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白日提灯-第8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皇上淡淡道:“爱卿平身。”

    方先野从地上站起来,抬眼时便看见了皇上从桌上拿起的明黄色的绢帛。他听皇上道:“爱卿有这样一道圣旨,为何现在才请林卿送到朕的面前?”

    方先野立刻再次跪于地上:“臣自以为德不配位,不堪先皇赏识。且北岸未归,惩治段帅时机尚早,唯恐打草惊蛇。”

    林钧便在一旁笑道:“方大人总是太过谦虚,以至于该得的功勋都推让。”

    皇上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他将那密旨放在桌上,淡淡道:“段帅如今身在南都昏迷不醒,城外的大军已全数开赴北岸,还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么?”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悠悠地走下台阶,边走边说:“赵纯死了,死在归鹤军里,据说是畏罪自尽。归鹤不愧是段胥的亲军,胆子可真大。那讨伐北岸的大军,莫不是都姓段?”

    皇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方先野抿了抿唇,道:“段帅确实……年少轻狂,锋芒毕露。”

    “同是年少,方卿却比段胥不知沉稳了多少倍。朕相信先皇不曾看走眼,朕也不会。”皇上话锋一转,夸奖起方先野。

    方先野便立刻行礼,他低下头道:“臣承蒙先皇与皇上厚爱,定当忠君报国……听从皇上旨意。”

    皇上满意地收回目光,仿佛闲谈般开口:“最近朕还听说,段将军其实不是段胥,他从岱州来南都时被狸猫换太子,其实是个胡契人。”

    方先野心中一紧,却听林钧在旁道:“这么说来,段胥家世代文臣,他去踏白军前也没有去过北边,却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屡立奇功,若说只是天赋确实有些勉强。依臣在北边所见,段帅对胡契人是十分了解的。”

    “此事并无实证,更何况段将军将丹支打得连连败退,若以此发难恐怕站不住脚。”方先野不动声色。

    皇上点点头,冷然道:“眼下有爱卿这道圣旨便已足够。无论段胥是不是胡契人,朕都绝不能再放他回北岸。两日后的早朝,方爱卿可要好好准备。”

    段胥的身份如何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权之下已经容不得他。所谓忠君爱国,君临天下者必要求臣子先忠君,才谈爱国。

    方先野沉默一瞬,拜倒在地:“臣,领旨。”

    这天夜里方先野做了噩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看见了十二三岁的自己在一片微弱的灯火光芒伏案写着文章,他写得很开怀,待到最后落款之时笔却顿住了。

    然后他写下了“段舜息”这三个字。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他,面色冷峻,淡淡道:“你还要这样继续做他的影子么?七年不够,你还要继续做几年?”

    少年站起身来,向他走过来。

    方先野后退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分外畏惧,这明明是他自己少年时的脸庞。

    “那密旨又不是你逼着先皇写的,更不是你交给当今圣上的,是段胥锋芒太露咎由自取。更何况丢了密旨的时候,你本也想和段胥商量,但是他昏迷不醒无法回应你,他运气太差了,你有什么办法?”

    “他是榜眼你才是状元,凭什么他就能建功立业名垂史册,而你却要错失机会寂寂无名呢?你能给大梁的,难道会比他少吗?”

    方先野轻声说道——你不要说了。

    那少年望着他半晌,道:“你敢说这些想法,你没有想过吗?”

    “承认罢,方先野,你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根本不是林钧的话动摇了你。如果你真的护段胥,为什么赵公公死的时候,你不把密旨给毁了呢?为什么你不告诉他这件事呢?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少年已经走到方先野面前,他退无可退,便听那少年蛊惑道:“你也有你自己的梦想,段胥算什么,丢弃他,背叛他,他死又如何?”

