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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星就这么悬着一颗心,直到对方打完电话,用普通话问她和商陆:“能不能跟我们回一趟杭州?”
面前两个年轻人看看彼此,都不松口。
“叶先生想当面问问你们他太太的情况。放心,这一切都是有偿的,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
有偿?
“不去。”
“多少钱?”
前者商陆说的。
后者向南星说的。
商陆回头瞪她。
向南星咽了口唾沫,马后炮改口:“不去。”
西装男却显然已经弄清了形势,直接忽略掉了商陆,攻向南星:“随便你开。”
“一……”向南星竖起一只手指。
她知道商陆在瞪她,索性不去瞅商陆,“……千?”
*
向南星就这么把今晚的见义勇为变成了一次有偿服务,商陆上车前忍不住骂她:“笨蛋。”
“我哪儿笨了?一千啊大哥!我这次旅游的钱全赚回来了。”
商陆真不知道她沾沾自喜的劲儿哪来的:“我骂你笨不是因为你见钱眼开,而是你既然见钱眼开,为什么不多开一点?”
向南星傻眼。
商陆不介意再补一刀:“你没发现你跟那人开一千,那人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才答应?”
向南星仔细一想,还真是……
向南星刚要再开口,西装男已矮身坐进驾驶座。向南星赶紧收声,只在车子启动时忍不住懊恼地拍大腿,亏了亏了。
*
从乌镇到杭州一个小时的车程,邢璐在另一辆车上,西装男负责载商陆和向南星,也对他俩说了不少。
西装男是叶志伟的助理,姓林,和叶志伟一样都是香港人,邢璐则是杭州人,他俩婚后没多久就移了民,叶志伟是做生物制药的,那两年是公司最忙的时候,邢璐融入不了异国生活,心情总是低落,叶志伟也没发觉。
后来邢璐患上产后抑郁,叶志伟才意识到严重性,开始减少工作量,把时间留给家庭。
可邢璐情况刚有好转,他俩刚满一岁的女儿就身故了。
邢璐有哮喘,她女儿也有。基因缺陷,却因年龄太小没做筛查,睡觉时乱动被枕头捂了口鼻,就这么死了。
讽刺的是,叶志伟那两年之所以那么忙,正因公司在做基因检测技术的升级。新技术若投入临床,能挽救数以万计的基因缺陷儿。
他们的女儿却回不来了。
邢璐本来产后抑郁还挺配合治疗,这下彻底垮了。
夫妻俩接受不了现实,多少有些互相责怪的意思,家也险些散了,好在后来叶志伟想通了。邢璐却一直没走出来。
邢璐的抑郁症经过一年的反复,好转不少,也终于开始配合治疗,这次叶志伟来杭州参加研讨会特意带上她,想她回来散散心。
叶志伟此行不止杭州一站,他这两天不在杭州,邢璐就抽空来了乌镇。没想到才来乌镇第二晚,也就是今晚,浙医二院就接到了邢璐的电话,让医院派人来乌镇取遗体。
邢璐算好了时间,提前通知了医院,之后就关机再也联系不上,分明是一心赴死。
她所谓的配合治疗,看来不过是烟雾弹。
叶志伟作为执行人,第一时间收到了医院的电话,此刻正在赶回杭州的航班上。
林助理一番话够这两个年轻人消化好一阵。
向南星想起他俩救下邢璐之后,商陆那样谴责邢璐,总有些替商陆后悔:“她好可怜,当时你还那样说她……”
商陆表情多少有些凝重,但看不出是不是在自责,只说:“他俩的事还教会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
“不要互相责怪。”
向南星撇撇嘴——
他不就是想让她别怪他嘛?
