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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经理来得很快,稍微得知情况后,看出这位女客身上的裙子价格不菲,小心翼翼地与结账付钱的男客商量着,可否免单处理,就当赔礼道歉。
裵文野不说话,一双眼睛看着楸楸,没什么情绪,似乎这事儿全凭她做主的意思。
楸楸犹豫着,这条裙子,她买来倒也没有一千刀,毕竟是二手的,只是心情上略显不愉快。
不过片刻仍是点头答应经理的处理方式,毕竟道歉有了,赔偿也有了,事情似乎也只能这么解决了,再多的话,她就显得胡搅蛮缠,不占理了。
服务员却很气馁,方才勾引男客没看她一眼便已很失望,现在势必要被炒鱿鱼,连带着方才收到的两百多刀小费亦成泡沫,心底一时不平衡,哭着跑出餐厅,途中还踢倒一个路边的盆栽。
楸楸看着戏精服务员,蓦然有些想笑,算了,大家都很倒霉,
出了餐厅,Lachlan蹲在路边打电话,他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大约这通电话很重要,说了句稍等一下,便捂着话筒看着二人问:“依噶点?去边?”
“啊?”楸楸傻眼,没听懂,茫然看向裵文野。
“他问想去哪儿。”裵文野还拎着她的包。
“哦,不好意思。”Lachlan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着楸楸说回母语了。
他是深圳人,普通话环境有,因此平时说话没口音,不过和家里人交谈还是惯用白话。
楸楸对粤语是一窍不通,只能听懂那么几句脏话,像国内方言,她只跟丁裕和学过上海话。
“去逛街。”楸楸指着裙子说。
Lachlan顺着她的视线下滑,第一眼先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腿上,呼吸一窒,第二眼才到那摊污渍上。
“你们去,我打完电话就来。”Lachlan说。
“一起吧。”裵文野说,“去马里兰。”
特区与马里兰州交界处有一个购物中心,Mazza Gallerie,百货商厦,名牌老店应有尽有,在西北边,距离南边还有一段距离。
到了地方,Lachlan这通电话尚未结束。他正在和家姐商量读研的事情,用粤语沟通,语速又快,楸楸愣是一句没听懂。
裵文野倒是插了两句话,一句是Lachlan说他家姐在来的路上(顶,我家姐黎紧,点算?),裵文野漫不经心回了一句:随便,你决定(是但,你话事)。
Lachlan说:随便什么随便?她奔着你来的(是但咩是但啊?佢啄住你黎噶)。
裵文野回复:那你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咁你某怪我落你面)。
彷佛在说什么机密一般,楸楸是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听懂了一些语气,譬如裵文野回的这两句话,是一句比一句的不耐烦。
“下车。” 裵文野解安全带,手在楸楸面前晃晃,“回神。”像是施展魔法一般。
楸楸从他们的对话中回过神,连忙解了安全带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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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一点酒,重心都轻飘飘地,犹如踩在云中,整个人都在失重,原地矗立着,朝裵文野展开双臂,“抱抱。”
“这也要抱?”裵文野像是笑话她,勾了下嘴角,扶着车顶塌下腰,把车钥匙丢给Lachlan,“电联。”
Lachlan像是脱敏,已经不太介意他们在他面前亲近,比了个‘OK’的手势。
车门关上,楸楸喝了两口夜晚的冷风,干咳了两下,眼睛也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眼巴巴地看着裵文野。
“你怎么这么娇。”裵文野似乎叹口气,拿她没办法,走过去,任由楸楸双臂环绕他腰,卸力似的挂他身上,裵文野抬起手绕过楸楸肩膀,托着她一边胳膊肘,又说,“真希望见面不会再有下次。”
“为什么?”楸楸抬起脸看他,一双秋眸亮晶晶地。
“我是胆小鬼。”裵文野搂着她走。
“你怕你会爱上我?”楸楸喝了酒,更大胆。
“某人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怕吧?”
“可爱?”楸楸惊讶地看向周围,而后指着自己,“你说我?”
