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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燕羽戴好一只?指甲,抬眸:“吃了脑袋重,犯困,有时还恶心,反应慢。”
黎里一时没说话。
燕羽又说:“但我最近有好好吃药。”
她微笑:“最近为什么变乖了?”
他垂眸弄着?指甲,乌长的睫毛颤了颤,低声:“怕吓到你。”
黎里微笑凝住,心像被?撕开一层皮,沁出细小的血珠。
她说:“你没吓到过我。不管是初试,还是崔让生?日。”
燕羽没出声,眼帘仍垂着?,一个个戴着?他的假指甲。戴好了,黎里手伸过去,握紧他的手。夏夜,他手心却微凉。
好一会儿,黎里松开,拍拍他手:“练琴吧。”
琵琶琴音涤荡入夏夜,钢琴声悠悠扬扬。黎里弹了会儿钢琴,有些倦了,便?坐进太师椅里玩手机,玩着?玩着?,腿搭上扶手,脑袋歪靠椅背,闭了眼。
天?花板上,细小的虫蛾绕着?灯泡飞。
燕羽练完,已是夜里十点。黎里蜷在太师椅中睡着?了。
他轻放下琵琶,走去她身边,俯身看她睡颜。睡着?时的黎里模样?温柔,呼吸均匀。两?条纤白匀长的腿挂在椅子扶手上,短裙缩到腿根。她平时不这么坐,只?和他一处,所以随意了些。
他看一眼她的裙边,脸有些热,移开目光。
他想她多睡会儿,先去了趟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穿过走廊,见东厢堂屋前那道月牙门上爬满紫藤,月光下也很漂亮。
正要过去,大门口?的照壁下有影子闪过。有人进了会堂。
陈乾商进来时有些探寻,不想刚好看见燕羽,隔着?中庭站在廊檐下。
少年身姿清烁,一张脸在月色里美得出尘。他眼神有些冷。
陈乾商不自禁停下,端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越看,燕羽神色越凉。
陈乾商微笑,说:“长大了,翅膀硬了。刚在那边,对钟老那么亲热,对我连礼貌都做不到。搞这么显眼,不怕人说你忘恩负义,不懂尊师重道。”
燕羽说:“你有事?”
陈乾商双手插兜,朝他走去,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
燕羽说:“一米。”
陈乾商抬头?,面前少年的脸清冷如月光,漂亮的丹凤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燕羽:“章老师说,不允许你靠近我一米,忘了?”
陈乾商不屑地哼笑一声,一只?脚踏上一级台阶。
“你敢过来一步。”燕羽说,语气平静。
陈乾商盯着?他,像是僵持。
离得近了,夜色将少年的脸衬得美得无法形容,只?是眼前这少年,分明有哪里不一样?了。许久,他收回那只?脚,退后几步,靠坐在庭中假山池的石栏上。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跟打火机,说:“我来不是为刚才的事,聊聊你爸爸。”
他点燃了烟,说:“你爸找我要钱了,你知?道吗?”
燕羽没讲话,也没反应。
他知?道。考数学那天?中午,他听到燕回南给?陈乾商打电话了。
“我认为之前的事,早都已经解决。我做了错事,认了错,道了歉,也按你爸爸要求的做了赔偿,是不是?我跟你师母这些年也在好好教你,尽心尽力,是不是?”陈乾商呼出一口?烟,眯了眯眼,说,“但他现在这样?,是勒索了,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陈乾商自认出生?高,教养好,一贯温文尔雅。人讲话嘛,不用?多重多脏,未免俗气。四两?拨千斤最妙。
何况,他看着?燕羽长大,知?道这孩子从小羞耻心与自尊心极强。话文明地说,好生?地讲,就能将他碾进尘土里,叫他开不了口?。
“人不能太贪心。”陈乾商点了点烟灰,说,“你这爸爸,别卖儿子卖顺手了,不晓得走正道了。害人终害己。”
夜空中,圆月西移了些,廊檐的阴影从燕羽乌发上落下,遮住他眉眼,在他脸上画了一道阴翳与月光的明暗分界线。
陈乾商等着?他摇摇欲坠,最好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发了病。可?,燕羽语气寡淡,眼神更淡,说:“你去报警啊。”
陈乾商敛瞳,片刻间,松散的面部些微紧绷,说:“啧,你在江州这种地方都学了些什么?耍无赖?燕羽,你怎么变成了这么一个人?”