说得还真是迂回……
抵达杭州没多久,向南星和商陆见到了事故里的另一个可怜人——
他们跟车把邢璐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叶志伟也赶到了。
叶志伟发鬓露白,一脸憔悴,穿着也不像是个企业家,很随意,甚至不如一身西装的林助理讲究。
见到向南星和商陆之后,这个看起来已年过40的男人特别激动地感谢他俩,一口港普,情绪又激动,向南星虽大半没听懂,但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在乎他妻子。商陆和叶志伟白话交流起来则容易多了。
商陆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说了,包括邢璐那些动也没动过的抗抑郁药——她分明是在抗拒治疗,叶志伟作为丈夫却一直没发现。
以及——
一个人但凡有一丁点求生欲,套塑料袋自杀这种方法都不会成功,身体的应急机制会令她在窒息的最后一刻扯破塑料袋。
这是人求生的本‘能。
邢璐却连求生的本‘能都舍弃了,她的抑郁症只会比医生诊断得更严重。
向南星没听懂商陆对叶志伟说了什么,叶志伟突然懊恼不已地双手扯着头发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而商陆,面无表情之下,仿佛有一丝感同身受的痛苦。
他是不是想到他妈了?
向南星无从得知。
时间不知不觉已至后半夜,林助理把他俩从医院送去酒店。
车停了,向南星却睡着了。
商陆正要拍她肩膀叫醒她,就见下车去帮他俩办入住手续的林助理又从酒店大堂折了出来,很快来到停在酒店外的这辆车边。
商陆这边车窗降着,林助理便直接站在车门外弓着身对他说:“你俩身份证给我下。”
商陆扯过向南星的包,翻了向南星的身份证出来,递到窗外。
“你俩就带了一张?”
“对。”
“那给你们开一间房没问题吧?”
商陆喉结微微一动……
“……没问题。”
已经睡着的向南星被商陆无情拍醒时,魂都睡散了,只机械地一路跟着商陆下车,进酒店,上电梯。
安静上行的电梯里,只有她打哈欠的声音。
商陆虽站在她前方,却透过光可鉴人的电梯壁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突然有点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对她解释。
房卡在商陆手里,等他划开了门,向南星走进去时只顾哈欠连天:“终于可以睡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困……”
直到注意到屋内昏暗,再一看墙边插卡才能亮灯的卡槽,向南星这才停在明与暗的分界线上,回头找商陆。
商陆却似乎没有要把房卡给她的意思。
“你不困啊?”
怎么突然这么磨蹭?
商陆脸上没什么起伏:“我没带身份证。”
“我知道啊。”
“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杭州比乌镇管得严。”
“……”
这……向南星可就不知道了。
向南星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被困意打败一切,懒散一挥手:“那就睡一间呗。”
说完便伸着懒腰走了进去:“我不喜欢睡靠墙的床,靠窗那张床你可别跟我抢。”
既然她不拘小节,商陆也就放心进了屋插上房卡:“要求还挺多……”
房间的灯瞬间亮了。
正准备先行抢占靠窗那张床的向南星却愣了。
随后走进房间的商陆也愣了。
哪有什么靠窗靠墙的区别?
就正中间一张大床。
嗯,大床。
“……”
“……”
“我以为林助理会给我们开个标间。”
商陆的声音,乍听还算平静。
细听,分明已经拧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林助攻:不用谢我……
第11章
本还哈欠连天的向南星突然就不困了。
林助理似乎默认这是对小情侣,直接给开了大床房,向南星却始终想不明白他俩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那大哥有这种错觉。
商陆拨给前台要求换房,却被告知国庆期间所有房源已满,要换只能等明天。
明天?明天他们都回乌镇了……
向南星坐在床尾,姿态已经很明显,反正她是不会睡地上的,先霸着床再说,以防商陆跟她抢。
直到被商陆一记虚咳唤回神:“咳……”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赶紧给个解决方案。
向南星义正言辞一抬脸:“我睡床,你睡地。”
她毕竟是女生,他怎么也得让着她吧……
虽然他很少把她当女生优待……除了前晚的列车上破天荒让她睡了一次他的上铺。
向南星可从没奢望自己能接二连三从这小子身上占便宜,不料她话音刚落,商陆便接道:“那你帮我弄床被子铺地上,我先去洗个澡。”
毕竟他以为她坐在床尾摩拳擦掌是准备撵他出去。
还以为要上演一出抢床大战的向南星有点傻眼,竟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他也确实调头去了洗手间。
向南星顿时激动得翻床上划桨,直到耳边传来洗澡声,才终于成功止住她的得意忘形。
俩人虽然熟,但毕竟一想到他在隔壁洗澡,向南星还是拿出了点非‘礼勿视的架势,正了脸色,翻箱倒柜找出备用被子,往床边的地毯上一铺。
俩人手机都没电了,向南星从北京出发就带了这么一个随身包,如今翻包也只找到充电线没找到充电头,看来她救人那会儿弄丢了不少东西。
这倒也难不住向南星,房间配有电脑,她直接开了电脑,把线连电脑上充电。
顺便查下许志伟。
百度没能查到的,谷歌倒是很快出了检索,令向南星惊叹的除了许志伟名下那一串专利技术,还有许志伟的年纪。
才36岁?