    方先野从梦中突然惊醒,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一身冷汗涔涔,仿佛有千斤大石压于心口,无法消解。

    他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下地,推开窗户想要透透气。窗外有清冽的梅花香,混杂着寒冷的风,方先野望着月光下的庭院,默然无言。

    突然空中升起一朵烟花,继而此起彼伏簇簇绽放起来,方先野怔然地抬起头,眼里映着那夜空中的璀璨烟花,已经这样晚了,或许是哪家的孩子偷着放的罢。

    他蓦然想起许多年前放榜之日,南都夜里放了盛大的烟火庆祝。他作为状元郎跟在裴国公身后,在玉藻楼的宴席上觥筹交错,与各位贵人结识,说些互相奉承言不由衷的话。

    其实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后来借口醉了找了间房间休息,正在房间里闲看烟火时,突然从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来人正是同榜的榜眼段舜息,段胥一个翻身从窗户里跳进来,背后便是绚烂烟花,晃着手里的酒说道:“岱州的神仙醉,状元郎要不要赏个脸,和我喝一壶啊?”

    那时候的段胥比现在还要年轻,意气风发,勇往直前,段胥一直都不曾改变过。

    方先野想,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他知道他一直对段胥抱有嫉妒之心。这嫉妒之心甚至是在他还没有见过段胥,只是以这个人的名字在这世上生活时就开始萌发的,后来被段胥所救后,这种嫉妒掺杂了感激和憧憬,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这个人出生于高门贵族,有无数家人,不用努力就可以站在权力中心,率性而为无所畏惧,像一片阴云一样笼罩着他。

    那时他和段胥倚窗喝酒,心里暗暗想他终于拨云见日,赢了段胥一次。

    可是又想着,或许段胥是那一天里,唯一真心替他高兴的人。

    他过早地失去双亲,或许就有点骨子里带出来的孤僻,与谁都不太热络。想想看这么多年里,他真正的朋友,亲人,知己,不过就那么一个人。他喜欢的姑娘,也是那个人的妹妹。

    仿佛他上辈子欠了姓段的一家,这辈子纠缠上了,甩也甩不掉。

    如果真的甩掉,方先野还剩了什么?

    如果连方先野都面目全非了,他的那些所谓理想,又何以依凭?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也。我来做那不祥之器,你来做那君子之器,如何?

    ——我为将军执剑策马打天下,你为宰执执象牙笏板治天下,我不介意飞鸟尽良弓藏,到时候我退隐你好好治理天下就成。

    ——背叛便背叛罢,人总要为自己相信的事情或人付出代价,不是吗?

    方先野举起双手捂住眼睛,慢慢地弓下身去。

    “段舜息……该死的家伙!疯子!”

    方先野咬牙切齿道,仿佛恨不得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人总要为自己相信的东西付出代价。

    若他相信段胥,又该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第 101 章 先野

    无论南都怎样暗潮汹涌;百姓们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街头依然人声喧哗,热闹非凡;玉藻楼也一如既往地宾客盈门。

    一夜未能好眠的方先野与仆人何知走出玉藻楼;何知拎着个双层的食盒;食盒里装着玉藻楼刚刚出炉的点心,温热的食盒外壁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他们走出玉藻楼的大门还没几步,便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突然冲出来;抢走何知手里的食盒抱着就往前跑。

    何知愣了一下,便怒喝道:“小兔崽子!”

    他气愤地追出去,但那孩子没走两步手便一滑,食盒掉在地上盒子滑开;点心滚落在路边沾上泥。但是那孩子抓住脏兮兮的点心就往自己嘴里塞,嚼也不嚼就往下咽。

    何知和方先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看到这两个人过来就立刻跪倒在地上,边磕头边道:“贵人……我太饿了……别打我……可怜可怜我……”

    何知正准备撸起袖子,方先野却制止了他。他蹲下去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大概六七岁的年纪,正月的料峭寒风之中只穿了件破烂的单衣;冻得脸色发紫;手上腿上尽是冻疮;还流着脓水。望着他的眼睛颤抖着,满是畏惧。

    方先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的父母呢?”

    小孩瑟缩了一下,小声说:“死了……”

    “怎么死的?”

