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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兴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现在他若还想不明白,这事儿的严重性,他也不配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
“如此看来,你还真不知情。”祐宁帝还有点诧异,他以为一切都是杨忠兴主使。
“陛下,杨尚书虽不知情喀喀喀……可家中之人竟敢买凶杀人,这份胆量是如何造就?”萧华雍眸色冷淡,若非他所站的位置寒凉,一口冷风让他忍不住咳了几声,他气急都忘了伪装!
他现下恨不能将杨府一众人碎尸万段,若非要给杨府定罪,他早就顾不上许多,奔到了郡主府,听闻沈羲和受伤的那一刻,萧华雍有一种要令所有涉事之人都挫骨扬灰的暴戾。
寻常人哪敢这么胆大妄为,京都买凶灭口,还涉及陛下钦封的郡主。
“河北道上至刺史下至县令,竟然个个为杨家效命喀喀喀……”萧华雍不着痕迹换了个位置,凉风一来,他稍有吸入肺腑便不适,“儿着实开了眼界……”
祐宁帝面色铁青,河北道要塞之地,竟然改了杨姓,他最狠的就是地方官员不敬君主。
这些年为着西北都快姓沈而忌讳不已,有个西北王还不止,原来他身边的人也能悄无声息在一道十一州只手遮天。
杨忠兴蠕动了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他沉沉闭上了眼,抖着手将头上的官帽双手摘下来,放在一旁,对着祐宁帝深深拜服下去。
这件事并不是处置杨府一家人就能解决,河北道从刺史、上谷郡郡守一个个都是重罪。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丑事,败坏祐宁帝迎新年的兴致,同时也让他脸面无光,上下狼狈为奸,颠倒黑白,弄出齐家惨案,告示一贴出去,河北道百姓该如何看待他这个帝王?
越想越气的祐宁帝,在查明此案是杨忠兴母亲袒护孙儿而做出来的昏头之举,给杨忠兴的母亲赐了五马分尸之刑,以此来让朝廷重臣重视内宅!
沈羲和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她床沿的萧华雍。
“殿下,你……”沈羲和的嗓音有被烟熏后的沙哑和灼痛。
萧华雍知晓她是不喜他又闯她闺房,还把她丫鬟都给制住,他面无表情从旁边端起一碗汤药,试了试温度:“喝药。”
“你出去……”乏力的沈羲和没有丝毫气势。
萧华雍自顾自舀了一勺汤药递到沈羲和唇边:“呦呦是要逼我以唇相渡?”
第276章 硬气不过一息
萧华雍是个一笑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一般柔和之人,但他不笑的时候那股子不怒自威令人心惊胆战,此刻他对着沈羲和就面无表情,可他的眼瞳依然还是温软的。
沈羲和知晓他之言并非说笑,她若是执意拒绝,他当真会如此。越是如此,沈羲和越发恼怒,她最不喜被人威胁:“萧北辰!”
长睫如扇的眼忽闪了两下,萧华雍将手上的药碗搁下,他转个身坐在沈羲和身边,将她拉起来,在她尚未反应过来,自身后将她拢入怀中,钳制住她的挣扎:“呦呦,我已很是克制。”
“你……”
“我不愿冒犯你,不想为你所厌。”他紧紧抱着她,在她的耳畔低语,“故而,莫要逼我,呦呦。”
“萧北辰,你敢,你若敢……”
“我若敢,呦呦又当如何?”萧华雍将她抱得更紧,甚至用他的脸轻轻蹭了蹭沈羲和的脖颈,看似耳鬓厮磨,他的声音也如亲密之人般低哑温柔,“心中大局为重的呦呦,便因此弃我而去?另择他人?还有谁比我更似乎呦呦?”
“正统嫡出,又命不长,嗯?”
挣扎的沈羲和微微一怔,她的确是因萧华雍这两个缘由而选择萧华雍,甚至也未曾想过要隐瞒萧华雍,她本就坦荡,可乍然被萧华雍拆穿,沈羲和却莫名有一丝不自在。
浓烈的药香袭来,药碗到了唇边,只听到身后的萧华雍诱哄又不容拒绝道:“呦呦喝药。”
沈羲和有些累了,不想与他争执下去,浪费了一碗良药,她奋力挣脱出一只手,夺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一把将萧华雍推开,冷眸盯着他:“正统嫡出可改,命长与否可谋!”