她还以为他起码45。
谷歌上许志伟的照片还挺年轻,大概因为他孩子的死,这个男人才苍老成如今这副模样。
谷歌上关于许志伟的最新消息,是他这次回国和国内多家展开合作,进行婴幼儿基因缺陷筛查技术的临床试点。可以想象有多少和他女儿一样的基因缺陷儿能因此受惠。
相比脆弱的许太,向南星更佩服许志伟,他把失独的悲痛变成了救人的动力。
向南星也莫名觉得自己被激励了,以后从医,也要做这样一个有情怀的医者……
可惜刚重新开机的手机瞬间就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向南星关机这段时间漏接的短信,她都来不及再往下翻网页,已被一股脑轰炸开来的短信声炸得赶紧丢了鼠标,拿起手机先赶紧调成静音,这才心有余悸地点开来看。
全是迟佳发来的消息。
【你真跟商陆私奔啦?】
【快回我消息啊,商陆没对你做什么吧?】
【好吧好吧,你俩玩归玩,注意做好那啥措施。】
字里行间中分明能读出迟佳的心路历程。从最初的震惊到最终的成人之美……
向南星每个字都看得懂,却依旧傻了眼。
她手机一早就没电了,商陆的手机还坚持了会儿,在来杭州的路上,她分明见商陆和赵伯言发短信,还以为商陆把这一切都和赵伯言说了,她当时还不忘提醒商陆别忘了告诉赵伯言,她是怎么靠针灸救下邢璐的。商陆为此还睨了她一眼。怎么到头来……
向南星抱着手机就跑去敲洗手间的门,急声不带喘:“商陆商陆商陆!”
她敲得这么急,商陆豁然拉开洗手间门的那一刻,脸上还带着和向南星差不离的不解和仓促。只不过向南星是不解于那帮同学怎会以为他俩私奔,商陆则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才这么着急忙慌。
商陆刚想问她怎么了,回应他的却是她陡然僵住的脸。
商陆浑身上下就一条浴巾系在腰上,系得还不怎么牢,肉眼可见的摇摇欲坠,身上没擦干的水珠正顺着肌肉的纹理,徐徐滴落在地。
水珠似有魔力,向南星的目光不知怎的就顺着它下滑的方向而去,一路明火执仗地检阅过这个少年的身体,却还不自知。
直到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商陆打着响指提醒她魂魄归位,她才终于,蓦地醒过神来。
“你衣服呢?!”向南星几乎是尖声责怪,背过身去。
“这也能怪我?”商陆有点冤,“你敲门敲这么响,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哪有时间穿衣服?”
向南星这回可是不敢回头瞧半眼了,嘴上磕绊着:“我手机刚充上电,全是迟佳发给我的消息,你没跟他们说咱俩救人的事?他们都以为我俩私……”
“私奔”这俩字如果不是和“注意做好那啥措施”串联在了一起,或许还没那么难说出口,“……私自跑出来玩了?”
她鹌鹑似地以背相对,都没发觉商陆已经折返回淋浴房外,一边套t恤一边说:“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