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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苏源对府学的师资力量有?了大致了解。
除去那位讲课枯燥无趣,被黄玉抱怨过的钱教?谕,其余几?位教?谕都是字字珠玑,旁推侧引,苏源很满意。
晚饭后稍歇片刻,苏源自觉翻出书本,伏案学习。
方?东不?甘落后,同?样埋头苦读。
他二人时而静默自学,时而低声交流,直至月上中天才堪堪停住。
之后的几?天,苏源每天重复着学舍到课室再到饭堂的三点一线日程,忙碌却充实,也逐渐适应了府学的教?学模式。
整个?府学不?过二百来人,彼此属于?竞争关系,姓甚名谁什么水平都一清二楚。
苏源这样的生面孔,在几?次完美回答教?谕的提问后,自然而然地引起诸人的注意。
再看他的日常饭食很是简朴,一看就是从县以下的小地方?来的,于?是便有?学子抱着府城本地人高人一等的心?态,上前与之攀谈。
片刻后自以为双方?熟稔了,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偏到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苏源握笔姿势极其端正,书写不?停:“灵璧县福水村,苏源。”
学子怔住,说话都结巴了:“福、福水村苏源?”
苏源侧头含笑:“正是。”
学子咽了咽口水,似不?可置信:“双案首?”
府学里年?纪最大的学子将至而立,前几?届也侥幸出过一位双案首,可面上稚嫩未褪,年?方?十一的双案首,掰着手指数算,也就苏源一人。
这学子等待回复时尚且心?存侥幸,说不?准只是同?名。
然后,他就见苏源赧然一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说罢脚步急促地离去,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
他一个?府试吊车尾,竟想和双案首一较高下,这不?是自寻难堪么?
溜了溜了。
苏源眸底浮现笑痕,摇摇头,同?方?东继续方?才的探讨。
自此,苏源来府学读书的消息不?胫而走。
苏源走在路上,时常能接收到旁人好奇探究的打量。
同?时,也有?很多人等着看梁盛的笑话。
嫡庶尊卑有?别,梁盛一个?庶子踩着嫡兄成为县令爹看重的儿子,嫡兄却被除族。
现今双方?地位颠倒,梁盛又该如?何自处?
张渐鸿就属于?看不?惯梁盛的那些人里态度最为激烈的一个?,当着众人的面幸灾乐祸道:“你嫡兄都来府学了,你怎么还好意思留在这?我?家?庶子姨娘若像你们母子这般,早就打死或发卖了,也就是苏源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偷瞄角落里坐着的苏源,以期苏源能站出来说几?句话。
谁料苏源直接选择性耳聋,眼皮都没撩一下,慢条斯理地把书翻页。
张渐鸿脸色泛黑,下不?来台。
至于?梁盛,依旧是一副被羞辱的隐忍表情,咬紧后槽牙一声不?吭。
张渐鸿兴味索然,暂时放过梁盛,大摇大摆走了。
诸如?此类的场面,苏源每隔两天就能看到,早已免疫,任他们如?何闹腾,他自嵬然不?动。
借着偏头的动作?,梁盛余光看向苏源,见他如?此淡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揉得稀烂。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静下心?看书。
月底就是考核日,他名声早已不?如?往昔,只能靠成绩说话。
这一次,他定要把苏源狠狠踩在脚下。
。。。。。。
眨眼间,苏源来府城已有?半个?多月。
期间一直连轴转,连休沐也无,甚至还得为考核日做准备。
考核合格才有?资格休沐,不?合格者是会被抓去开小灶的,想想就头皮发麻。
从季先?生私塾出来的六人都不?想在第一次考核就折戟惨败,只能拼命卷,夜以继日地苦读,就连如?厕时也在怀里揣了本书,边看边解决。
府学的教?授教?谕和季先?生可不?同?,季先?生表面严肃,却关注每个?学生的情况,拎着戒尺时刻在后面盯着,稍有?松懈就戒尺伺候。
反观府学,这里更?需要自知力和自觉性,学不?学全靠自己,考核日见真章。
跟后世的大学差不?多,平时不?听课,就面临期末挂科的风险。
于?是就出现少部分学子平时笑哈哈,考前学秃头的场面,苏源看在眼里,暗暗告诫自己,绝不?可懈怠。
月末最后一天是固定考核日,苏源答完题又重复检查几?遍,修缮润色,确认无误后提前上交了考卷。
考核才过一半,大家?正奋笔疾书。
猛不?丁有?人站起来缴卷,思路被打断不?说,还多了几?分慌乱。
这次的题很简单吗?
