没忘了解决它的晚饭问题,“它今晚还未进食。”
  “有!”女掌柜立刻道,“我这里还有些小鱼,下午才从溪里现打上来的,原本打算下锅油炸呢。我给它做个鱼粥如何?”
  燕三郎摇头:“它吃不了多刺的鱼。”白猫当年卡刺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呢。
  娇气!一只猫都这么娇气,白苓撇了撇嘴。女掌柜笑道:“放心,我们这里溪鱼都是软刺,不用剔骨,嚼下去就是。”
  “好。”
  这种小地方,酒馆里也卖吃食。
  馆子小而干净,堂里只摆了五张竹桌椅,颜色匀亮,表面还出了包浆,显然都是旧物。暴雨天没人出门,这里就只他们一桌客人。
  茶盏也很普通,但热力透杯而出,捂暖了手心。
  白小姐握盏,接连喝了两口,这才缓了过来。
  她抓着垂下来的发丝挤了挤水,小声道:“这镇子很普通。”从她这角度仰脖看去,恰好能望见对面小阁楼窗纸上映出来的影子,一大一小。
  从动作推断,大概是大人正在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耳光声被暴雨盖去了。
  正好一阵狂风扫过,冲开了窗子。屋里人赶紧过来关窗,白小姐看到那户主是个胖大女人,膀大腰圆、皮肤腊黄。
  就和普通农妇没什么两样。
  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显示本地居民都窝在家里。
  看起来,一切正常。
  可是燕三郎明白,这才是最诡异的不正常。
  隐在深山之中,被遮掩的居住之地?
  这里住着的都是什么人,这里和弥留之地有什么关联?
  两人心头都是疑窦重重。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胡辣丸子汤上桌,还附带四个粗粮大花卷,女掌柜笑容可掬:“这是昨天从山上现摘的野木耳和竹笋,两位先用,我去炒菜。”
  这馆子里的酒水一般,可是胡辣汤又鲜又暖胃,两人喝了小半碗,都觉自上的寒湿之气被浓重的椒子直截了当地逼了出去,不由得长长透出一口气。
第876章 谁也出不去
  这会儿虽是暮夏初秋,可是高山地区白天炎热夜晚寒凉,稍不小心易感风寒。
  女掌柜出来送菜时,见白小姐鼻尖上沁出一点汗珠即笑道:“如何?”
  白小姐好奇:“你这汤呛得厉害。”从前白家厨子做饭也用胡椒,哪有这样刚猛?
  “这里头放的可不是胡椒籽,而是胡椒根磨成了粉。”女掌柜笑道,“山里寒气重,不这么喝逼不出来。”
  她又递出来两碗菜,一个是板栗焖封肉,另一样却是“大碗香”。
  封肉刚上桌就是浓香扑鼻,白小姐的腹里又是咕噜一响。她脸红,女掌柜只当没听见,只是给她介绍道:“刚下来的新栗,粉糯得很。”
  这封肉用的是连皮的大块猪肩肉,肥肉都有二指宽,焖足一个时辰以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又红又亮,闪着油光。平时白小姐或许嫌它太肥,但现在饿得狠了,举箸就挟。
  那肉皮颤悠悠地,一戳到底。连皮带肉挟一箸进口,肥而不腻,怎一个“香”字了得?
  而“大碗香”就真是量大实惠,碗口比白小姐的脸盘还大,里头肉丝只有一点点,余下的都是农菜各式杂菜快炒,最后收于一碗,就着米饭吃,微辣鲜香又开胃。
  白小姐吃得高兴,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多谢。”
  女掌柜摆手:“用不了这许多。”可是白小姐直接把银子塞进她手里。
  燕三郎吃得慢,这时看着她问:“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涂。”
  “这店里就你一人忙碌?”常规问话开始了。
  “哎,平时堂前都是外子招呼,但他今儿有事外出,还没回来。”涂掌柜看着窗外的雨叹了一声,“雨这么大,恐怕他一时回不来。”
  白小姐看她和蔼,忍不住了:“借问,这是什么地方?”
  “石斛镇。”柳掌柜笑道,“两位从哪一乡来?”
  燕三郎听得竹箸一顿,这女子不问他们从哪里来,而是从“哪一乡”来?白小姐也没琢磨过味儿来:“乡?”
  “我们这儿是萍乡,往西还有沼乡、青黎乡……你们来自哪个乡?”
  白小姐瞪圆了眼:“就没有人从乡外来?”她听明白了,涂掌柜所说的“乡”,大概是指平原上的人类聚落吧?
  “乡外?”涂掌柜失笑,“太少了,这里几乎与世隔绝。”
  白小姐给她的银两,她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稀奇道:“这银锭的款式倒与萍乡不同,果然你们是外乡人。”
  “这里的银子什么模样?”
  涂掌柜从腰间掏出一锭小银:“喏。”
  银两一般以模子制作,大小、重量都有严格规定。白小姐给出的那锭上宽下窄腹圆呈船形,涂掌柜拿出来的却像个“山”形,两头尖,中间也尖。
  银子就是银子,只有成色和形状不同。燕三郎看了两眼:“你们都用这种银子?”
  “是啊。”
  他又想了想:“萍乡很少有外人来吧?”
  “可不是么?”涂掌柜笑道,“我这里都是镇上的常客,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年到末也瞧不见几张新面孔。”说到这里,她也有好奇,“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没有栾镇那些镇子繁华,两位怎会跑来?”
