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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真默了一下,“再过一个星期。”
“这么快……”梁京京明显有点惊讶,停了停,问,“那蒋思蓝的课怎么办?”
“照常,那个房子钥匙在思蓝那儿,我会跟他说好。”谭真低头剥着虾皮,停了下,又道,“不行到时也给你配把钥匙。”
嘴唇轻抿,梁京京一时没说话。
停了两秒,她拿筷子夹起一只蛏子,挑出里面的肉,“不用,别回头丢了什么东西说不清,赖我身上。”
谭真抬眸看她,笑了下,把剥好的虾肉放到她的骨碟里,揪下一截餐巾纸擦擦手。
吃完了谭真去结账。梁京京看着老板娘拿着计算器在烧烤架旁噼里啪啦地按着,她走过去,问谭真多少钱。
谭真拿手机扫付账的二维码,“你问老板呢。”
女老板笑着冲谭真努努嘴,开玩笑地说:“美女出来吃饭哪用管多少钱,有个付账的不就行了。”
付完钱,谭真跟女老板说,“今天这蛏子炒得太咸了啊。”
“下次来跟师傅说一声,各人口味不同,有人就是嫌淡。我看这美女挺喜欢吃我们家菜的。”老板娘冲梁京京眨眼睛。
“下回来记得给我们打个折。”谭真笑笑,收起手机,很自然地虚揽了下梁京京的腰,“走吧……”老旧的桑塔纳在市区的街道上穿梭,路灯在窗外节节倒退,梁京京看着黄色的灯在浓黑的夜色下一闪一闪,像星星。
车开到楼下,梁京京跟谭真道别。等她下了车,谭真副驾的窗口叫住她:“梁京京。”
梁京京回过身,微侧头,长发半遮脸颊,“还有事?”
“明天下午有课,不要忘了。”
“哦,记着呢。”梁京京看看他,“他不会又不给我开门吧?”
“我明天在家。”
梁京京点头,“我上去了。”
谭真点点头。
不等听到车辆的离开声,梁京京率先上了楼。
走入电梯,按下自己住的楼层,梁京京抬头看看右上角的探头,像照镜子一样对着它,用手指顺了顺浓密的头发。
电梯缓缓上行,梁京京轻轻哼起了歌。
哼着哼着,她看看右手边的一排数字键,忽然有些调皮地把自己那层以上的楼层全给按了,于是一个个数字像琴键一样被弹奏,没发出声音,亮起一圈圈快乐的小红光。
梁京京唇角微扬。
回到家,梁京京洗澡做美容,随便弄弄就搞到了十一点多。
手机一震,“你可以叫我爸爸”发来一条微信。
【你可以睡觉了。】
梁京京拿起来看看,想过两分钟再回,手指却忍不住在屏幕上动起来。
输了几个字又被她删掉。
这头,谭真刚想放下手机看见手机上的对话框一直处于“对方在输入状态”。过了几秒,对方终于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个“我睡觉了”的表情包。
谭真笑笑,没再回,把手机扔到了台灯旁。
安静的书房里,男人头发黑湿,刚刚洗完澡,他穿着居家的纯棉t恤和运动裤,坐在书桌前轻轻转着手里的笔。
台灯下,他时而凝神思考,时而在书上写写画画。
跟平时的吊儿郎当不同,此时的谭真目光黑沉,表情认真到近乎冷峻,完全是另一副面孔。过了会儿,似乎遇到难题,他在空白处推算了几个公式,点起了支烟。
眯着眼静静吸了会儿,他又再次拿起笔。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忽然震起来。
谭真看了看,接起来。
“爸,这么晚还没睡。”
“你打算几号回去?”电话里,谭父上来就问。
“快了,再过一个星期。”
“你跟队里说好了?”
“说好了。”谭真在桌上一时找不到烟灰缸,走到客厅,“怎么了?”
