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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兮把烟和打火机递过去,“抽吗?”
江昭意摇头拒绝,看着逢兮抽完了半支烟。
逢兮清了清因为抽烟变得沙哑的嗓子,看着远处藏在茫茫夜色里的青山开口:“昭昭,我打算退圈了。”
“退圈?!”江昭意一怔,惊讶地问:“为什么?”
逢兮视演戏如生命,江昭意从未想过她会退圈。
逢兮抽完最后一口烟,掐灭还冒着火星的烟蒂,哑声开口:“好几个月前就决定好了,上周我便收到了学校发来的Offer。”
“去哪?”
“白俄罗斯。”
江昭意有些惊讶,印象里,逢兮是最讨厌冬天和下雪的,往年冬季,两人只要联系视频,逢兮不是在热带国家度假,就是进组拍戏,去留学居然会选择一个常年冬季的国家。
侧眸,逢兮对上江昭意讶异目光,她笑了声:“宝贝,你别惊讶,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冬天和下雪的。”
晚风从远处吹来,江昭意长发被风吹乱,她听逢兮聊起了自己过往:“我不喜欢冬天和下雪,是因为我所有的不幸,都和这些有关,可……”
见逢兮停下不语,江昭意没催促,捋过被风吹乱的长发,安静等待,尽责扮演一个聆听者角色。
过了许久,逢兮再次开口:“昭昭,我其实很羡慕你,你可能觉得这种羡慕算不了什么,但你已经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了,比如我——”
“你们圈子里的人都怎么形容我的?你听过吗?”逢兮笑着问,表情坦荡。
江昭意欲言又止。
她不太爱去社交场合,但也听过旁人怎么形容逢兮,好听点儿叫她交际花,难听点儿便是各种龌龊称呼。
瞧见江昭意欲言又止的表情,逢兮笑得更肆意,她一只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舒展开,裙子上的卷边褶皱被风吹起,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兮兮,你别……”江昭意想安慰她。
逢兮转头看她,长发被风吹起,笑容明艳得晃人眼:“我凭自己本事赚钱,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而且——”
她笑容收敛,目光深远:“昭昭,我不是不想读书,是没办法读。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活着,已经就很难了。”
“所以当抓住命运仅有的一根稻草,哪怕来路是深远,我也要努力向上爬,只有爬的越高,赚的够多,我才有资格、有底牌,去做我想做的事。”
“没钱,谈什么梦想?谈什么未来?”
“……”
江昭意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逢兮,她没经历过逢兮那样的人生,未尝过她的苦难,便不能对她行为进行评判。
逢兮朝江昭意张开双臂:“抱一下,祝贺我的人生,从今天起,将开启新的篇章。”
江昭意笑了笑,伸手抱住逢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柔地祝福:“兮兮,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今天以前,我很讨厌平京。”逢兮声音微哑,细听有些哽咽,“但现在,我好像没那么讨厌它了,至少…至少在这儿,我遇见了我最好的朋友。”
江昭意鼻尖微酸,想抱紧逢兮,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懒散的嗓音:“你俩还打算抱多久?”
第六十九章
江昭意循声看去; 裴延站在不远处台阶上,身后是一盏庭院灯,冷调白光打在他身上; 碎发青黑; 望向她的黑眸明亮又深邃。
“我再不松开你; 怕是裴少爷要醋漫锦嵩山了。”逢兮笑着松开江昭意,和裴延颔首打了招呼。
裴延走过来,揽住江昭意的肩; 看着逢兮说:“他打算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逢兮语调毫无波澜。
“得,自作多情。”裴延挑眉一笑; 语气讥嘲。
江昭意没太听懂两人对话,但她细心发现逢兮在听见裴延说话是; 神情有一瞬呆滞。
逢兮和两人叙旧两句就离开了,江昭意被裴延牵着往回走,裴延问她:“刚怎么没回消息?”
听见这话; 江昭意才想起刚才出来太匆忙; 手包给落下了,唇角略压; 说:“我包忘在包厢了。”
裴延打了个电话; 牵着江昭意的手,站在台阶上吹风; 旁边是一簇簇葳蕤的灌木丛; 草坪灯从里照射而出,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江昭意和裴延说了逢兮要退圈出国留学的事儿; 裴延听后,凉凉地笑出声:“有人中年叛逆; 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昭意眨眨眼,有点儿懵,“什么意思?”