“某人。”
“哈哈。”楸楸一字一字地吐出来,笑道,“如果这个世界存在信息素,我和你一定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契合。”
“剩下百分之一要去哪里?”裵文野好奇她的脑回路。
“是自由的。”
认识这么几年,她与裵文野的独处次数是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二零一四年,第一次见面。二零一八年重逢,第二次见面,后来咖啡店见过两次,跨年一次,group study学校自习室一次,熬夜吃麦当劳一次,周三晚上居酒屋一次,隔日约看艳舞一次,到今天,统共见过十次。
“我们认识好久了。”楸楸掰着手指头,忽然说,“五年?”
“有这么短?”裵文野说着,以挺惊讶的语气说出来。
“很短吗?”楸楸仰头看他。
“大概吧。”他说,“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可我们才见过十次。”楸楸说。
“只有十次吗?”裵文野忽然无谓地笑了下。
“是啊。”楸楸笃定道,将她记忆里的画面都道出来。
楸楸自问他们是有默契在的,默契地无所谓真假,也从不说那些会毁掉氛围的话。一如现在。说得比谁都真,但谁也不把谁的话当真。
所以当裵文野说的这一句——某人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怕爱上吧?——楸楸权当他是以调情的角度出发的,毕竟他们现在更像是对方的暧昧对象,确定没有结果的暧昧对象,甚至算不上是crush。
若非要定一个点,那就是比爱情少一点责任,比友情多一点亲密,并警惕终有一日成为爱情。
第29章 绿裙
◎「为什么奖励他!」◎
Lachlan打完电话; 转头便给裵文野来电,询问他们此刻的方位,在赶过来的路上。
楸楸正在一家中古二手店中试衣服,老板似乎跟裵文野熟络; 进来寒暄两句; 便开始切入正题。
这家店有点东西,有许多上世纪影视剧的原版服饰; 亦有蓝血、红血等世界品牌上世纪的高定设计与复刻; 皆是正版; 不过都是二手。
二手意味着这条裙子是按着原主的全身尺寸去定制,与原主是严丝合缝的合身; 就像楸楸方才那条被酒水弄脏了的裙子一样,虽品牌价格都比不上,但一样的是买来也要几番修改,因着她腰太细; 胸部亦没这些欧美人这么伟大; 肩膀背部亦比虎背熊腰的美国人要薄。
这些裙子虽说都是上世纪的高定,听上去很有收藏价值; 不过其实对行情比较了解的人都知道; 除非是名人穿过的标志性裙子,否则都贬值地厉害; 不过哪怕再贬值,一条裙子最低也要几万; 本质还是有钱人的裙子。
老板认为她很有玛丽莲梦露的气质; 推荐她尝试性感风。
楸楸却不这么认为; 反驳道:“我是可爱的; 不是性感地。”她在认同裵文野方才说的话; 再强调一次,似笑非笑地看着裵文野,“是吗?野哥儿,可爱就是必杀技,对吗?”
她还真是什么都能叫得出口,哥哥,主人,老公,文野哥哥,野哥儿,每次都不一样。
“可爱只是某人看你的时候,给你挂的一层滤镜。可是,美是一种力量。”裵文野看着老板高提衣架的裙子,说了这么一句。
没等楸楸接话,他从老板手里接过衣架,又说,“性感,你轻易也能做到。”
楸楸:“真的?”两个字都咬了重音,可声音又很轻。
原本还想问他,是喜欢可爱的,还是性感的,可转念一想,她似乎懵懵懂懂,有点明白过来,原来性感亦是一层滤镜。
老板乐呵地介绍着,这条裙子是上世纪1940年的高定时装,原版放眼全球也只有几条,他们手里这条是品牌的高定复刻,于设计师晚年,在九十年代应富婆的要求,重找的四十年代设计稿的复刻。
就算是复刻版,全球也仅有七条而已,当年不同国家只售出一条,眼前这条是从法国收来的。
一条墨绿吊带短裙,版型是露肩收腰包身,美背系带,版型硬挺,面料却很柔软,据老板说是天鹅绒,没有荡领,这回是随胸型的领子,领子与下摆都是包边绒毛,吊带就浅浅压在胸前,若隐若现一条沟壑。
庄重墨绿的饱和度,与她的肤色契合度极高,当楸楸一把扫开试衣间帘子,杵在外面交谈的俩个男人,不约而同都惊艳了。
