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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墨的目光扫过小灰雀。
陆时羽轻功高深,速度很快,这小灰雀,倒也极其灵性,蜷在男人脖颈旁边,团成一个小球,避免被风刮走。
时不时的,它还抬起头,用那圆溜溜的小眼睛瞧她。
苏子墨拥有一半苗疆血脉。
这苗疆特有的小灰雀,嗅到熟悉气息,自然对她有几丝好感。
而这时,听见“啾啾”声,陆时羽才突然想起,自己那精心孵化的小红鸟,还留在客栈呢。
此刻快到城门,看着隐含雀跃的少女,陆时羽一咬牙,还是未曾折返。
罢了。
到时给友人书一封信,托他帮忙照顾小红便是。归根结底,这小红鸟,着实不如灰雀与他有缘。
陆时羽速度极快,很快便能出城。
可快到城门口时,他却察觉有些不同寻常。
此间并无战事,京城也并未宵禁,若有急事,也可正常通行,只是稍微限制人数罢了。
身为江湖人士,陆时羽没少干晚上出城这种事儿。
而现在,往日松散的城门口,却站着无数身着铠甲的守卫。
每个出城的人,都被仔细盘问着,明明是人少的夜晚,城门口却也排起了队。
陆时羽微微凝眉,咱未将异常联想到美人身上。
谁知道是不是那狗皇帝在发疯呢。
只是这样一来,势必要推迟出城的时间了。
陆时羽心中有些歉意。
两人落在城门口的小巷,陆时羽让苏子墨稍等片刻,随即,不知他怎么做的,突然变戏法似的,赶来了一驾马车。
——陆时羽宁愿花时间去匆忙买辆马车,也没想过回去拿小红鸟的蛋。
苏子墨坐上马车,陆时羽则在前驾车。
虽然有些遗憾未能继续与美人肌肤接触,但有了马车,想必她会更为舒适。这么一想,陆时羽也就释然。
两人排在队伍最末。
慢慢的,后面也有了新的人排队。
守卫们拿着画像,仔细排查过路百姓,一切有序地进行着。
但很快,远处又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百姓们好奇抬头,便看见一群佩戴着刀、面容冷肃的护卫。
有人失声惊叫:“是东厂——”
“锦衣卫——”
下一秒,他却又急忙捂住了嘴,生怕被那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听见。
好在这监听百官的锦衣卫,暂时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小的布衣身上。
锦衣卫们鱼贯而入,一部分人接替了守城侍卫,还有更多的人,则站在两侧,似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等谁?
答案呼之欲出。
很快,无数百姓紧张的视线下,一名骑着黑马,身着银底蓝纹蟒服、戴着乌纱帽的男人,自远处出现。
他的面容极其昳丽,阴沉着脸,自黑夜走出,仿若杀神降临。
所有人下意识想到了两个字。
厂花。
那恶名传遍京城,朝臣闻之变色的——厂花!
若说起初,百姓们还能保持冷静,那些富贵人家,也并未在意。
那么此刻,排队的人中,无论是穿着布衣,还是坐在豪华马车上的,都不禁双腿战战。
若不是怕引起注意,他们恨不得现在就转身回城!
你说有什么大事要出城?拜托,在那杀神面前,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
陆时羽自然也听过厂花之名。
近距离的接触下,他方察觉,对方气息强盛,更是一名绝世高手。
陆时羽甚至无法确保,若与这厂花对上,他能有几分胜算。
“大人,自亥时起,截至目前,出城者共10人,除了一带着幼童、手指粗糙的妇人外,余者皆为男性。”
城门校尉走出来,仔细汇报。
放在过去,这些官员哪里会看得上一个阉。人。
但谢司逾,那是不一样的。
瞧那曾经给过他难堪的西厂督主的惨状,便可窥见一二。
这最底层爬上来的谢督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男人坐在马车上,并未喊起对方,端的是骄矜之态。
马匹踱步,谢司逾沉声道:“有宫女私怀龙种,逃出皇城,势必要找到人。”
“切记,注意分寸,不得伤她分毫。”
“损了龙种,这责任,无人能担。”
苏子墨的身份是个隐秘,谢司逾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大规模搜集。
如今之计,谎称有怀了龙种出宫的宫女,便是最好的方案。
这样既能调动人手、堂而皇之地找她,也不至于伤了她的安全。
至于是否有这般宫女?自然是有的,但早就被处理了。
城门校尉心里一个激灵。
当今陛下膝下无子,这伤了龙种的代价,他一个小小校尉,确实无法承担!