只要萧华雍死了,陛下再立东宫不也一样?或许不用萧华雍死,只要他被废黜便是。
至于命长不长,生死攸关,狭路相逢,她沈羲和从不是用自己性命成全旁人之人!
怕伤着她才让她挣脱,将自己推开,萧华雍看着沈羲和将空碗搁在床头高几上的沈羲和,她双手撑着床沿,面色微白,身着雪白的里衣,青丝如瀑自肩膀滑落,姿态柔弱,可她的目光却刚毅得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呦呦莫气,是我的不是,忧心过重,才会一时失了分寸。”他又温声软语致歉。
沈羲和气急,指着门外:“你出去!”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萧华雍一副听话顺从的模样,“你好生歇息,余下之事我会处理好,小九那里也用不着你去答谢。”
轻声叮嘱完,萧华雍噙着笑转身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沈羲和才重新躺下。
她刚躺下,碧玉就冲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婢子无能,未能拦住殿下,请郡主责罚。”
珍珠姐姐和墨玉姐姐在养伤,莫远带着暗卫去护送王爷,郡主府是她们在把守。
“起吧。”沈羲和疲惫地闭上眼,“你与你们无关。”
萧华雍的能耐,哪里是碧玉能够阻拦得了?莫说莫远等人不在,便是莫远等人在,也未必能够阻拦。
“珍珠、墨玉、阿喜他们的伤如何?”沈羲和关切道。
“郡主放心,伤势不重。墨玉的伤养个十天半月便能好,珍珠姐姐只是些许烫伤,三五日便无碍。阿喜伤得重些,只怕要将养一两月。”碧玉一一详细禀报,这些都是齐大夫亲自来诊断的结果。
“孤独园的歹徒是何人所派?”沈羲放了心,接着问。
“回郡主,是刑部尚书府,老夫人所派。”碧玉回答,此刻已经天黑,事情的缘由都已经查清楚。
“好大的胆子。”沈羲和都佩服这位老太太,怕是无知者无惧。
皇城之内火烧官府救助孤儿的孤独园,还敢买凶杀人。
“他们是不知郡主亲自去了。”碧玉觉着,若非不知沈羲和在孤独园,那老太太也不敢这样张扬。
老太太也并非冲动而为,她是吩咐了杨府的人帮忙疏散孤独园之人,愿意是只打算要了齐培一个人的命,齐培本就是一路乞讨而来,无人识得,便是死在里面也无人追究。
她再拿出金钱来重盖孤独园,若非碰上了沈羲和与墨玉等人,准备好的弓箭手也用不上,只是死了一个双腿无法行走的乞讨者,没有苦主告,官府不追究,孤独园又有了重盖的钱。
这件事就这样囫囵掩盖过去绝不是异想天开,奈何沈羲和亲自去了一趟。
“齐培呢?”沈羲和又问。
“齐小郎君是证人,陛下派人接走。”宫里的人亲自来,他们只能放人。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齐培基本已经安全,沈羲和有些困倦:“我歇息片刻,你去备些谢礼,让阿庆伯亲自送到烈王府上。”
萧华雍说什么萧长赢对她的搭救之恩,让她无需理会,她全然不放在心上,这是她自个儿的事,哪里需要萧华雍为她出面?
此时的萧华雍刚出了郡主府,这次陪着他出来的是天圆,他不是偷跑出来,而是正大光明请了旨来探望沈羲和。
“殿下,您何必呢?”天圆不明萧华雍为何要强行将郡主的丫鬟都拦在外面,这不是徒然让郡主恼他?