  “经商办事。”燕三郎往西边一指,“那大山后头,有人去过么?”他们就是翻过山抵达这里的。
  “你说笑了,这西边都是万仞千峰,谁能出得去?”虽然外面黑沉沉一片,但涂掌柜还是下意识往西边转头,“我倒是听采药人说过,这山后面还是山,立陡笔直,谁也爬不过去。”
  显然她“听”错了,燕三郎和白小姐互视一眼。他们就是翻山过来的,那山的确很不好爬,以他们异士的手段都费了好大的功夫,可说到“谁也爬不过去”,总不至于吧?
  涂掌柜说到这里就站了起来,走去后厨。
  再出来时,她手里端着一碗粥,鱼香扑鼻。
  不用她或者燕三郎召唤,白猫就从角落里钻出来,围着她喵喵直叫。
  叫声里的急切连白小姐都听出来了,忍不住嘿了一声。
  涂掌柜把碗放去地上,对猫儿道:“小心烫。”
  白猫也不惧生,一头扎进碗里,吃得啊呜啊呜响。加粥熬炖的小溪鱼只有指头长,便是人都爱吃,何况猫咪?
  燕三郎看了一眼就放心了,涂掌柜说得没错,这鱼儿只有一身软刺,并不扎人(猫)。
  见猫儿吃得香,涂掌柜忍不住抚了抚它的脑袋。
  芊芊被千岁和燕三郎惯得傲娇,多半不许人碰,但这会儿却没有躲开涂掌柜。
  它本能地知道谁对它好,谁对它只是好奇。
  白小姐轻咳一声:“涂掌柜,你出过萍乡吗?”
  “年轻时出过外乡。现在年纪大了,也只在赶集时到其他镇子走走。”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涂掌柜也没有别的事儿做,干脆搬个小筐到邻桌坐下,将筐里的黄花菜干拿出来,挨个打结。
  黄花菜打结之后炖汤,口感爽脆,滋味更胜一筹。
  白小姐侧了侧头:“为何不多走走呢?”
  “出门在外久了,才知道家里舒服。”涂掌柜笑道,“外子和我还算是走得多了,这里九成乡亲终生都未踏出萍乡一步。”
  “一辈子都没走出萍乡吗?”白小姐惊得美眸圆瞪,“你们不觉得,总呆在一个地方局促得很?”
  “这在乡间乃是常态。”这回不用涂掌柜接话,燕三郎先开了口,“许多地方从未建起官道,水陆交通不便,许多人终其一生从未离乡,我们那里也是一样。”
  “我们那里”指的是首铜山外,白小姐能听得出,但讶色未减。在她听来,人像萝卜一样栽种在一个地方从来不动,这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燕三郎云游四方,早知这是世间常态。时人囿于水陆交通,车船不便,从黟城到春明城就要花掉大半年时间,路上吃喝都成问题,指不定还会遇上什么天灾人祸。人最怕客死异乡,不能落叶归根,因此多数平民生于斯、长于斯也死于斯,从来不敢轻易离开。
第877章 画风突变(补更)
  比起庞大的人口基数,长年奔波于各地的行商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如果从未听闻外界之事,又怎么会对外面的世界满怀向往?人窝在自己温暖安全的家中,怎么会有“局促”一说?
  燕三郎看着她,忽然问:“涂掌柜原本不是萍乡人罢?”
  涂掌柜微讶:“你怎么知道?”
  “不像。”这女子谈吐有礼,气质温婉,倒似大家闺秀。除非这里的乡民都是这一款,否则她与周围应当格格不入。“另外,你腰间的平安符,我在外地看过。”
  涂掌柜的腰很细,用红绳结系着一块圆溜溜的褐色护身符,像骨又像竹,但燕三郎一眼就能辨出这是龟甲,只是精细打磨过了。龟甲边上还系着一个小小的玉葫芦,莹润有光。
  涂掌柜闻言低头,把这块护身符捏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什么地方?”
  “洪塘。”
  这是燕三郎北上路程中曾经落脚的一个城池,中等规模,平民安居乐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少年能记得住,是因为他们抵达洪塘当天正好是端阳节,市集和街上到处都在卖这种护身符。符片材料从竹片到龟甲都有,价格也是三六九等,但一律绑着红绳结,形式与涂掌柜腰间这枚一模一样。
  他也应了个景儿,给千岁买了一枚来玩儿,所以这会儿就能侃侃而谈:“端阳节是仲夏正中,飞龙在天之时,洪塘人祭拜龟龙元祖,才以龟甲为护身符。”
  “正是如此!”涂掌柜拊掌,眸光大亮,“我和外子的确都是洪塘人,十年前才到萍乡住下。”她吁了口气,“有空真该回去看看。”
  思乡这种情结,平时埋在心底也就罢了,突然被人牵动,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白小姐好奇:“你们为何选在萍乡长住?”
  “我们途经首铜山,不慎遇上拦路的盗匪,失足掉落悬崖,后被萍乡人好心救起。”涂掌柜顺口答道,“听说这儿能进不能出,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见这里山水甚美,就住下了。”
  “原来如此。”白小姐也听得嗟叹,“那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记不得了。”涂掌柜摇头,“我就记得自己从悬崖上掉下来,再睁眼已在乡人屋中。外子事后寻到我们失足之处,那是百仞之上,以我们本事,断然是爬不上去的。”
  竹筐里的黄花菜都打好了结,她笑眯眯道:“今日欢喜,我给你们再做两个菜去。”多久没听见“洪塘”两字了,忽然眼前的客人就曾去过,她心底只觉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