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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郡王妃戈秋莲,曾被玄慈大师赞为有慧根。
其出生之时满院莲花盛开,自幼体带莲香,被京畿百姓视为祥瑞。其后她更是产下皇室近百年唯一一对龙凤胎,坐实祥瑞之名。就在年前,陛下亦曾亲口称她为有大福气之人。
“妾身只是一个和大家一样的寻常女子,是妻子、女儿,也是母亲。妾身知道自己的夫君人品端方、心怀天下,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生为民、廉洁奉公。妾身不想失去自己的夫君,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失去父亲。”
“如果煜王爷因着觊觎帝位就对妾身的夫君开刀,那么就请先从妾身的身上踏过!”
柔弱的齐郡王妃背负襁褓幼子,在齐郡王府到皇城之间用额头硬生生磕出一条凄惨血路。无数啜泣着的百姓跟在身后,与她一道磕跪行进。
及至皇城登闻鼓前,原本聚集此地向陛下请愿严惩长公主楚玉敏的百姓与书生,俱都被善良坚强的齐郡王妃感染,纷纷加入她的身后,共同跪地请求陛下还大晋齐郡王楚席昂一个清白。
煜王楚韶曜恶名沸天。
陛下下旨,允煜王楚韶曜和齐郡王楚席昂彼此城门自辩,还天下百姓一个真相。
俊美非凡的齐郡王在皇城大门前慷慨激昂,深情向世人剖白与辨析自己,赢得掌声无数,成为大晋当之无愧的最受欢迎皇子。
煜王楚韶曜未曾出席。
他再次无诏离京。
京畿郊外的一处山道上,楚韶曜率着数十铁骑与汝平王楚志杰的五千精锐藩兵护卫作战。老奸巨猾的楚志杰在公主府地窖暴露的第二日,就趁夜离开了京畿回往藩地就藩,期间还分作不同方向设置好几个替身,用以躲避楚韶曜的追捕。
“楚韶曜!”汝平王骑在马背上,隔着半座山头朝着山道上的煜王爷喊话:“孤王不曾因为嫡子之死对你痛下杀手,你何故因为两个婢女就对孤王赶尽杀绝?”
“放你娘的屁!”栾肃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鲜血,高声喝骂道:“你在奉河春狩中对我家王爷下的杀手还少么?!”
楚韶曜搭起弓箭,从下往上瞄准山坡上的汝平王。
“楚韶曜!”汝平王喊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若今日当真对孤王穷追不绝,究竟谁赢先另作他说,你日后就再也无法在宗族立足了!
“孤王是手持丹书铁券的铁帽亲王,按辈分是你的族爷!你未经三堂公审、未请宗卿族议,就手无圣旨地无故斩杀孤王,按律你也应当舍命与孤王陪葬!否则你就是彻底不容于世、遭万人唾弃!”
“你确定你当真要如此吗?!”
嗖!
一支羽箭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下往上地由山道射到另一座山头,贯穿了楚志杰的手臂。若不是恰好有一阵狂风刮过,几欲要贯穿楚志杰的心脉。
“这么远的距离,居然。”楚志杰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臂,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楚韶曜搭着弓箭,抽出第二枚羽箭。
楚志杰驾着马匹,在侍卫的护送下仓惶地俯着身子往前逃窜。
楚韶曜持剑往前,打算从拦截的几千藩兵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追敌。
“王爷!”刘鲜拦住了他,“楚志杰说得有道理。您若当真在此地斩杀他,之后难以收场。”
楚韶曜冷冷看着他。
“太后娘娘还在宫里!”刘鲜劝道:“您若是斩杀掉楚志杰,便等于向天下宣告自己叛乱。这固然是属下们一直期冀的,可太后娘娘尚未接出,您不能置娘娘于不顾。”
“没错,咱们明明可以做正义之师,没必要每次都将自己搞得好似乱臣贼子。”栾肃也跟着劝说。“楚志杰迟早要反,不如就暂且饶他一命,待他日后叛乱时再正大光明地取他性命。”
栾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赵姑娘最是端庄恪礼,她也不一定会喜欢谋逆之人。”
“是啊,王爷。”靳劼也担忧地道:“汝平王不急于一时,属下比较担心郦峰。今日您缺席那劳什子城门辩驳,属下担心楚席昂他们会趁机对郦峰不利。”
楚韶曜沉沉看了远处的汝平王一眼,调转了马头。
“回城!”
