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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今日能热闹一整夜,萧神爱也不着急,窝在马车里头打结络,同齐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说着说着,身旁突然就没了回应。
萧神爱刚不满的蹙眉,一转头,却看到那人已然阖上双眸,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从侧面看去,能看到他高挺的鼻,还有睫毛在眼下投射的一小片阴影。浓黑的剑眉微微舒展,眼中的锐利凛冽被悉数遮掩。
她倏尔掀开纱帘,让人将马车靠边停了下来。
随后又招来齐邯的侍从,皱着眉问:“他昨晚何时歇下的?在驿站当是没休息好吧?”
赵硕犹豫了一瞬,期艾道:“将军并未进驿站。”他往里头瞥了眼,见齐邯并未有醒转迹象,方才吞吞吐吐地说,“将军是骑了一日一夜的马回来的,说是去年在龟兹,上元没能陪郡主赏灯,今年无论如何……”
……………
丹凤门不远处停着不少兽车,大明宫前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或是宫人出入采买,或是官员匆忙走过。
人群中,以两名衣着明丽的少女最为瞩目。
俩个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光是带着人站在那儿,便已足够招人视线。
“这两位在这待了老半天了,既不进宫又不走,也不知道做什么的。”宫门口的侍卫朝她们看了眼,眸子里浮现起了点子疑惑。
另一侍卫不确定道:“或许是在等哪位小郎吧。”今日是上元,该是人约黄昏后的日子,也就他们还要苦哈哈的在这看门。
卢萦珠悄悄挪了下站麻了的脚,偷摸抬眼去打量不远处的人,却发现那人也在转头看她。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人抬步向她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温润的嗓音传来,窈窕的身影在面前站定。
已是避无可避,卢萦珠只得欠身行了个礼,轻声回:“在等我表妹,县主呢?”
“哦,我在等我堂妹。”萧真真随口答了句,却又忽的愣住。
“她肯定是要跟我逛的,县主还是先自个去吧,别白白等一趟。”卢萦珠得意的瞥了她一眼,唇角轻翘。
萧真真嗤笑:“我伯父借了我一艘画舫,我们准备在渭水顺流而下。”
话不投机,便干脆都闭了嘴,不再搭理对方。
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萧神爱的身影出现。
俩人逐渐失了耐心,决定去问宫门口的卫士。
却得知郡主早就出了宫,还是平凉侯亲自来接的人。“从东苑那边出去的,曾打咱们面前经过来着。”其中一个侍卫补充了句。
卢萦珠气得气都喘不顺,差点晕厥过去,怒声道:“都说好了上元出去玩的,她怎么这样啊!”
她的侍女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小声说:“娘子,那日你说的时候,郡主好像没有……”
另一边,萧真真也是一样的情形。
俩人终于都想了起来,那日她们争执的时候,萧神爱谁也没答应,过后她们也没再次提这个事儿。
以她那记性,说不定早都忘了……
面面相觑许久,俩人一错不错看着对方,沉默了下来。看着看着,突然又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卢萦珠挫败的晃了几下,咳了几声,懒洋洋喊道:“喂,你那画舫长什么样,好看吗?”
第17章 。西市“你尝尝呀。”
长安的冬日很冷,晚间尤其如此。
齐邯悠悠醒转的时候,却觉得身上暖极了。
头还是有些胀痛,揉了揉太阳穴后,他垂眸看去,才发现手里搁了一个樗蒲纹鎏金小暖炉,腿上还搭着件白色的绒毛披风。
天色早已暗沉一片,借着外面微弱的灯火,他看到了靠窗而坐的少女。逆着光,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少女身上,美得仿佛一幅画卷。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她缓缓侧首,轻声说:“你醒啦?”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口,将那处塞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旁的东西。齐邯应了一声,柔声问她:“桐桐,怎么停了车,外面可是堵塞住了?”
萧神爱摇摇头,见他醒了,便将小暖炉一把夺回来,捧在自个手心里暖着,别过脸道:“没堵住,还说陪我看花灯呢,你都睡了,还怎么陪我逛?”