坐上马车,萧华雍低头看着指尖的一枚黑子,细细摩挲:“一时脑热。”
那一瞬间就是愤怒不可抑制,知道她遇险,他心急如焚,想要表达他自己的关切,却又知晓她不需要自己的关切,不在意自己是否关切,这种无力又焦急的心情说了天圆也不懂。
见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在他面前柔弱一次,服软一次,他又气又急,差一点就真控制不自觉,强行让她顺从自己喝药,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才未曾铸成大错。
她是那般坚韧刚强之人,她的傲骨宁折不弯,让他舍不得下手,亦不敢下手。
“回宫么?”天圆轻叹一声。
殿下遇上了郡主,将卑微两个字刻入了骨子里。
“去烈王府。”萧华雍眉眼一沉。
他不准沈羲和欠旁人救命之恩。
第277章 太子的谢意不容拒绝
萧长赢是被人叫回王府,因着他带人及时赶至孤独园,祐宁帝觉着此事可疑,差役卫队的人去得太慢,或许还暗藏着收受杨府贿赂的毒瘤,故而让烈王彻查。
萧华雍是皇太子,非旁的亲王。他亲自来了,萧长赢再忙,只要不是十万火急,人命攸关之事,都得赶回来。
“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万福。”萧长赢是和萧长卿一道而来。
烈王府的人担忧一时寻不到萧长赢,为了不怠慢萧华雍,才去了隔壁将萧长卿请来。
“自家兄弟,五哥、九弟勿要多礼。”萧华雍永远是那副温和敦厚的谦和模样。
“太子驾临,不知有何吩咐?”萧长赢对萧华雍本就不亲,又隔着沈羲和,就更不欲与萧华雍寒暄。
“孤刚从郡主府归来,郡主托孤代为答谢九弟相救之情。”萧华雍淡笑道。
萧长赢长袍之下的五指忍不住捏紧:“太子,这是弟弟与郡主之间之事。”
“孤知晓。”萧华雍从容温声,“九弟虽对郡主有恩,可男女有别,郡主欲避嫌,这才托孤来代为答谢。”
萧华雍抬手,天圆将几封信函递给萧长赢:“这是孤的谢意,九弟最好仔细阅览后,再定论是否要相拒。”
本来想要直接拒绝的萧长赢听了他的话,狐疑地接过来倒出里面的信函。
随着信函落出来的还有一枚细小的指环,萧长卿面色一沉。
萧长赢却还未反应过来,萧长卿就按住了他的手,对萧华雍道:“太子运筹帷幄,这份谢意过重,阿弟受不起。”
说着他轻轻从萧长赢手里拿过信封,信封尾角滑过萧长赢的指尖时他捏紧了,在萧长卿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之抢回来,展开了信封。
里面是萧长卿炸皇陵的证据!
如果这份证据落到陛下手上,萧长卿必死无疑。
萧长赢闭了闭眼,他颤着手将信折好,睁眼之际,眼底一片波澜不惊,对着萧华雍抱拳:“太子皇兄这份谢意,九郎感激不尽。”
“小九!”萧长卿沉声道。
萧华雍的目光在兄弟二人身上绕了一圈,意味不明一笑:“你们兄弟意欲何为,孤不愿掺合,不过孤之人,孤之物,任何人妄图染指,孤都要其死无葬身之地。”
警告完他们,萧华雍大步离去。
萧长卿与萧长赢转身对着萧华雍的背影躬身:“恭送太子。”
等到人消失不见,萧长卿才道:“你不必受他所迫,这份证据不是铁证。”
“不是铁证,可你也解释不清。”萧长赢反驳,“你是我阿兄,我们一荣俱荣。”
陛下不需要铁证,炸皇陵这样的事情,陛下只要猜疑,就足够要命。这已经不止是萧长卿的生死,逼得陛下下了罪己诏,他和阿娘还有平陵都会被陛下厌弃。
“你可知你接下此物,意味着什么?”萧长卿垂下眼。
他防了所有人,自问滴水不漏,却还是被萧华雍抽丝剥茧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哪怕不是铁证,落在祐宁帝手中,也是大忌。寻常事祐宁帝或许会顾及骨肉之情,可这件事是祐宁帝登基以来的奇耻大辱。
“不重要。”萧长赢轻哼一笑,“我拒绝不了。”
萧华雍给他的东西,他无法拒绝,不止是为了萧长卿,也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母亲和妹妹。
太子殿下八岁离宫,他才六岁,才刚刚开蒙不久,之后与太子殿下再无交集,从未亲身领略过太子殿下的手段,今儿第一次,就让他深刻知晓,太子殿下只是不出手而已,他什么都知道,有的是法子,一出手就是致命招。
“是阿兄连累了你。”萧长卿有些自责。
萧长赢接下这份证据,就意味着他日后不能再对沈羲和有丝毫非分之想。
“她原也对我无意。”萧长赢心里难过却不怨怪萧长卿,“这些年,若非阿兄相护,恐怕我也没有今日,你我本就是一母同胞。今日便是没有皇陵一事,我想太子也旁的把柄让我知难而退。
他……不是来表谢意,是来摊牌和威慑我们。”
清清楚楚将他皇太子的能耐与手段摊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看明白,自觉审时度势。
若非他们兄弟尚未与他为敌,只怕就没有今日这一招警告之举,而是直接到陛下面前揭露他们。
“皇太子……”萧长卿低声呢喃。
这三个字对于他们而言太过陌生,诸位兄弟,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