“比你好。”燕羽说,“我爸爸,他作?为一个父亲,找你要任何东西,对你做任何事,都理所应当。陈老师,头?上的疤还在吧?下雨还疼吗?当初被?打破脑袋,你怎么不敢报警抓他,你怕什么?”
陈乾商手里的烟掐弯了。烟头?烫在指上,火辣的疼。
一股恼羞之色从他眼底闪过,但他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缓一缓坐姿,就又变得收放自如。
他将那根折弯了的烟抬起,慢慢捋直了,重新抽一口?,吐出青白的云雾,笑说:“行,看你面子上,我不说他。聊聊我们。”
燕羽的眼睛在暗处,冷光微闪。
陈乾商见状,得意了,笑容玩味,说:“燕羽,你干嘛对我这么……抵触?你仔细想想,小时候,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都可?以帮你。我也说过,这话在任何时候都作?数,你……”
“滚。”燕羽吐出一个字,下颌咬紧了,表面仍镇定,但小动作?暴露了内心。
毕竟还是孩子啊,陈乾商暗笑。他点点烟灰,满心得意,真不舍得少看他一眼,还要说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搅他雅兴。
他不悦地看一眼来电显示的“老婆”,笑容全?无,扔掉烟头?了,看看燕羽,说:“跟你那同?学说一句,再搞这种事,我对她不客气。”
燕羽说:“你敢。”
这话叫陈乾商吃了一惊,但手机还在震,他无法多留,又多扫了燕羽一眼,才快步走出去:“喂?办点事儿……他睡了,没事……”
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庭院内很安静。夜已深,连虫子都不叫了。万籁俱寂,只?剩月光。
燕羽在风露站了不知?多久,缓缓走下一级台阶,望向那爬着?紫藤的月牙门,心头?一惊。
月光皎洁,古朴的月牙门里贴着?一道人影。影子靠在墙上,似仰着?头?,一动不动。
燕羽脑子一下空了,手不自觉攥紧。人站在原地,迈不动脚了。
那影子手撑墙壁,从墙上站直起来,想走的样?子,但走不动。人深深弯下腰去,一手摁着?胸,像要呕吐,却没吐出来。
下一秒,那影子如坍塌了般猛蹲下去,脑袋埋在胳膊里,成了一团,在抖。
燕羽立在台阶上,迟迟未动,只?眼神盯着?那道月牙门。
很久,她又勉强扶着?墙站起来了,靠着?墙壁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一道月牙门与几米远的庭院隔在他们中间,月夜无声。
又过了很久,门旁的影子放大了点。她在试着?往外挪,想窥探庭中情况。
燕羽的心揪起,很紧张,他不知?此刻该跟她说什么。但她的影子停住了,她始终没敢探头?望,或许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她想折身时,看见了地上的影子。知?道他看见她了。
两?三秒的寂静后,响起女孩的脚步声。黎里跑回了屋里。
而他好像松了口?气。也好……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讲;不然,好像连亲吻她都是一种欺骗。
燕羽慢慢走下台阶,迎着?很轻的夜风穿过庭院,走到亮着?灯的东堂屋前。
又有点害怕,手莫名轻抖。害怕与他是种陌生?的情绪。明明死都不怕的。
他在门外停留了会儿,终于走进去。黎里坐在那张太师椅里,低头?玩手机,侧脸上看不出异样?。
燕羽一路走到自己的琴盒边,黎里始终没抬头?。
他很慢地把东西收好,盒子关上,拉好拉链。金属的链子声在夜里很清晰。他扶着?琴盒站了好一会儿,语气挺平静,试探着?说:“我们走吧。”
“好啊。”黎里抬头?,从太师椅里起来,摸摸腿后跟,说,“我腿上睡出好多汗,都快跟椅子黏在一起了。”
燕羽看看她的短裙,她又问:“你练琴的时候热吗?”
“还好。”燕羽说。
两?人关了灯,往外走。
黎里说:“那我给?你擦汗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燕羽:“啊?”
黎里轻白他一眼。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知?道的。”
走出会堂,巷子里月光如雪,银灰色铺了一地。
黎里说:“我睡觉的时候没流口?水吧。”
燕羽说:“没有。”
黎里说:“但我梦见在吃烧烤。”
燕羽微弯了唇角。
黎里说:“明天?——”她忽然止住,没说下去,燕羽侧目看她,她张着?口?要重新说话,但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在发抖,分明是夏夜,她牙齿碰撞出轻响。
她表情有点乱,但努力过后,冲他笑了下,说:“明天?……你演出大概是几点?”
