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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傍晚的初夏,似玉耳边回荡着虫鸣鸟叫,可眼前的这处泉水虽然清可见底,水面上却是连一只浮游生物都没有,更别提蝌蚪、鱼苗之类。
似玉又看了附近一处没有守护蛊标记的山泉,上头果然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水中也有三五条米粒般的鱼苗在泉水底部轻轻摆动着尾巴。
似玉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幻,她如今竟然来到了一个处处充满着蛊虫的世界中,就这会儿功夫,就让她直接见识了忠心蛊和守护蛊,还有巴代张启秀说的同宗蛊。
只可惜,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同宗蛊和忠心蛊,原主只知道守护蛊。
似玉一边往回走,一边叹息着,在这么个处处都是蛊的世界里,原主一个只见识过守护蛊的虫草人竟然异想天开想练蛊,被蛊虫反噬还真不冤……
哎,等等,蛊虫反噬?
似玉心中一动,想到张启秀的忠心蛊,原主真的是被自己养出的蛊虫反噬吗?
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原主中了张启秀的忠心蛊,却一心想着炼出一只厉害的通心蛊,以图成为最厉害的巴代,甚至是统管苗疆的巴代,虽然原主并没有特意想要取代张启秀的巴代地位,可她的所作所为却是要对张启秀取而代之的。
正如张启秀所说,原主在动了心思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忠心蛊感受到了。
那么原主的死因真的只是因为养出一只毒虫子?
人人都说原主是被自己胡乱的炼出的蛊虫反噬,可拥有原主记忆的似玉却知道,原主根本没人教,哪里会炼蛊?不过养了些毒虫子罢了。
但作为一个虫草人,怎么可能轻易被自己养出来的毒虫子伤到?
就算真的中毒,哪里会是她穿越过来,这毒就自然解开了?
似玉大胆猜测,多半是原主真的养出了一只极其适合炼通心蛊的毒虫,而且原主也确实有这心思开始炼蛊,虽然炼蛊的法子不对,到底是行动了,所以遭了那忠心蛊的反噬。
只是时间尚短,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等这身体换了主人,没有了那心思,忠心蛊自然不再伤害她了。
似玉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不由得对蛊术更加敬畏。
想到草蛊婆那通红的双眼,还有原主记忆中那些草蛊婆,大多也都是双眼通红,眼眶中还时常布满不明分泌物。
似玉打了个寒颤,她才不要去炼蛊,若是也将自己这一双眼睛炼成那样,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似玉突然有些心疼原主,若不是反复经历被抛弃,原主花儿般的年纪也不会只想着炼蛊了。想到那个空旷的吊脚楼,除了竹床和床头那口用来当桌子的箱子,便再无它物。
似玉一边往回走,一边顺手摘下路边不知名的野花,等到了吊脚楼,手里已经有了一小把红红黄黄的野花。
楼上静悄悄的,显然,巴代和草蛊婆已经离开。
她拿着花,攀着竹梯子上了自己的小吊脚楼,寻遍了屋子,竟然连个插花的容器都没有,似玉便将手里的野花拆成小束,围着窗口一一别好。
左右看了圈,似玉十分满意,这屋子总算有了点生气和温度。
刚忙完这些,就听见张岚莺的声音,“似玉,你没睡吧?”说话间,随着张岚莺攀竹梯,吊脚楼微微颤动。
似玉主动将门打开,一边扶住张岚莺的小背篓,让她卸下,一边道:“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我大姑说,她有叫你一起来家里吃饭,你说你要休息,我想着,你大概是不想见到我大姑吧,就赶紧吃完饭给你送来了,你今天只吃了点米粥,这会儿肯定饿坏了吧,快来,先喝点鸡汤。”张岚莺一边说话,一边将小背篓里的饭菜摆在似玉那口箱子上。
转头瞧见窗口五颜六色的鲜花,张岚莺双眼一亮,好奇道:“哎?谁给你扎的?挺好看的。”
“我刚才去附近转悠了一圈,自己摘的。”似玉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张岚莺眼中满是惊奇,似乎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好一会儿才道:“似玉,你不打算炼蛊了?”
“嗯!”