裴延摸了摸她柔软长发,说:“你甭管这些,最近裴家会出一些事儿,我可能得忙一段时间,等处理完,挑个合适时间,我正式上门拜访。”
江昭意直觉裴家接下来会出的事儿,可能和陆政屿有关,但她没多问,只乖乖点头应好。
很快,江昭意手包被刚才包厢见过的许京闵送了过来,江昭意接过,笑着和许京闵道谢。
“甭客气,三嫂。”许京闵笑得疏朗,看向裴延说,“三哥,你猜我刚过来遇见谁了?”
“谁?”裴延正给江昭意整理耳边碎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裴牧迎——!”
裴延淡淡哦了一声,牵起江昭意的手,从许京闵身边走过,懒懒撂下两字儿:“再见。”
接下来几天,江昭意和裴延白日自驾游去山顶看日出,晚上回山庄泡温泉,有时也在房间待上许久,基本上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两人相处的痕迹。
离开山庄前一天晚上,江昭意收到逢兮发来的消息,让她帮忙去陆政屿那儿取个东西,江昭意答应下来,去陆政屿那儿取走了一串沉香佛串。
离开时,陆政屿叫住她问:“她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江昭意摇头。
江昭意取回逢兮的佛串,给她发消息东西拿到了,逢兮回了一个好字,江昭意收起手机往房间走,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从餐厅出来的裴牧迎。
出于礼貌,江昭意和裴牧迎打招呼:“裴先生。”
然后就要离开。
裴牧迎想起这段时间家里传言,裴延和江昭意在一起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笑他,即使被认回裴家又如何,还不是比过正牌大少爷。
一阵无名之火升起,裴牧迎叫住已经走远的江昭意:“江小姐,等一下。”
江昭意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问:“还有事吗?”
裴牧迎上前几步,走近江昭意,与裴珩几乎如出一辙的眉眼没办点儿温和之意,阴郁又扭曲,他看着江昭意开口:“你知道裴珩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意思?”江昭意蹙紧眉心。
不远处,房间门打开,门后灯光倾斜一地,裴延踩着昏黄的光走出来,看见远处相对而站的江昭意和裴牧迎,正要上前,便听见一句——
“裴珩,是因为裴延才死的!”
裴延脚步停顿,僵在原地,过了许久,眼皮似乎能动了,慢慢抬眼看向远处那抹纤瘦身影,江昭意背对着他,乌发柔顺垂在肩侧,清冷又漂亮。
裴牧迎说出这句话后,恶劣地看着江昭意:“到如今,你还要喜欢裴延,和他在一起吗?”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夏夜的燥热。
裴延站在原地,下颚绷紧,唇角抿成直线,明明是盛夏八月的夜晚,他却如坠冰窖,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怔怔看着江昭意背影。
像是审判台上等待判刑的囚徒。
静静等待江昭意出声。
江昭意先是愣了下,然后讥嘲笑出声:“裴牧迎,你这挑拨手段好低级,有空,多看两部宫斗剧,或者买点儿猪脑吃,毕竟,吃哪补哪。”
裴牧迎瞪眼:“你不信我?”
江昭意看着裴牧迎,一字一顿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在裴延耳里,将他从无边地狱拉回人间:“我当然只信他。”
撂下这话,江昭意转身就走,然后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裴延,先一愣,正要叫人,蓦地对上男人漆黑眼睛,他眸色很沉,像汹涌的海面。
只消一眼,就让她失了神。
“裴——”
江昭意正要出声,手腕被阔步走过来的裴延抓住,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恍惚听见“砰——”地一声,房门在身后关上,手里握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等江昭意反应过来,已经被裴延抵在了门上,他一手禁锢着她的手腕儿,举向头顶,另一只手掐住她纤细脖颈,低头吻了下来。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在裴延吻落下来那一刻,强势又霸道占据江昭意所有感官,他一点儿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撬开她唇齿,凶猛地掠夺。
像野兽。
也像压抑许久的情感得到了发泄。
江昭意仰头被他吻着,理智快要离家出走时,门后传来裴牧迎怒喊声:“裴延——你真以为她喜欢你吗?!你觉得你自己有那点儿比得上裴珩——?!
