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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养妻录-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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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最后叛者被诛,可先皇却是身中箭毒,命如薄丝,于旦夕之间写下了传位诏书。
  二十余位皇子里最终活下来的,唯有二人。
  再到后来先帝驾崩,宸皇贵妃受惊小产而终,当今称帝。一切落于尘埃。
  又有谁能想得到,当时宸妃腹中那个孩子居然活了下来,甚至被交予圣上抚育,名正言顺地成了大雍第一个皇子?
  兵士持枪剑围守在侧,宰辅跪在阶下,面如死灰。
  他知晓,如今已是无力回天。
  淑妃身子一软,惊惧与悲喜交织着,竟是直接晕死过去。
  兜兜转转,她所做的一切原是全替他人做了嫁衣。
  而太后定定地盯着平王手里那抹明黄之色,发绀的口唇翕张着,眼中沉沉之色叫人辨不分明。
  就像深不见底的崖渊,黑到了极致。
  “他。。。竟还留了一道圣旨予你。”
  “太子。。。呵。”
  太后缓缓抬头,看向那边直立的少年。她犹如枯木的脸动了动,像是有了笑意。
  虽是笑着,却是让所见之人不禁生了冷意。
  许是外头的风太大了些,冷到这金銮殿中也满是寒凉。
  萧祈并不在意太后口中这些意味不明的话,只是在众人沉默的叩拜姿态中,神色平静地从平王手中接过了遗诏。
  再多的讶然,也早已在他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世时耗尽了。
  萧祈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方宝座。
  只是在经过皇子席时,原本垂目跪着的人陡然起身。
  指尖微转,那藏在袖中的小玩物霎时变了个样子。
  是把弓/弩。
  “嗤——”袖箭没入肉里,近处的几个士兵应声倒地。
  所幸侧身得以避开的萧祈转手从亲卫腰间抽出刀,以极快的速度砍断袭向自己肩处的短箭,又进而抵上了人的喉咙。
  一切不过转瞬。
  底下的人见此情形,已经是呆立在地。
  刀尖锋利,此时微微染了血,却是显得更利了几分。
  “皇兄。。。或者该称你为皇叔才对。”
  那人身形单薄,说起话来还仿佛有几分虚弱之感。
  如果忽略他手上的东西的话。
  “倒是我错估了你。”三皇子笑了笑,眉目间的虚弱好像更甚了。
  萧祈看着他唇边的笑,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我也未曾想过,三弟竟是如此的人。”
  觊觎储位。
  二皇子从未将这个无母家权势可倚的弟弟放在眼里,他又何尝不是。
  萧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更深了。
  他笑着又唤了他一句:“皇兄。。。”
  “你看看我的名字,”三皇子伸手握住刀,一点点上前,鲜血从他掌心中迸出,他却丝毫不惧:“从一开始,就容不得我不争了啊。”
  祚,指帝位。
  自取名始,父皇就没打算给他留活路。
  他不过是他手中搏杀的一枚棋罢了。
  他咳了几声,却是十分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弟愚笨,自幼便无力与兄长相争,唯擅一些机关之术。。。”
  “皇兄困在暗牢里的人,可还好么?”
  萧祈眸光倏地一沉,但那人虽说是用的问词,可明显并没有叫他答什么的打算。
  只是淡淡一笑,就好似自说自话地继续言道:“以多宝阁聚之以财,再以财私豢府兵。。。不过数月就做到了此番境地,倒真是让皇弟我意外,但——”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陡深,“皇兄你既注定要为太子,又何须急在这一时呢?还是说。。。”
  “你有不得不为之由。”“那沈氏说的,或许的确有几分可信。”
  听到熟悉的姓氏,萧祈的眉头忽而一拧:“你此言何意!”
  “皇兄的人,此时应该守住宫门了罢。”萧祚拿起手中弓/弩,里面已没了箭矢,但他脸上的笑依旧如初:
  “我知我没法杀了你,可皇兄就不奇怪,我既窥到了你些许谋划,为何却连兵卒都不带。”
  “皇兄便未发现,这殿中来赴宴的,少了一个么?”