苏源怎么答这么快?!
窸窣的动静惹得教?谕抬起头,一拍桌案:“安静。”
头顶的视线极具压迫感,大家?勉强平心?静气,继续做题。
梁盛朝窗外看一眼,苏源的背影渐行渐远。
再低头,一团墨水滴落在草纸上,无比碍眼。
昨晚学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眯了半个?时辰,再加上苏源的刺激,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面前的草纸变得模糊起来,每个?字都像是长了腿,晃来晃去。
梁盛呼吸急促,试图用手指摁住这些乱飘的字眼,结果却是枉然。
“砰——”
他连人带桌凳一齐倒下。
梁盛依稀看见教?谕脸色大变,口中呼唤着什么,朝他疾步走来。
呼吸越来越轻,终究抵不?过潮水般袭来的黑暗,闭上了眼。
……
苏源对课室里的惊变一无所知,他几?乎与方?东前后脚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边走边讨论方?才的试题。
各自表达见解,苏源一抚掌,喜道:“没想到咱们的思路都是差不?多的。”
方?东刚才还有?些忐忑,一听苏源这般说,心?里也有?了底,不?由笑了:“毕竟都是先?生一手教?出来的,先?生在破题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苏源点头,两人并肩往学舍而去。
此时府学内人烟稀少,大多都在考场奋笔疾书。
苏源目光触及池塘里的荷花,粉白的花瓣肆意舒展,突发奇想:“等以后回去,我?也在院子里搞个?小池塘,在里面种荷花。”
到了夏天开满整个?池子,清香扑鼻,还有?莲蓬吃。
方?东正要答,从旁传来一声嗤笑:“痴人说梦。”
循声望去,说话之人竟是钱教?谕。
两人下意识拱手见礼:“教?谕。”
钱教?谕双手揣在袖中,高抬着下巴,眯眯眼里透着股倨傲,兀自说道:“这些荷花可是府学花大价钱从南边购入的,一朵抵得上你一个?月的开销。”
末了又意味深长来了句:“这人呐,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针对的意味太过强烈,方?东面带恼色,正要反驳,却被苏源扯住了宽袖。
苏源飞快递给他一个?眼神,语气恭谨:“教?谕教?训得是,学生定铭记在心?。”
一拳打在棉花上,钱教?谕自讨没趣,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方?东忿忿,低声说道:“钱教?谕怎么这般……”
课上成那样也就算了,怎么私底下如?此品性,对自个?儿的学生如?此较真。
苏源摊手,坦然道:“没想到这些荷花这么贵,我?确实买不?起。”
方?东失笑:“任何事物都分三六九等,这荷花或许就属上上等了。”
“或许吧。”被钱教?谕这么一嘲讽,苏源也没了赏花的心?情,“咱们先?去饭堂吧,等会他们结束再去,又该排长队了。”
方?东欣然允之。
苏源预判得不?错,两人刚放下筷子,学子们一窝蜂涌了进来。
“没想到啊,梁盛竟然考着考着晕倒了,他就在我?正前方?,摔下去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
“谁说不?是,我?还注意到他的考卷都没写完,休沐没了也就罢了,脸也破了相。”那人在额头比划,“一寸长,流了不?少血。”
苏源面露讶色,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和方?东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回学舍看书去了。
下午又是连着两场,考核日就此落下帷幕。
府学的教?谕们阅卷速度极快,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成绩统计出来了,由专人誊写到红纸上,张贴在木板墙上。
大家?围在木板墙前,争先?恐后往里挤,让苏源有?种重回府试放榜日的错觉。
红纸上写着考核合格的名单,从头看到尾,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源好容易挤到最前头,正欲看个?仔细,就听一人嘀咕:“第一竟是苏源?”