齐邯去拉她的手,却是一片冰凉,跟瓷器似的冻人。他皱了眉头,斥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将那双纤细柔夷捧在手心里暖着。
嘴上说着凶恶的话,却将什么都给他备好了。
一抹暖流悄然划过心底,齐邯眉眼染上了些许笑意,放柔了声线问:“什么时辰了?”
“啊?”萧神爱怔了一下,歪着头说,“快到戌正了吧。”
俩人出来时,才将将过酉初。
齐邯轻抚她的发丝:“怎么不叫我起来,这时辰,恐怕有些难挤进西市了。”
萧神爱的手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抽出来。她攥了攥手心,不答反问:“你昨晚可是没有休息?”
“桐桐,我……”
萧神爱打断他:“你同我说实话。”
齐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终是颔首:“是。我下午到的长安,有小憩一会。”
明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再从他嘴里听到的时候,萧神爱仍是气得咬牙切齿的。抿了下唇瓣,她掀开纱帘吩咐车架重新行驶。
车马辘辘而行,在地上留下几道车辙,被刚才的冷风一吹,萧神爱打了个激灵,心头的那阵火气也逐渐降了下来。
“好了,别生气了。”齐邯伸臂将她揽到怀中,柔声哄着,“我下回一定不这样了,好不好?”
萧神爱没说话,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心跳声,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獬豸纹路,半晌方道:“你不用这样赶回来的,少一次也没事。”
本是气他不爱惜自个身子,打算不理他的,可一想到齐邯刚才的憔悴模样,又忍不住的心疼。
齐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低声道:“可我去岁答应你了呀,只这一次而已,不会有事的。”
在沙场的时候,也曾有过几日不曾睡,只敢阖眼小憩片刻的情况。
为了战事尚且如此,为了她,便更不值当什么。
只是到底是有些欣喜的,欣喜她的在意,欣喜她流露出来的心疼。
车架到了西市附近后,虽有侍从在旁边驱散,却也走不动了。俩人只得下车走进西市。
齐邯先行跳下车,而后转身向她伸出了手。
萧神爱从车厢里弓着腰出来时,便看到那青年站在烛火下,一身獬豸纹绯色圆领袍隽逸出尘,腰间蹀躞带尽显风流。那人肆意朝她笑着,眸中虽有无数星光,却又仿佛只承载了她一个人。
萧神爱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齐邯。”她同他撒娇,“我想吃露华斋的松黄饼。”
松黄饼是以佐以蜂蜜烤制出的点心,或许是露华斋所用的蜜不同,松黄饼格外的香甜些,在长安城也算是小有名气。
每日都排了老长一条队,在这上元日,更是排到西市门口来了。
说着说着,萧神爱拽住了他的衣袖。
齐邯怔了一下,随后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好。”说着,他一下子将少女的手握住,借着宽大衣袖的掩盖,牢牢抓着不放。
萧神爱睁大了眼,尝试着往回抽,但手却被那人给拽紧了。他常年习武,手心略有些粗粝,滚烫的温度这次没有半片衣料阻隔,就这样游走至她身上。
……………
凤鸣阁三楼雅轩,萧晗坐在窗边观景。
轩窗半敞着,明月的光辉由此照入。
萧晗手中执着一个白玉小盏,动作轻而缓的晃动,浮着几分淡绿的酒液在盏中流转。
“吱呀”一声,门扉被轻轻推开,林易入内禀报道:“殿下,谢相来了。”
“请先生进来。”萧晗犹似梦中惊醒一般,放下酒盏,起身去迎来人。
谢顺之着一身大氅缓步入内,避开他的礼数,回了个礼:“殿下近日身子可还康健?”