    “我家是申州的……遭了旱灾;逃荒来的……结果赶上皇城打仗……我爹有天出门……不知道怎么就死在路边了;前些日子我母亲也病死了……我……大人我真的……我太饿了……”

    小孩说着说着就哭了;泪水从他皴裂的脸上流下去,他用生了冻疮的手去擦眼泪,然后被面前的贵人握住了手腕,小孩满面泪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方先野注视着这个孩子单纯而柔弱的眼睛,他一瞬间想起来春风得意的林钧,想起宁乐殿里穿着华贵衣衫高深莫测的年轻皇帝,他打了个寒战,从心底里涌出一种恐惧。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都在想些什么?他被什么迷住了眼睛?

    在此刻权力漩涡突然变得遥远,他想起南都内乱时,从街上走过时路边残缺不全,面容痛苦的尸体;想起来在云洛两州时,战场上的烟火和为矿场、马场服役的百姓。

    他仿佛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似的,突然觉得不认识自己。那道圣旨仿佛是一个诅咒,从接到圣旨开始他便坠入矛盾的深渊,以至于忘记了一些事情。

    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入仕的。

    皇上和林钧口中没了段胥之后的“迟早收复”,便是迟一年、两年,也是黄金万两,白骨森森,无数百姓肩上的重担。座上之人或许不痛,可世界不止皇宫这么大,也不止南都这么大,三十六州,万万百姓中有多人付得起这个代价?

    大梁就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他在户部时便见识过战事烧钱之快,仗再打下去掏空了大梁,还有什么盛世可言?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以“救人”之说辞,行杀人之事?因为这朝廷是个权力斗争的泥潭,动荡之中人人皆为保全自己的荣华,他便也不知不觉也脏了吗?

    方先野闭上眼睛,片刻之后长叹一声,他对何知道:“再去玉藻楼买两份一样的吃食,给他一份,然后把这个孩子带回府上。”

    何知愣了愣,挠着头道好,就转头跑进了玉藻楼里。

    方先野站起身来,在初春微寒的阳光里,他望向远处那巍峨的宫殿,那宫殿披着一层金光,灿烂恢宏。他的目光慢慢冷下来,冷得仿佛寒冬腊月的冰面,最终悲凉地笑了笑。

    在这个时节,他不得不承认,段胥的命比他的重要。

    这是他惹出来的祸,他不能让段胥因此而死。

    段静元路过父亲的书房时,便看见那扇深色的檀木大门紧闭着,一般都是她父亲来客人才会如此。她想今日没有听说父亲有什么朋友来访啊,便有些好奇地往那房门走过去,刚走没两步便看见父亲的书房门打开,一个戴着帷帽的人从中走出。

    父亲神色凝重,看见段静元时面色一沉,刚想斥责便见那带着帷帽的人伸出手来制止,道:“我正好要找段小姐。”

    段静元便有些惊讶,这个声音她最近太熟悉了——这是方先野啊。

    方先野朝她走过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道:“多谢段小姐新年的饺子,我来还食盒。”

    段静元观察着父亲的神情,从方先野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眼便惊诧道:“哇!这……这是我最爱吃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方先野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道:“带我去见见你哥哥罢。”

    段静元探头见父亲也没有阻止,便答应下来,带着方先野去了段胥的皓月居。段胥的房间里燃着炉火十分温暖,他仍在沉睡之中,盖着厚厚的锦被,在昏沉的日光中面无血色而瘦削,像是个纸片人似的。

    段静元站在段胥床边,叹道:“三哥时醒时睡,高烧不退,总是迷迷糊糊的。前国师大人介绍了有名的大夫来,说是有法子能让哥哥好起来,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

    “一些时日是多久?”

    “大夫也没有细说。”

    方先野点点头,他道:“死不了就好。”

    这话过于直白,让段静元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是压下脾气道:“三哥这次回来原本身体就不好,沉英战死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他很疼沉英的。”

    方先野不置可否地一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明明也不期望什么,却总是把别人的命运或者不幸,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段静元观察着方先野的神色,她好奇道:“你和我三哥……你们关系很好吧?”

    方先野抬眸看着段静元,想了一会儿便道:“算是罢。你三哥在这世上只有别人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