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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申李氏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娘,谁来咱们家了,怎么这马车停——”
申李氏立即起身迎了出去,扬声问道:“大郎回来了?你寻到那货郎的下落没有?”然后声音低了下来,却也没遮掩地让屋里头的人听到,“胡二杏这妮子可心狠了,一大早得了信就跑去衙门里把咱们申家给告了!”
“她姐姐跟人跑了,她还有脸去告官?!”申大郎揣了一肚子火,一眼瞧见一身官服的易长安坐在里面,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官府还真来人了?
申大郎连忙跪了下来:“草民申立行见过大人。”
“起来吧。”易长安唤了申大郎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他衣领处略停了停了,才慢慢开了口,“本官今日前来,是来问案的。你今天一早到胡家告诉胡二杏,胡大杏跟货郎私奔了?”
申大郎连忙垂手站了起来,脸上还有些愤色:“是。”
“什么时候的事?可是你亲眼看到的?”
“昨天傍晚……胡大杏一夜没回来,今天一大早我刚出门,村口的韦三婶就告诉我了。”
申大郎答得老老实实,易长安却皱起了眉头:“昨天不是你们回门的日子吗,怎么,难道不是你们一起回来的?”胡二杏明明是说姐姐和申大郎用过午食就回去了的。
“胡大杏是跟草民一起回来的,不过路上我们拌了几句嘴,胡大杏回来没多久就出去了,草民以为她负气回娘家了,也没有去理……
没想到胡大杏竟然一夜未归,草民也怄了气,索性就不去找她,打算好好凉凉她。等到第二天一早出门,草民打算去胡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了韦三婶。
韦三婶问草民这么早出门去做什么,因她平常最是嘴碎,草民本不想答她,谁知道她神神秘秘地问草民是不是胡大杏昨天没跟草民一起睡。
草民心里生疑,才追问韦三婶详情,韦三婶说昨天傍晚看到胡大杏跟着一个货郎一前一后地往村尾去了,到天黑都没看到胡大杏回来……”
剩下的事,易长安就知道了。
申立行气冲冲地找上胡家的门,跟胡二杏几句冲突下就发现,胡大杏昨天夜里竟然根本也没有回到娘家,当下就怒气冲冲地嚷了出来,说胡大杏一定是跟货郎跑了……
申立行这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像是真的颇为受辱一样。易长安微微垂下眼帘,又抬眼直直盯着他:“那你刚才是去了何处?”
“草民、草民是心里气不过,想着再去找找那贱妇,就从村尾走了一趟,一直过了下河村都没有人说看到那贱妇,草民这才回转了来。”申立行嘴里说得挺气壮的,眼睛却瞟向一边不敢跟易长安对视,见胡二杏因为“贱妇”那两个字在瞪他,又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易长安的目光却长久停在了申立行的身上。
这位申家大郎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后生人家生得挺周正,不仅面皮白净,大概还因为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会识字,所以整个人有种跟普通庄稼汉不一样的气质。
这气质放在易长安眼里不够看,但是在庄户人家的小姑娘眼里,怕就是比较吸引人了;特别是申立行今天还穿了一身九成新的立领暗蓝色棉袍,不像庄户人家的上袄下裤,却是件直裰束腰式样的,放在这村里,绝对是鹤立鸡群了……
申立行被易长安看得有些不太自在,结结巴巴地问了出来:“大人,草民说的都是真的,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下河村问问——”
易长安轻轻点了点头,突然问了出来:“你在下河村找的那位年轻姑娘是谁?”
申立行脸色大变,却还想嘴硬:“什、什么年轻姑娘!草民没有……”
“关系都那么亲热,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嘴硬,我现在使人过去没有什么问不出来的,不过到了那时就论你敢欺瞒本官这一条,只怕这个年你就要到县衙那大牢里去过了。”
易长安老神在在地扔出一句话,见申立行脸色不停变幻却还是咬着牙不说,转头就吩咐张东:“张东,你去下河村让里长召集村人,把本官的话传下去,就说若有知情来报的,本官赏银一两。”
要是易长安光是让人去问,未必问得出什么,但是用上这么一招……对村民来说,一两赏银可是足够他们今年过个富足的好年了!