萧晗掩唇轻咳了两声:“还是老样子,劳烦先生挂念。”
谢顺之曾任太子太傅,按礼数,萧晗该称他一句师傅,执弟子礼。
当年也是个叱咤政坛的人物,如今手中实权虽被分走大半,明面上还是一省之长的中书令。
人称一声谢相。
俩人在窗边坐定,侍从将红泥小炉更换了炭火,重新温酒。
氤氲雾气下,谢顺之叹道:“那样凶险的地方,殿下也真是狠得下心。”
“狠不下心又能如何。”萧晗望向窗外繁华闹市,神色莫测,“我只后悔这些年将他拘在京城,缺了历练。齐邯年纪还小些,比他强多了。”
“将他留在京城,我也不放心。”
听他提起齐邯,谢顺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嗤笑了一声:“齐嘉良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齐嘉良曾是萧晗伴读,也是皇帝为太子遴选的人之一,谢顺之自然教导过他。
对他们的那几桩官司,萧晗无甚兴趣,转而替他斟了一盏酒。
叹了一回,谢顺之道:“今早众人举荐陆运去填老朱的空缺,只是圣人不大满意,我瞧着,似乎是属意宋令。”
中书省共有两名中书令,年前朱中书令丁忧,陆运和宋令同为中书侍郎,皇帝不想上面那位置空着,按旧例当是俩人择其一擢升。
陆运年少被流放安西,回来短短几年就能爬到中书侍郎的位置,其能力可见一斑。
但却架不住,宋令是皇帝的嫡亲表弟。
萧晗眸色微沉,温声道:“我知道了。”
送走了谢顺之,他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着凤鸣阁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夜已深了。”林易上前请示他,“殿下可要回宫?”
萧晗摇了摇头,淡声道:“不急。”
林易见状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横竖殿下每年上元都要出来坐坐,也不拘什么时候回去。
无数华灯在风中摇曳,明月高悬,大半星子隐去,薄薄一层云雾划过半空,出现了一片光晕。
萧晗恍惚间想着,或许阿凝一直不知,他们的初见并非在宫宴上,而是在上元夜,也是这样的一个晴日。
弹指间,已是二十载光阴。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后,他眼中浮现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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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着绵长的队伍买了松黄饼,萧神爱脸上带着笑,将那酥饼举给齐邯看。
“你瞧,是刚做出来的,还烫着呢。”怕他看不清楚,萧神爱取了一小块松黄饼送到他唇边,软声撒着娇,“你尝尝呀。”
她甜起来时,仿佛要勾人性命的妖精。
齐邯心底软得一塌糊涂,看着近在眼前的松黄饼,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然而还未等那松黄饼入口,萧神爱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身形晃动间,松黄饼也掉落在地。
回过神,齐邯立刻将少女搂到怀里,背对着突然往后涌的人群,将她紧紧护住,不敢叫人碰到她一丝一毫。
一小方天地突的响起了喊叫声、飒踏马蹄声,还有武侯匆忙赶来驱散人群的呵斥声。
这些都未被放在心上,直到他听见怀中少女颤声唤着他,那软糯的嗓音却是带了哭腔。
齐邯瞬间就慌了神,顾不得还在闹市,甚至身旁还有侍从,急忙哄着:“别怕,我在这,我在。”
第18章 。侠客这世间千万事,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遭明明嘈杂一片,可他却仿佛只能听见怀中那人的声音。
“齐邯——”这回的哭腔更清晰了,已然带了点子抽噎。
齐邯一下子皱起眉头,平常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一个人,此刻却染上了慌张:“桐桐,怎么了?”
萧神爱道:“我胳膊疼。”
当是刚才被人给撞到的。
她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虽看不清她的神情,齐邯却能感受到她微微发颤的身子。双肩一抽一抽的,极为可怜。
想也知道,她此刻定然是红了眼圈,眸子里浸满了惊惧。
齐邯低声哄了几句,继续护着她往后退去,一阵细细密密的疼涌上来,不由有些后悔没能护好她。
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俩人退到了人略少些的僻静处,那边堵在一块的人群也被武侯驱散,重新恢复了秩序。
齐邯替萧神爱理了下衣袖,温声说:“桐桐,我们去医馆瞧瞧可好?”
萧神爱怔怔看着他,眼眶红了一圈,迟缓的点了下头:“好。”
她此刻的模样既娇气又惹人怜爱,微乱的鬓发轻轻晃动着,齐邯愣怔了好一会,才堪堪回过神来。
武侯之首识得齐邯,老远瞧见他在这儿,小跑过来拜见:“平凉侯安。”
齐邯抬首看他,冷冷道:“不大安。”他扬了扬下巴:“刚才闹事的几个人呢?”
大冬日的,首领额上却冒出了细密一层冷汗,将经过大致说过一遍,支吾道:“这……那几人强行买完松黄饼后,已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