还有……江昭意——”
仅仅一门之隔,她能清晰听见裴牧迎气急的怒骂声,那裴牧迎也能清楚听见他们接吻的声音。
羞耻感瞬间化为绯红,爬满江昭意的脸,她眼神示意裴延,裴延却恍若未闻,只一昧吻她。
双手被禁锢在头顶,江昭意只能侧脸,试图以此躲开裴延的吻。裴延扬了扬眉,强势扳过她的脸,低头继续吻她,低沉嗓音沙哑:“专心点,现在是我在亲你。”
门后怒骂声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裴延松开江昭意的手,改用手臂搂住她,轻柔吸吮她唇瓣,让江昭意所有理智都沉溺在这个吻里。
……
江昭意捡起地上的方形绒盒,放进挎包里,眼睫轻颤,转头看向落地窗,霓虹夜灯从窗外照进来,一地流光溢彩。
裴延站在窗前,指尖夹着一根冒着猩红火光的烟,青白色烟雾袅娜升起,笼住他漆黑眉眼,外面是一城霓虹,热闹非凡,他好像却独享孤寂。
江昭意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她热爱的少年本该是这世上最恣肆的人,如今却与这人间格格不入。
她忍不住上前,伸出双手拥住裴延,下巴抵在他肩窝,轻声问:“怎么了?”
猝不及防被抱住,裴延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把江昭意的手一根根掰开,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开口:“你知不知道,裴珩也喜欢你。”
“……”江昭意明显一愣。
裴延到底顾虑江昭意在跟前,把烟给掐了,双手插兜,不去看身旁姑娘怔愣的杏眼,他怕他会忍不住又像个小偷,不将那些过隐秘往告诉她。
“裴珩从高中起就喜欢你,一〇年,他心脏病复发去世,到生命最后一刻,他的遗言也只有一句。”
“……”
江昭意想起记忆里温柔到骨子里的少年,那些高中岁月,是他陪她走过来,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是音乐上的知己,但江昭意从未想过,裴珩会喜欢她。
“他的遗言是什么?”她问。
裴延看着江昭意的眼睛,开口:“你的名字。”
“……”
江昭意内心震撼,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裴延没说话,收拾好行李,牵着江昭意的手,把人塞进车里,江昭意一路想开口,盯着黑夜里裴延流畅轮廓,最后将话咽了回去。
一路无话到了西景庄园。
这个点,周姨已经睡下了,江昭意被裴延牵着上楼,进了走廊最后一间房,看着他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眼神挣扎几瞬,把画册放到江昭意手里。
江昭意垂眸,画册封皮边缘已经被时光侵染褪色,她小心翼翼翻开,里面的少女没有脸,但或静或动都栩栩如生,可见画画之人用情至深。
盯着手里画册,江昭意神思飘远,想起那个初冬天,裴珩给她补习,来不及盖上的画册,还有少年悄悄红了的耳尖。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裴延借着微弱的光瞧清江昭意脸,她神情微怔,似乎在回忆往事,唇角抿紧,眼底好像有几分怀念,又有一丝遗憾。
裴延一颗心跌入谷底。
裴牧迎那家伙有句话说得很对,他永远也比不上裴珩。
裴延睁开眼看着江昭意开口:“江昭,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江昭意把这本画册轻轻放在桌上,清冷杏眼直视裴延眼睛,语气冷静又理智:“从今晚到现在,我很感动,也很感激裴珩对我的欣赏和喜欢,但也仅限于这两种感情。”
“……”裴延眼神亮了一下,“嗯?”
“还记得在栖塘那晚吗?”江昭意问。
裴延点头。
江昭意:“我和你说我有两个秘密,当时告诉了你第一个,现在,我要告诉你第二个秘密。”
裴延看着她走到行李箱前,蹲下身,从行李箱夹层翻找出一本浅蓝色的笔记本,转身递给他。江昭意看着裴延眼睛说:“第二个秘密就在这里。”
手里的浅蓝色笔记本封皮印着平京一中校徽,裴延隐约记起,这是他们毕业那年,学校专门给设计的同学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