申立行勃然色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草民……草民……是跟草民的姨表妹说了会儿话,但是草民跟表妹真的只是说了一会儿话——”
“恩,对,只是说了一会儿话,”易长安点了点头,指了指申立行的衣领,“不过你衣领上沾了她的口脂了;不知本官可有幸知道你那位姨表妹的芳名?”
张东的眼角不由抽了抽,易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暗搓搓的……毒!
申立行下意识地随着易长安那一指,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衣领,指尖上果然揩下来淡淡一抹嫣红。
这极淡的一抹嫣红擦在暗蓝色的衣领根本不显眼,寻常人看了也不会想到口脂那里去,申立行没想到易长安竟然那么眼尖,脸色一下子青青红红起来,却不敢不答她的问话:“草民、草民的表妹叫、叫陈玉兰——”
玉兰?玉兰!胡二杏陡然想到了什么,突地冲出去狠狠一拳头捣在申立行眼眶上:“姓申的,你还敢骂我姐是‘贱妇’!你说,是不是你和陈玉兰两个合谋拐了我姐!
你个王八蛋,我打死你!你要想娶那个陈玉兰,做什么要来我家向我姐提亲?你根本就是想骗我姐的嫁妆是不是?你把我姐弄哪儿去了,你把她还回来——”
她一个姑娘家,打人竟然不是甩巴掌,而是一拳一拳呼呼见肉。申立行猝不及防被她正正打中一只眼眶,痛得“哎哟”一声,接着被她兜头一阵乱打得躲都躲不及。
第59章 窗户外的脚印
申李氏见儿子被打,连忙上前去撕掳胡二杏:“胡二杏你个疯婆娘,你竟敢打我家大郎!谁合谋了,谁拐你姐了,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胡二杏是惯常在外劳作,时不时还要爬山崖寻崖香的,手脚力气大,一把就架住了申李氏把她往地上一掀。
申李氏被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大嚎起来:“杀人啦!胡二杏杀人啦——”
易长安看着眼前的闹腾,心里却有些发沉。
胡二杏只想着申立行是使人拐了胡大杏走,但是胡大杏容貌普通,力气应该跟胡二杏一样也绝对不会小,倒是极有可能不是被拐了……而是真的出了命案了!
“见友,分开她们。张东,你即刻去下河村,把陈玉兰提过来。”易长安吩咐下去后就看也不看正房里还揪在一起的几人,揭开右边厢房的门帘子就径直走了进去。
厢房的窗户上还贴着大红双喜字,这是申大郎和胡大杏的婚房。
床上有些凌乱,被子被胡乱卷着扔在那里,大概是因为申大郎今天一早起床的时候还很生气……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令人生疑的地方。
易长安又去了申李氏那边的房间,也同样没有什么发现。
等她走出来时,屋里头的人早就不打了,被吴见友瞪着,各自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让申大郎带着吴见友去把韦三婶提过来,易长安看了眼胡二杏和申李氏,淡淡发了话:“都给我坐这儿不许动。”自己出了门在屋外慢慢转悠起来。
前院的雪已经被扫净,瞧着没有什么痕迹,后面还建的几间棚房,东向的是厨房,西向的是茅坑和牲畜棚。
厨房里收拾得倒也整洁,不过因为两边的窗户都关着,里面的光线有些不大好。
易长安走过去推开了右手边的窗户,一片雪光映射进来,刺得人眼前一阵发白。易长安眯了眯眼才适应了这反射的光线,发现这扇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一个菜园子。
菜园子里的菜早就收了,任积雪落在那里也没人管,沿着田埂边却有一行浅浅的脚印一路蜿蜒,脚尖的方向正是对着这边。
易长安探出身去,见那行脚印一直延伸到了窗户下面两尺外就停住了,脚印小巧,应该是女子的足印,且在窗户下面大概站得久些,脚印有些深,边缘也有些融冰,脚印的主人应该身高五尺两寸左右。
窗纸没有破洞,隔着这种糊纸窗户内外是看不见的。闭了闭眼,易长安想像得出窗户被人打开,外面站了一位女子与正在厨房里做饭菜的人交谈的情形;看雪地上的足印,时间大概就是在昨天。
昨天……胡大杏是傍晚的时候才离开的,当时站在这厨房里的人会是她吗?