于是校尉转头便对着守卫们叮嘱了几分。
“切记,不得伤那女子分毫!”
守卫们齐齐应是。
而旁观的百姓们,冷汗更多了。
老天爷,这等隐秘,他们可不想听!
今天出门,可真是忘了看老黄历啊!
守卫们协同锦衣卫,继续盘查出城百姓。
而谢司逾,则骑在马上,立在一侧,目光自人群扫过。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队伍靠后。
陆时羽身上。
……
或许顶级高手之间,总有些特殊感应。
如同陆时羽觉得谢司逾不一般,谢司逾,自然也看出了陆时羽的不同。
即便陆时羽刻意收敛气息。
谢司逾牵了牵绳,随即,马儿踱步两下,便开始朝着队伍后方走去。
他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提心吊胆。待男人经过,便也蓦的松了口气。
更有那胆小者,在谢司逾靠近时,两腿一软,直接尿了裤子。
但没人笑他,谁也顾不上别人。
一步、一步。
很快,谢司逾与陆时羽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苏子墨坐在马车内。
她的听力极好,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后,她便知道,谢司逾来了。
纵然对谢司逾欺骗自己之举愤怒,但此刻,苏子墨却仍害怕见到他。
或许因为第一次逃跑,没有经验吧。起码从皇宫死遁,是循规蹈矩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做过最大胆的事。
陆时羽眉头微凝。
到现在,他其实有些怀疑,莫子粟便是那私怀龙种、逃出宫的宫女了。
毕竟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
但陆时羽最终选择相信她的话。
她说“得罪了人”,想必便是有那奸臣——没准就是眼前的阉。贼,想把她献给皇帝。
随着谢司逾的靠近,陆时羽心底越发觉得棘手。
他在心里计算着,带着少女、从谢司逾手下突围,胜算有多大。
其实并不大。
但就算再难,也总得试试。
陆时羽的心底,久违地生出了战意。
两人间气氛越加凝滞。
只剩下两米了。
几乎是谢司逾一个飞身而起,便可撩开车帘,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陆时羽也已运起了内劲。
车内,苏子墨咬。唇,想学武的心,从未有过的迫切。
哪怕只会个轻功呢,也好过此刻这般手无缚鸡之力。
关键时刻。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道声音蓦的响起。
“督主!陛下有请!”
空气一松。
来人快速道:“宴会散后,无思大师夜观天象,察觉异样,陛下本已就寝,现也起身。”
“王督主也在!无思大师特意叮嘱,要您也去!”
四下一片安静。
这意思,多明显啊……
很显然,这事和西厂王督主脱不了干系。或者说,这件事,就是冲着他谢司逾来的。
这便是东西两厂的斗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无人敢言语。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马上男人的回答。
片刻。
男人神色莫测地扫了眼那驾车的侠士,冷声道:“走!”
谢司逾转身,驾马离去。
就连洒脱如陆时羽,此刻也不禁松了口气。
更别提苏子墨了,后背都已渗出汗水。
百姓们同样如此。
没了那杀神,就连这锦衣卫,瞧着也眉清目秀许多。
队伍井然有序。
有人无意间扫过那守卫手中的画像,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沉默着,快速朝着城外离去。
哪怕夜间行路,遇见山匪与野兽,也比呆在这龙潭虎穴好!
很快。
轮到了陆时羽。
他心中有了准备,早已提起内劲,准备带着少女飞身离开。
待守卫掀开车帘,陆时羽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一旦对方大叫,他便带着少女离开!
然而——情况与陆时羽想象的不大一样。
马车内,少女轻轻倚靠着车窗,身姿单薄,双眼微闭、睫毛颤抖、似是怕极了。
这般绝色,守卫直接看愣了过去。
察觉他的异常,旁边的侍卫和锦衣卫便连忙赶了过来。
“有情况?”