  在萧祈骤然难看下去的神色中,三皇子迎着刀刃走近,声音轻浅。
  大雨倾落,闪电划破昏暗的天际,如飞火银绳,将众臣眼中的惊惧之意映了个彻底。
  “江山和美人,兄长选一个罢。”
  *
  “轰——”
  雷声刺破云层,府院内的窗棂紧紧闭合着,可依旧没能阻止其透入屋内。
  铺就好的软榻之上,正睡着的人儿长睫微微颤了几下,却于几息后又重归寂静。
  雨水顺着檐上瓦片坠落,许是听到了些许细微动静,侍守的小丫鬟双手攥着长棍,背对着榻站着。
  在她身后,少女白皙的额上不知何时浸出些细末汗滴。她眉如远黛,此刻却是蹙着的。
  像在挣扎着什么。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正死死盯着一处的丫鬟未曾发觉,那双被掩在褥下的手轻不可察地向上抬了半厘。
  “轰——”
  “青棠。”
  两道声音一同响在屋内,那唤声轻微,险些被雷音给盖了过去,可精神全然紧绷的人却听了个清楚。
  她猛然转过身,似是惊极了,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姑,姑娘,你怎么。。。”醒了。
  姜岁绵扶住额,清冽的目光中还带着点迷离之色,仿佛下一瞬就会再睡过去。
  努力唤了一声后,小姑娘强忍着身体里汹涌的睡意,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之处。
  她蓦地摇了摇头,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桌案上。
  海棠镂花金丝楠木的小几之上,静静摆着一碟未用尽的梨花糕,和一盏空下来的青瓷小碗。
  此下唯有些许浅褐色药痕残存碗底。
  姜岁绵定定望着那抹青瓷之色。
  在眼皮愈发沉重之时,她忽而伸出手攥住了它,然后——
  径直往下一叩。
  “砰——”
  小丫鬟怔愣地看着少女的动作,脑子里霎时变得一片空白。直到一抹刺目的鲜红色闯入她眼底。
  “姑娘!”
  两句相同的呼喊一齐在屋内炸开,屋梁之上,陡然落下一人。
  神色里是与青棠如出一辙的惊惧。
  被唤的人并未答她,手上又用了些力,随着碎瓷的棱角陷入肉里,那甩不脱的昏昏欲睡之感总算是被掩去两分。
  姜岁绵抬起头。
  望着试图过来阻拦的影卫,少女姣好的容色上添了几分平静。
  “你们有事瞒着我,对么?”
  她的声音是惯常的软乎,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破了皮的掌心渗出血来,小姑娘低眸望着那碟没有用完的梨花糕,轻眨了下眼。
  她大抵猜出了什么来。
  打那天林苓上府,她便知今日怕是不大寻常。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总不能留爹娘独去,而且。。。
  他也在宫中啊。
  万寿节。。。
  是他的生辰。
  姜岁绵纤长的睫颤了下,素来手起刀落的影卫头一回变得慌乱无措起来。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瓶,飞速递到了人跟前。
  “姑娘,解药。”
  因不常开口,她的声线哑极了,但里头的慌张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小姑娘看了人手上的瓷瓶一眼,却没有接。
  而是依旧握住了手中的碎片。
  她不能再睡过去一次了。
  青棠望着她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姑娘。。。”
  可丫鬟话音未落,那厢坐于软榻上的人已然撑着手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了去。
  紧闭的屋门由里破开,风伴着雨水飘落在人腕上,姜家府邸里荡起一阵叮当铃响。
  看着匆忙藏起的几道暗影,以及地上还未来得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小兔子抬起眸,似自言自语般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轻声道:
  “圣上把你们都留给了我。。。那他呢。”
  “他怎么了。”
  风呼啸而过。
  许是知道瞒不住了,其中一人皱着眉,把手中正随意提溜着的尸首往旁侧一扔,紧接着才垂眸半跪到了人跟前。
  “属下只知,”他顿了顿,头埋的更低了:“要护姑娘周全。”
  姜岁绵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暗红的血珠砸在地上,近在咫尺的血腥气钻入人鼻翼,正跪着回话的人面色忽而一变。
  恰在此时,一道女子的声音骤然从姜家大门外传了来。
  “姜姑娘!奴婢香楠,奉我们姑娘之命给您送些东西过来。”


第90章 谋逆(下)
  她出现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凑巧; 就算她当真全然无辜,藏在暗处的人也是要动手的。
  无非是死透和半死的区别。
  但在他们将将要出手之时,却叫小姑娘给拦住了。
  尚书府府门始终未开; 可立于门外的婢女却是被拎了进来。
  “林姑娘让你送来的?”