张岚莺抱歉地看向似玉,“似玉,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的,大姑居然给你下了忠心蛊,还要你对我也要忠心,上次她给我下同宗蛊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想把我过继到她名下,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你若是还想炼蛊,就练吧,反正现在母蛊已经转移在我这里了,我不反对你炼蛊,你就不会有事的。”
似玉疑惑地皱起眉头,“巴代今天给我升了忠心蛊,我现在不是要同时忠心巴代和你吗?巴代若是不愿意我炼蛊,我也会被蛊虫啃噬吧?”
张岚莺眨了眨眼睛,“我大姑这么跟你说的?”
似玉点头。
张岚莺往外头看了看,张手附在似玉耳边轻声道:“我大姑的忠心蛊还没那么厉害,她说的那种忠心蛊差不多得是紫晶蛊了,我看了母蛊,是红色的,你放心,如今你中的忠心蛊的母蛊在我这里。我大姑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难怪她让我别同你多说,原来她骗了你。”
似玉听完不知该作何反应,巴代可真是,能骗就骗啊,她还自以为破了巴代的骗局,没想到还是被骗了。
怪不得她喂完血的时候,张启秀一直盯着蛊虫,原来那时候不仅是在感受她是否诚心,也是在准备让忠心蛊的母蛊顺着张启秀的同宗蛊转到张岚莺那里。
这个过程应该也是需要施法的吧?也难怪草蛊婆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感情那位是想学艺呢。
似玉此刻不由得更加庆幸自己当时只是将血滴进去,而不是伸手直接让蛊虫咬。谁知道巴代有没有说谎,要是那母蛊还有别的毒,或是当时巴代在里头放了别的蛊,她手指伸下去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
见似玉愣愣的出神,张岚莺道:“对了,似玉,我听说后日八面山有梯玛捉龙祈雨,咱们去看看?”
第5章
八面山的梯玛?
似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岚莺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听见了后面的“捉龙祈雨”,才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相关信息。
那个叫八面山的地方是土家的聚居地,这个世界里土家的聚居地统称为土司城,就如现在似玉所在的苗寨,苗民聚居地统称苗疆。
似玉有些担忧,“梯玛做法事,我们身为虫草人若是去观法,草蛊婆或者巴代知道了,只怕要惩罚我们吧?”
倒不是似玉不想去,她也十分心动,只不过如今她身子刚元气大伤,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雪上加霜又被惩罚,她才刚捡回一条命,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都还没见识完,此刻的似玉只想好好活下去,只要还活着,那样的法事她往后有的是机会去看。
张岚莺却道:“嗨,我还以为你转了性,不再一根筋了。咱们就说出去捉虫采药,出了寨子就把这虫草人的铃铛摘下藏起来,到了八面山,观法的人肯定少不了,咱们小心点,别被熟人看见就行了,谁能知道我们是虫草人啊。再说了,也就寨子里的人和附近寨子的几个熟人认得咱们,到了八面山,哪里那么容易被熟人撞见。”
张岚莺一边说一边晃动着手腕上象征本寨虫草人身份的银铃铛。
似玉看着眼前晃动着的铃铛,听着耳边那阵阵轻响,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手腕的铃铛,想了想道:“行,我听你的,毕竟我中的忠心蛊母蛊还在你那里呢,你的意思我可不能违背。”
张岚莺听了似玉一本正经地为自己开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就你机灵,放心,出了事我担着,我大姑应该不忍心对我下狠手吧?”
二人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近几日的“捉虫”行程。
第二天一早,张岚莺就背着小背篓来叫似玉了。
似玉赶紧拖出床底下的小背篓就要下楼。
张岚莺却叫住了她,“哎,你等等。”一边说话一边朝似玉挥手,示意似玉别下来,让她上去。
似玉会意,收住脚,让张岚莺快速攀了上来。
张岚莺一上来就低声道:“东西你都准备齐了没?这么着急出门。”
似玉看了一眼小自己的小背篓,里面是一把镰刀,几个装虫子的小篾盒,“不就是这些吗?”