易长安仔细查验过了厨房里任何可能用作凶器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发现,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申家的正屋。
申李氏仔细觑着易长安的脸色,有些虚怯地唤了一声:“大人……”
易长安摆手止住了她的话:“申李氏,昨天你儿子申大郎和胡大杏因何事拌嘴?”
“这个……民妇不知。”
“那胡大杏是何时回到申家的,回来后做了些什么?”
“胡大杏和我家大郎在胡家吃完午食后就回来的,歇了晌以后就开始做家务,民妇瞧着天色差不多了,就唤了胡大杏去厨房做晡食。
开始胡大杏还应了声,后来民妇听着厨房里半天没个响动,过去一看,灶膛里火都没烧,也不知道胡大杏跑哪儿去了。
这回门第一天新妇要做家事是规矩,胡大杏却摞下这一摊子跑了,民妇当时心里生气,就去问大郎怎么回事。大郎说他俩回来的路上拌了两句嘴,胡大杏可能是跟他闹别扭了。
民妇就想着,哪里这才嫁进来就敢摞脸子的,她把我这个婆婆和她相公都放哪儿了,我一怄气,就自己做了晡食,跟大郎说了,好好晾晾胡大杏……”
易长安微一低眼:“申李氏,胡大杏不见了,从昨天到今天都是你去厨房做的饭食吗?”
“是。”
“你做饭食的可曾打开过厨房的窗户?”
“没有,这两天下着雪呢,开窗太冷。”
“你在厨房时,可有人就站在窗户外面,隔着窗户与你说过话?”
听到易长安问得奇怪,申李氏抬着看了她一眼:“大人,民妇厨房的窗户,一边就通着这院子里,有那功夫隔着窗户说话,还不如走两步拐进厨房里头,还暖和一点。”
易长安摇摇头:“我是说,另外一边的窗户。”
申李氏忙摆头:“那边就更没有了。那边连着菜园子,这会儿没菜呢,一园子的雪,就是谁想跟民妇唠嗑,也不会踩着一园子雪傻站在那边说话呀。”
这么说,菜园子里的脚印可能是胡大杏认识的人留下的?易长安轻轻点头,见吴见友带着申大郎和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回来了,正色看向那名妇人。
许是在来的路上被交待过了,妇人一见到易长安看来,就“咚”的一声跪下来磕头:“民、民妇韦吴氏,见、见过大人!”
虽然是过年,韦吴氏也穿着一身灰不灰蓝不蓝的粗布衣裤,身上也不像别人那样收拾得干净,而是有种邋遢的感觉;容长脸儿微带麻黑,嘴皮子有些薄,模样刻薄。
都说相由心生,难怪申大郎说韦吴氏是个碎嘴的人……
易长安也不叫起,直接发问:“韦吴氏,本官问你,胡大杏与货郎私奔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亲眼目睹?”
说几句碎嘴也会被官爷诘问了?韦吴氏还有发愣,听到头顶上易长安冷冷一声“嗯?!”,肩膀抖了抖,连忙把昨天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回、回大人,是昨天下半晌的时候,民、民妇亲眼看到的。胡大杏急急火火地走在前头,那货郎挑着担子跟在后头,两个人就隔了一点子距离。然后民妇亲眼看到他们两个转过村尾那边去的。”
易长安不由皱了眉:“两人一前一后,也有可能是正好同路,你怎么就能断定胡大杏是跟了那货郎私奔?”
“都那时候了,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里做晡食了,胡大杏不在申家做饭还跑出来,要是想跟货郎买东西早叫住货郎了,做什么一路火急火燎地只管走?这不是打算私奔是什么?”韦吴氏两片薄嘴皮子一搭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何况她家里可是有这家风的,她娘当初就是跟了货郎私奔的……”
胡二杏眼睛一瞪就要跟韦吴氏干架,易长安淡淡一眼瞥去,见她胀红了脸坐了回去,转头又看向韦吴氏:“当时你可看到胡大杏拿了什么东西?”
韦吴氏仔细想了想,才有些不太确定地迟疑答了:“好像……好像是空着两只手……”
第60章 贱人就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