“我是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次选得上选不上都不要带情绪。”
谭真像是觉得好笑,痞里痞气地说,“我带什么情绪了我。你又喝酒了?”
谭父“哼”了一声,“你少给我吊儿郎当的,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谁盯我,我又不是明星,盯我干什么。”
“别给我瞎贫。”谭父略带威严却又亲昵地说,“不要给你老子掉面子,知不知道?”
“知道了……”谭真略不耐烦地说,“爸,你早点休息,成天哪来这么多精力,妈睡了没有。”
“在旁边。”
谭真说:“电话给她,我跟她说两句。”
“真真。”
“妈,”谭真说,“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哎,小田刚把他送回来,被田光明、于佳伟几个拖到现在,不是我打电话都回不来。”
“你早点睡,别管他。”
“你这个不孝子。”谭母宠溺地骂。
谭真轻笑了下。
谭母说:“明天回来吃饭吧,我让蒋阿姨烧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谭真说:“行。”
“明晚?”
“中午吧,晚上说不定有事。”
“成天也不知道瞎忙什么,放了假也不着家。”
“翻日历看看,也就今天有点事没回去,前几天哪天没回去。”
“回来也是把我们这儿当餐馆,吃个饭就跑。”
“我怕你们看我看久了烦,”谭真在水池里冲熄烟头,笑笑,“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啊,别睬他。”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谭真走回书房。
被一个电话打了岔,心思散掉了。他站在书桌边转了转脖子,骨头咯哒咯哒响。
撑着地趴下,谭真快速做了一组俯卧撑,棉t恤下肌肉线条隐隐凸起。完了他又站起来拉拉肩背,这才觉得筋骨舒爽。
第78章 78
盒子体积不算小; 却不重。
谭真在梁京京的注视下打开; 结果里面还有一层盒子。
谭真忍不住笑了下; 继续拆; 发现还有一层。
就这样一层又一层的,拆到最后是一只牛皮大信封。
谭真把信封拿在手里正反看了看,继续打开,拱起的牛皮纸发出轻轻的脆响。
掏出东西的一瞬间,谭真怔了怔,沉默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回梁京京。
烛光的光晕在梁京京的面容上流转着,她的双眸温柔而美丽; 调皮而狡黠; 依然是那个那段青春岁月中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
谭真手中是一叠他不算陌生的信。
信封泛黄,上面的字迹稚嫩而端正,其中; “梁京京”三个字写得最漂亮,比他自己的名字还签得漂亮。那时的他几乎在所有课本上写满了她的名字; “京”字的那两个小点到底怎么放才潇洒; 他为此练过千千万万遍。
梁京京看着谭真手中这一叠见证着他们青春岁月的信; 同样感到心口发热。
“我那时候一点也不想谈恋爱; 老是搬家,特别烦。”梁京京抿着唇,淡然一笑; “你个傻瓜; 知不知道你每次给我寄信我都快烦死了; 那时候和我妈住在亲戚家,睡一个房间,根本就没有地方放,我就特别怕她会发现。你还老是写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才十几岁怎么就成天想那些。”
谭真笑看着她,伸手摩挲她的脸。
“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是收在哪里的?”梁京京说。
“收哪?”
“有些奖状外面不是有个毛茸茸的壳子,”梁京京想到就觉得好笑:“我就把它夹在那个里面,背后还用双面胶粘。现在想想真是蠢得一塌糊涂,她肯定早就发现了。”
“对不起。”谭真轻声道歉。
“不用对不起,但是剩下的那些就不知道在哪了……算了,”梁京京洒脱地一笑,把他手里的大信封拿过来,倒出漏在里面的一样小东西,“还有这个。”
躺在梁京京手心里的,是那枚金色的徽章。
是见证了他们初吻的信物。
梁京京说:“你记得吗,你跟我说,送别人东西要送自己最心爱的。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
她摊平谭真的掌心,放入这枚徽章,“就是它了,我回送给你,但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谭真沉默着。
梁京京:“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
谭真:“什么条件?”