第40章
能?在诸多童生中夺得头名;说不欢喜是假,苏源轻咳一声掩下笑意,面对他人目光;从容而淡定。
待方东看到自己的名儿;两人双双退出。
望着苏源的背影,有位学子忍不住酸里酸气地嘀咕:“真没想到?啊,咱们?这么多人,却被苏源拿了第一。”
“我曾听灵璧县的考生提过,苏源过目不忘;一篇文章顶多读个一两遍就能倒背如流。”
那?学子侧头一看,认出说话?之人是今年府试第二;瞠目结舌:“过、过目不忘?”
程阳颔首:“天赋和后天努力;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他此番言论意有所指;闻者?皆臊红了脸,继而摒弃妒羡,陷入深思。
苏源不知程阳站出来?为他说话?,背着小挎包和方东走去?饭堂。
学子们?的素质都很高;不存在什么插队的行为。
苏源站在队里;不时往前挪动半步,忽而取出书本,哗啦啦一阵翻动,停在某一页上?,口?中喃喃自语:“备预不虞;古之善教。。。。。。”
课堂上?教谕曾对这段做过详细讲解;方才?他灵光一闪,又生出其他的见解。
在大脑中理?清思路;苏源寻思着明日有空找那?位教谕探讨一二。
就在这时,一股被什么盯上?的黏腻感从后背升起,激得他耳后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苏源扭头,发现后面换了人,由?一位面相憨厚的学子变成了梁盛。
他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眼神阴翳,像是蒙着一层灰雾。
苏源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他额头上?。
比一寸略长的伤口?横亘在右额角,上?头覆着一层褐红色的痂,格外醒目。
梁盛仿若未觉,紧锁着苏源的眼,声音沙哑:“你?考了第一。”
梁盛似乎比上?次更?瘦了,原本合身的学子服空荡荡地罩在身上?,面颊凹陷,眼下青黑,让苏源有种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错觉。
第六感告诉他,梁盛这时候不能?再受刺激了。
思及此,苏源只嗯了一声,便回过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梁盛声线颤抖,低声质问:“害我娘丢了性命,又将我害成这样?,你?很得意是不是?”
苏源索性合上?书本,目视前方,语气平缓:“云姨娘那?是咎由?自取,若她阴谋得逞,受伤害的就是我和我娘。”
“至于你?,以前我从未针对过你?,现在来?了府学亦不曾有过。”
“风光也?好,落魄也?罢,都与我无关。”
云秀得了应有的报应,苏源虽嫉恶如仇,却不会迁怒他人。
至少眼下他不会对梁盛如何,顶多是无视。
苏源可算看出来?了,梁盛一直在钻牛角尖,一门心思想要压过他,好证明自己不比他差。
当然这其中可能?也?有狗爹的因素,在原主的记忆里,梁守海一向对梁盛严要求,眼看着他考中双案首,给梁盛施加压力也?不是没可能?。
殊不知他越是这般,状态就越差,又如何能?考过他。
苏源越想越头疼,在心里掰手指头数算一番,若知府大人动作快,奏章应该已经在半路了。
一来?一回,起码要等到?秋季。
姑且再忍耐一段时日,苏源这般安慰自己。
再说梁盛,他被苏源的冷漠直言戳中心结,被刺激得不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苏源。
嫉妒他迟来?的天赋,嫉妒他一个后来?者?,抢走了在梁守海心中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更?嫉妒他如今的好人缘。
梁盛想到?这愈发偏激,音调抬高,惹得路人侧目:“你?凭什么。。。。。。”
“源弟,我帮你?打好饭了,咱们?走吧!”
方兄可真是场及时雨,苏源喜不自禁,忙不迭接过饭盒大步离开,留梁盛话?说一半,被噎得半死,五脏六腑憋得生疼。
羊肠小径上?,苏源歪头避开柳枝,轻拍好友的肩膀:“多谢方兄。”
方东则笑着回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阳东升西落,转眼间苏源来?府城已有三月。
夏季的尾巴早已从指缝溜走,秋风飒飒,吹落一树枯叶。
期间他经历四次考核日,次次稳居第一,学子们?也?从一开始的妒羡转变为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