  影卫层层护于人左右,姜岁绵低下眸; 眼底映着木匣的倒影。
  大开的匣内所盛着的是一身熟悉的衣裙。
  她知她必有所图; 但是她需要从人嘴里获悉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幸而对方心中打得好似也并非什么拐弯抹角的成算; 竟是直言道:
  “这衣裳只是个幌子罢了; 我们姑娘只为借此将一件事告予姜姑娘。”
  姜岁绵:“什么?”
  婢女的手被影卫反剪在后,若换做寻常的丫鬟婆子,此时当是被吓到了才对。
  可这人面上虽有急色,却毫无俱意。
  她跪在那儿,言语急切:“今上病重; 大殿下以清君侧为由拦杀群臣; 姜尚书亦处太和殿内。。。”
  雨水砸在院内砖石上,那人说了许多; 可姜岁绵已有些听不分明了。
  少女脑中独独剩下病重二字。
  带头的影卫深觉不妙,抬起手就想将人敲晕过去; 一边忙开口言道:“姑娘莫听此女胡言,姜大人他们定然是无事的。”
  就连他都明白这位主儿对亲缘的在意; 圣上又怎可能不知呢?
  定是已派人护住了她的双亲。
  可不知是他慌乱之下力度轻了几分,还是旁的什么缘故; 那挨了他一击的人叩在地上; 却是半吼一般艰难地道出了最后一句:
  “现下宫门已闭; 还请姑娘早做打算才是!”
  雨势太大; 仿佛让人眼前之景都变得模糊。
  姜岁绵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腕。系于其上的青绿链条交相缠绕; 原是纯金之色的小铃上不慎沾了些朱色红痕。
  像是一株盛开的凌霄花。开在了悬崖峭壁间。
  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金铃自然随之而动。
  “备匹马车。。。再去将张太医接过来罢。”
  却是朝着影卫说的。
  青棠透过窗,看着外头不耐地从鼻中打出响啼的乌骓马,眼中的情绪都有些控制不住。
  此时她们身处内间,可小丫鬟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她家姑娘改了主意。
  “姑娘,”丫鬟红着眼唤了人一句,惶惑道:“她的话信不得的,她在骗你。。。”
  姜岁绵不知从何抽出个锦盒来。少女的睫小幅度颤着,如水的眸中却分外沉静。
  “我知道。”
  若真如对方所言,以林苓的身份处境,又如何能在得知这一切后还让人给她送出消息来?
  宫门已闭、都城戒严,一个普通的婢女,又怎会有能力躲过影卫的查探顺利走到姜府大门前,恰恰好叫她听见那样一番话。
  骗她是真,可雍渊帝出事。。。
  亦是真的。
  沾满血的瓷片终是叫人放了下来。
  在她松手的那刹,那块碎瓷便于转瞬间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了。
  小姑娘并不在意这点。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了。
  她握着从笔架上随手摘下的兔毫,顿了顿,随后坚定不移地落了笔。
  空白的锦帛上一点点被徽墨染就。
  几滴鲜血顺着笔身滑落,砸进墨里,缓缓晕开。
  正如右下方那抹朱红之色。
  *
  分外寂静的长街之上,车辙辘辘而过,留下一地水痕。
  “什么人!”
  宫门之外,手持长/枪的士卒守立于前,枪上似剑的短刃勾着银芒,仿佛下一秒就能斩开这无穷的黑夜。
  而此刻,这些尖锐的利刃却齐齐向一处对准了。
  随着一声厉呵,马车四处都围满了身披盔甲的兵卒。
  如巍峨高山,所有可能的前路都被尽数堵死。
  已是再无可逃。
  但那驾车之人却似毫无所觉般,又往前进了一步。
  雨丝在地上蓄起水洼,如今被马蹄踏着,溅起滴滴水雾。
  其中一个穿戴略有些不同的侍卫皱着眉,径直将长/枪抵上了马车一侧,开口道:“储君有令,今夜入宫城者,诛。”
  黑夜里,极其细微的簌簌声被掩在雨下,转瞬即逝。
  马车上的车夫左手握缰,右手却是无声无息地置于了自己腰处。
  不用半息,那已出鞘的软剑便会彻底拔出。
  储君。。。
  坐于马车内的人目光微颤了下,方才缓缓抬起了手。
  一只手斜伸出车幔,其色白皙,微弱的星光洒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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