梁京京:“以后我要属于你自己的飞行等级章,特级章。”
中华人民共和国空军飞行员飞行等级证章是依据飞行技术、战术水平、总飞行时间等考核标准对飞行员素质的一项综合评定,共分为四个级别,一级、二级、三级和特级。
这是国家对飞行员这个高风险军种的关爱,飞行等级章代表忠诚、代表使命,也代表荣誉。当年他送给梁京京的这一枚是父亲的,徽章上有个“t”字,是最高等级的特级章。
梁京京抱住谭真,言语轻柔,“谭真,我今天特别高兴,因为你终于又能飞了。我就知道,没什么困难能够困住你,你知道你开飞机的时候有多帅吗?”
谭真抱着她的腰,闭了闭眼。
梁京京下巴搁在他肩上,鼻尖是淡淡的烟草味。
“偷偷抽烟。”
“京京……”
“嗯。”
“我有个事想告诉你。”
“你说吧。”
谭真喉结动了动,“我打算退伍。”
梁京京瞬间定住。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迟疑了两秒才和他拉开一些距离,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今天不是飞得好好的吗?”
谭真有些勉强地扬起唇角,跟她解释:“是退伍,不是说就不飞了。我想去外面考个证,回来跟徐宁一起做小飞机。这块的发展前景还不错,他那边的合伙人有一个就是空军出来的……”“你不想飞战斗机了?”梁京京打断他。
谭真没有直接回答她,“我要是退伍了我就有更多时间陪你,以后我们有了小孩你也更轻松。运动飞机这块发展不会差,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
梁京京似乎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执拗地又问一遍,“所以,你不想飞战斗机了?”
“你不懂,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谭真淡然地说,“我回不去了,没有摔了飞机的飞行员还有机会复飞的。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
“事在人为,你连试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梁京京说,“你这么优秀。”
谭真微笑:“不会再有人记得我的优秀。所有人只会说,他是靠他爸才能回来。”
不会再有人记得他的优秀,所有的成绩已经和那架战机的尸骸一同坠入了深海。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试都没有尝过就要放弃?”梁京京不能理解。
“退伍之后我还是一样可以飞,赚得也能更多,你不想我在你身边多陪你?”谭真问她,“以后我们住自己买的大房子,开你喜欢的车,每天吃完饭遛遛狗,周末一起陪小孩踏青。我不懂,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好,很好,换了别人我会说,这就是我要的生活,”梁京京心痛地看着他,“可是你不一样,我不想你做后悔的决定。你说过,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开最好的战斗机。”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有两个,一个是开最好的战斗机,还有一个就是和你在一起。”谭真说,“人总不能太贪心,什么好处都想得,现在有你就够了,我很幸福。”
梁京京抱住他,头埋进他的颈窝。
“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梁京京说:“可我不要你后悔。”
这个开头甜蜜的生日最终还是带着一丝苦涩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梁京京腰酸背痛地醒来时枕边已经没人了。洗漱的时候她才发现锁骨那边被谭真种了两颗草莓,不禁又回想起昨夜的种种。
桌上是谭真给她买好的早饭。昨天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都不见了,显然被他收好了。
他又去机场了。
他还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梁京京去阳台上看狗,跟狗玩了会儿转出来吃早餐,结果油条刚撕开,有人敲门。
“谁?”
梁京京的警惕性向来高,外面人不出声她就不开门。
“京京,是我。”外面响起中年女人的声音。
梁京京头皮一紧,赶紧拉了拉衣服,顺了下自己头发,去开门的途中又把沙发上的两件衣服挂到玄关处的衣架上。
“阿姨早。”
谭母穿着长款的呢子大衣,带着围巾,对她微笑,“没打扰你吧?”
“没有,”梁京京边迎她进来边说:“谭真不在家,去找朋友了。”
她把给谭母拿来一双干净的拖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