侍卫下意识摇头。
他的身子僵着,目光痴迷,其他人赶来后,也看愣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失魂。
而在马车内,城门口灯光隐约,更添几丝美。
众人看向手中画卷。
上面的女子容貌平平,和眼前的绝色佳人,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
陆时羽瞥过画卷,也略微惊奇地挑了挑眉。
莫非他猜错了,莫姑娘并非那在逃宫女?
他便提醒道:“诸位,我能带我家小姐离开了吗?”
其实陆时羽想说“未婚娘子”来着,没太好意思。
侍卫们摇头又点头。
既不是那私怀龙种的宫女,他们自然没有理由拦下她,只是么,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
陆时羽松了口气,打算带着少女离开。
但就在这时,那锦衣卫却开口道:“这是你家小姐?你们是哪家的人?”
“我观你……似乎并非京城人士。”
终究比正常男人少了个玩意儿,这阉。贼,反应就是快。
侍卫们心里暗骂,却也暗暗期待着答案。
陆时羽知晓,这人是看出他是江湖人士了。
于是他索性大大方方道:“我乃江湖人士,我家小姐自然也是。”
他毫不犹豫地扛出了好友的大旗。
“你们可曾听过遇蛇山庄?我家小姐,便是遇蛇山庄的人。”
遇蛇山庄?
众人脸色一变。
遇蛇山庄位于苗疆一带,不同于苗疆巫女的分散,遇蛇山庄直接形成了势力。
相传,山庄内饲养着无数毒物、毒草,全江湖有一大半的毒药,是来自于遇蛇山庄。
山庄的庄主,更是无比阴毒,喜好用人试毒,毫无丝毫人性。
这名声,在庄主弄死了苗疆一个残暴高官后,飞快传到了京城。到现在,到苗疆任职,都是官员们无比抗拒的一件事儿。
想到那无处不在的毒,众人默默退后一步。
那锦衣卫也闭上了嘴,陆时羽又问道:“各位官老爷,我们能走了吗?”
侍卫挥了挥手。
陆时羽便克制着喜悦,淡定地挥了挥马鞭,朝着城外走去。
直到逐渐离开城门,他才用力挥鞭,加快速度,朝着远处驶离。
城门口。
侍卫们又将剩下的人一一盘查,都没找到可疑的人。
就在还剩下几人时,远处又有一锦衣卫跑来。
锦衣卫翻身下马,沉声道:“督主有令,那宫女精通易容,如果遇见容貌极其出众的女子,诸位务必留意!”
侍卫们脸色一变。
一刻钟前出城的那女子,容貌便极其出色!且督主大人在她马车前停了好久!
众人脸色变白。
城门校尉牙齿颤抖着,哆嗦道:“追!快给我追!”
夜色中,无数侍卫与锦衣卫,骑着马匹,快速朝着城外赶去。
……
谢司逾回宫后,即将到达殿前时,才蓦的意识到此事。
这一切,巧得过头。
他给出的“宫女”画卷,是苏子墨易容后的容貌。
毕竟如果给出她的真实容貌,贪慕女色的兆麟帝必定会生出兴趣,谢司逾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也没想过苏子墨会露出真容。
相处下来,他能察觉少女对名利的淡泊,且她如果早些露出容貌,苏显荣必定不会只让她当个替代嫡姐的棋子。
她恐怕早就入宫当妃了。
而现在,想起一切巧合,谢司逾便增加了这个命令。
无思大师找他和王督主,也没什么大事,说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什么多吃素、少杀生。
兆麟帝跟着连连点头,明明自己一件也做不到,却把两个督主骂得狗血淋头,还趁势收了些权。
这和尚并未帮助西厂,可谢司逾心里,却越发低沉。
等应付完他们后,谢司逾走出宫殿,便看见了神色匆匆的心腹。
一个时辰前的场景,似乎再度浮现。
等听完心腹的汇报后,谢司逾几乎确定,那个绝色美人,就是苏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