张岚莺看了一眼,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忘记带身衣裳。”
说完也不等似玉有所反应,直接走到似玉床头那口箱子,打开箱子盖,从底下找了一身靛蓝色的衣衫,“带着这身衣裳,只要咱们不戴头饰和项圈,根本分不清楚是土家还是苗家。”
似玉朝张岚莺伸出大拇指赞许道:“够周全!”不愧是躺赢的最后赢家,看看这准备的周全劲,连出门观礼都想得这么周全。
似玉决定以后就跟着张岚莺混了,等张岚莺躺赢,她自然也差不了。每天捉虫、种草,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她前世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似玉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张岚莺往外走去,在转弯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竹子扎的吊脚楼,忍不住有些担心,这竹楼夏天住着倒是凉爽,要是到了冬日,又是这山里,可怎么是好。
虽然似玉也知道冬天吊脚楼外面会捆上稻草来达到防风保暖的作用,可她也知道,这山里,但凡像样点的人家,都是木房子,外头还会筑一层土墙,比如张岚莺家。
不过这样的房子成本可不小,砍树伐木要请人,筑土墙要请人,盖房子更是要请人,这些不管哪一样都是要银子的。可恨的是,原主记忆中居然没有关于怎么挣银子的部分。
作为苗寨的虫草人,似玉跟着养父母一家的时候,按时上缴毒虫毒草就能从草蛊婆那里分到油盐酱醋以及针线布匹,至于粮食,养父母家中有自己的田地,田地里的产出足够一家三口糊口了,原主那时候忙着种草、捉虫以及绣花,根本不管家中的开销。
当然,也不排除是原主的养父母故意不让原主接触这些庶务。
哎,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同了,靠着捉虫和种草就能过上自给自足的悠闲生活了。
似玉正胡思乱想,就听见张岚莺道:“似玉,下月初一,土司城那边过六月年,咱们那时候再去看她们跳摆手舞?”
“啊?”似玉想了想道:“现在都五月底了,下月初一岂不是没几天了?咱们天天往外头跑,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咱们这不是出来捉虫子吗?谁不知道这会儿的毒虫最多,作为虫草人,怎么能不抓紧这段时间捉虫子呢?”
似玉对张岚莺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岚莺若是不说土司城过六月年那话,似玉觉得,自己恐怕真要信了张岚莺这鬼话了。
看来那本《神秘蛊术》中说张岚莺能继位是机缘巧合,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似玉差点以为自己要见证一位蛊王不为人知的勤学苦练那一面了,如今这是让她见证什么叫躺赢?
似玉朝张岚莺道:“苗疆七月不是有挺多节日的吗?总这么往外跑,你不怕七月里那些接踵而来的节日累死自己?”
张岚莺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看向似玉,惊呼道:“累?你居然会觉得过节累?不是吧?似玉,原来你之前不肯去歌会是因为觉得累?天哪,过节多好玩啊,若不是因为咱们苗家六月只有一个六月六的歌会,我才不去土家凑热闹呢,我觉得她们唱歌没咱们好听。”
张岚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过节的美好,似玉却是在心里将七月份的节日先过了一遍,苗家七月竟然有六个节日,而土家却只有两个节日。
这么算起来,七月里,苗民不是在过节就是在准备过节,都不用忙点农活了?
看来苗家人民善歌善舞这话不仅在她那个世界适用,在这里同样适用。
似玉和张岚莺翻过一座山,眼看着附近没有什么寨子和人家,两人赶紧在山间找了处隐蔽地方,换掉了身上苗家花样明显的衣裙,穿上了背篓里准备的那身靛蓝色半袖衣裳加长裤,手腕上象征凤鸣寨虫草人身份的银铃铛也摘了下来,和苗民项圈、衣裳一同包了起来。
两人将包好的衣物放在背篓的最下面,似玉便跟着欢欢喜喜的张岚莺重新穿梭在崎岖的小山道里。
若不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似玉觉得,她肯定会被困在这大山中,一辈子都别想走出去。
好在张岚莺没有忘记这趟出门的主要任务,赶路的时候还不忘寻找各种药材。
两人在山下的一处小镇找了家客栈,张岚莺付了银子,从店家那里领了把钥匙就和似玉去了房间。
似玉只觉得,这个开房的过程好像跟她在电视里见到的不一样,竟然是自己拿着钥匙去开门。
原主大概也是第一次出来,似玉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于是,等二人进了屋子,她干脆光明正大地问了出来,“岚莺,这种小店,晚上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