燕羽说:“十点半吧。”
“回去了早点睡觉。”她说,两?只?手紧紧拧在一起。
燕羽点头?:“好。”
她深吸气,又想到了新的话题:“我睡的时候都没蚊子咬我,很神奇。后来发现,会堂里种了很多薄荷,驱蚊。”
“我好像也闻到薄荷味了。”
“是吧,像牙膏一样?。”她又抖了一下,牙齿咯吱一声。
燕羽沉默,去牵她的手。她手指紧绷、微凉,紧握住他的。
她很勉强地干笑一下,比哭还难看,说:“嗬,夜里还是有点凉的。”
燕羽“嗯”了一声:“乡下昼夜温差比较大。”
黎里一下停住,像突然走不动了。她望住他,脸色煞白。燕羽无声将她接入怀里。
她双臂环住他的背,将他搂得很紧很紧,紧到像要把他的背掐断。她整张脸埋在他脖颈里,没发出一点声音,只?咬着?牙,紧紧抱着?他。
月色如水的深夜,两?人的影子长长地铺在青石巷中。
燕羽什么都知?道,他想安慰她,努力想说点儿什么,但,
“黎里,”他轻声,语气平淡无波,“对不起,我晚上吃了药。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想不出能讲什么,对不起。”
“什么也别讲。”黎里摇摇头?,牙齿咯吱响,“什么狗屁大师,什么破烂名流,都是畜生?!人渣!”
第61章 chapter 61
乡下的夜是极静的; 没有车轮,也?没有人声。万籁俱消。
民宿没有新客入住,燕羽和黎里一回去; 老板娘就锁了院门睡觉; 只留茶厅亮了?盏灯。
黎里洗漱完; 睡不着?。她拉开窗帘,见燕羽房间的灯还亮着?,给?他发?消息:「你在干嘛?我想去找你。」
很快,他回:「好啊。」
外头传来燕羽开门的声音。黎里关灯出去,两步进了?他屋里。
燕羽刚洗完澡,房间还弥漫着?民宿自备沐浴液的香气?,像盛夏的桑叶,蓬勃清新。他穿着?柔软而薄的短T和棉布裤子,黑发?尚湿; 拿一条浴巾搓着?。
黎里坐进窗边一张藤椅。
“我半小时前吃了?安眠药,过会?儿可能会?睡着?。”燕羽到床边坐下; 说?,“但这药对?我作用很慢; 估计还有四?五十分钟。”
他低了?头; 继续搓头发?。
“为什么不换一种?”
“这已经是换的……不知道第?几种了?。”
黎里无?言。
过一会?儿,燕羽瞥见桌上?老板娘送的一盘莲子; 说?:“吃莲蓬吗?”
黎里摇头:“刷过牙了?。”
“哦。”他搓着?头发?; 又?不讲话了?。
一只飞蛾绕着?吸顶灯扑腾,夜很静。
燕羽抓抓头发?; 已半干; 不搓了?,将浴巾随意挂在脖子上?。他看向黎里; 目色温和,说?:“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他朝她伸手,她起身过去,握住他手,坐到他旁边。
“你手好凉。”黎里说?,“冷水洗的?”
“龙头坏了?,热水拧不过去。”
“怎么不找老板娘?”
“她都睡了?。算了?。”
“那你可以去我那边洗。”黎里说?。
燕羽没做声。
黎里说?:“不好意思?”
他抿唇,微微笑:“天?这么热,洗个冷水澡有什么关系。”
黎里嗯一声,两只手一道握住他右手,拇指在他手心描摹着?掌纹,说?:“你生命线很长。”
“你会?看?”
“我说?长就长。”
“好吧。”
黎里不说?话了?,一下下拨弄他手指。燕羽垂眸看着?他们的手,任她拨弄,偶尔翘翘手指,给?她回应。
无?声玩了?会?儿,黎里倾身上?前,靠进他怀里。她下巴搭在他肩上?,脑袋蹭了?蹭他鬓角。燕羽轻搂住她,静静相拥了?一会?儿。
燕羽问:“你想我说?什么吗?”
黎里摇头:“随便,不说?也?可以。”
她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