老板忙不迭朝她走来,裵文野慢条斯理绕过中间圆桌,走了道弯曲的S型,到桌边便停下,定定看着老板靠近她,到她身后,用夹子帮她固定过于宽松的腰线,老板说鲜少见到可以把庄重墨绿给压下去的亚洲面孔,对她这一身赞不绝口,太过激动,语速过快,一口乡音跑了出来。
“他在叽里咕噜说什么?”楸楸求助般地看向裵文野,借机地去观察他的神色。
大约很难有人会不被这一眼取悦到。
从曼哈顿到特区,一路过来,她的故意讨好未免太过明显。楸楸心想着,或许她应该修饰几分?至少不该那么明目张胆。
可她百分之百保证,这人已完全看穿她的想法,以及收到她明里暗里投递出的讯息。
她看着裵文野兀然走来,冷不丁心底一阵紧张,直到他绕到自己的背后,视野盲区,只能依靠地上的影子辨别,他伸出了手,去拈她背后的夹子,楸楸几乎屏气慑息,感觉喉咙区域一阵酥麻,迫使她僵硬机械地想转过头去,让他不要再弄了。
“别动。”他倏然出声,声音很轻,彷佛只出了气,“Jacob说,腰间这处可以适当收窄。”Jacob是中古店老板的名字。“肩带改个几针,”夹子仍然轻轻在动,无意地牵扯着背柱尾椎,“其余就不必动了。”楸楸几乎感觉这阵酥麻顺着尾巴骨蹿到天灵盖,“还有,Jacob问……”他松开夹子,地上的影子回到他的身后,他来到她的面前,问她,“可不可以给你拍张照片。”
“可以的。”楸楸咬了下唇,掩饰着心中兵荒马乱,她虽表现得怕羞脸薄,却腼腆似的答应了。
“She said yes。”他对Jacob说。
Jacob大喊一句太好了,便急匆匆去拿相机,留下二人四目相对。
裵文野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想法的样子。他一直如此,楸楸自问看不透他,初次见面是如此,时至今日,依然如此。这寥寥几次单独相处,除非是他刻意表露出传递来开心或生气的情绪,其余时候,他当时当刻都在想些什么,楸楸完全猜不出来,笑不像是笑,面无表情不像是不开心,偶尔会散发出松弛的气场,可又让人感觉到他正心情不舒畅,譬如现在。
楸楸恍然想起,他最初是不愿意来DC的,后来答应一起,也不过是他的朋友想来。
然而他的朋友中途走了。所以,也确实很难开心的起来?
俩人各怀鬼胎,直到Jacob拿着拍立得回来。
楸楸收拾着糟糕的情绪,她从未有一刻感到如此的矫情,酒精挥发放大了她的活跃的神经?楸楸只能这么宽慰自己,引以为戒,下次绝对不再喝那么多了。
“准备好了吗?”Jacob调整好适合的参数,笑着问她。
“来。”楸楸莞尔回答。
昏黄的中古店,到处沉淀着暖色调与阴影,斑驳陆离的色彩点缀着,间杂着古董古着。Jacob给她拍了好几张,最终选了两张认为不错的相片,笑着让他们来看他的得意之作。
一张模糊了人物,柔合白色线条与昏黑过渡融为一体的,即没有意义又没有重点似的;第二张,光线黄迹斑斑中描绘出了人形线条,和周遭分明,彷佛强调了自我存在的,闭着眼冁尔笑笑的定格。
“我好像在光里啊。”楸楸小声道,侧头看着裵文野,“是不是?”
Jacob的拍摄技术相当一流。他把两张底片都给了楸楸,自己只留了用手机拍摄的做纪念。
这条裙子不适合夏天,价格亦远超一千刀,Jacob放在中古网站上,售价是六万五人民币,也就是九千多、将近一万美金。
楸楸并不想买,这条裙子太有回忆价值,她买不起。
裵文野却说:“就这条吧。”
听他口气像是在买鱼,就这条吧。楸楸望过去,用普通话说:“太贵了。”
“喜欢更重要。”裵文野去付钱。
楸楸没有争执钱到底该由谁付,既然裵文野想付,就由得他去,谈钱伤感情,现在还不是谈钱的时候,等到什么时候暧昧结束,再一次性付清也不迟。
刷完卡,他走回来,寻找与这条裙子相配的鞋子。
楸楸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移动而移动。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酒意让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宝贝,你好贪心。”裵文野笑了,“我付钱,还要我允诺你一件事?岂不是大出血,还要被割肉。”
没理会他的揶揄,楸楸跟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