“是。”
皇城巍峨的城墙下,整个京畿大半的百姓都聚集在此地,听取陛下亲旨下达举办的自辩集。
戈秋莲不愧是众口称誉的完美皇妃,她抱着龙凤胎,温柔娴静地站在楚席昂身边,娇美面容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只这么站着,便替楚席昂吸引了不少好感。
更别提她时不时地就会帮着楚席昂说上几句,愈发使得京畿百姓对齐郡王夫妇的爱戴之情空前高涨。
与之相对的,是未曾露面自辩的煜王爷。
愈发惹人憎恶。
连自辩都不肯来,是不是心虚,是不是蔑视法纪!
赵若歆在人群中冷笑:“让一个人的清白通过他自己的自辩来证明和评判,这才是真正的蔑视法纪。若这天下的断案,都只看谁巧舌如簧会说话,那还要律法作什么?”
在深受京畿百姓爱戴的戈秋莲为齐郡王赢得一片赞誉时,刑部侍郎郦峰带着一个同样深受百姓爱戴的女子出现了,一路有琣郡王楚席康殷勤的陪伴。
京畿名妓王宝儿柔柔怯怯地走上去,对着戈秋莲行了个卑微的跪拜礼,口中称她为:“主子。”
令人钦羡的齐郡王妃戈秋莲,竟然是怡红院的幕后老板。
依晋律,教坊司云韶府下设的妓院为官民合营。然民间股份不得归于一人之手,若有人私自聚拢股份盗窃国库财产,按律当斩。
王宝儿一出现,戈秋莲身上的光环似乎黯淡了不少。
两个风格相近的人站在一处,谁也不能比过谁。
“你!”楚席昂又惊又怒地看着王宝儿。
王宝儿眼里蕴着泪水,柔怯地啜泣道:“王爷抱歉,是宝儿负了您。宝儿的确是您的棋子,可宝儿对大殿下动了真情。为了大殿下,宝儿不得不把您给拉下马。”
名妓王宝儿当众自爆间谍身份,交待了皇次子楚席昂的累累罪行。
同时还曝出了户部尚书戈明知的另一本账簿所在。
得知本该归于帝王国库的怡红院竟然被二儿媳掌在手里,皇帝楚韶驰在高台上变了脸色。再得知他深深信任的户部尚书竟然当真巨贪,而不是小贪而已后,楚韶驰指甲深深嵌进了手心。最后听到王宝儿说起戈府和齐郡王府的具体之富,就连边境都开设有戈家的商铺后,楚韶驰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精光。
刑部侍郎郦峰随后拿出了两本册子,一本是他在煜王府支持下搜集到的罪证。另一本是怡红院后起之秀月婼姑娘搜集的,诸多官员的贪腐证据。
琣郡王楚席康亦贡献了不少自己二弟的罪证。
魏国使者趁机而上,将他们魏人搜集到的走私暗网信息说了出来。
这些罪证,一桩桩、一条条地都被公诸于众。
新奇的城门自辩,重新变成传统的举证断案。高光的齐郡王夫妇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彻底变成狼狈的落水狗,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语。
伴随着这些罪证的公布,昔年皇次子栽赃在煜王楚韶曜身上的那些污名也都得已顺势的一一澄清。
譬如乐平县主之死,譬如汝平王世子之殇,等等。
京畿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误会了煜王爷许多。甚至这一次由长公主府邸牵扯出来的滔天巨案,也都依靠着煜王爷的鼎力相助。若是没有煜王爷,他们还不知道要被长公主和齐郡王蒙蔽多久。
于是在楚韶曜不情不愿地赶往皇城支援郦峰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现京畿百姓们望向他凶残暴戾煜王爷的眼神都,水汪汪的。
饱含同情和怜惜。
楚韶曜:……??
很快他就发现,完全不需要他来站台,郦峰自己就将场面都处理的很好,王宝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进去,几人联手将楚席昂给定成了鸩酒问斩之刑。
楚韶曜:……??
是夜,名妓王宝儿出现在了煜王府。
“王爷。”王豹跪在煜王府书房内,提着一口粗粝的公鸭嗓浑厚道:“属下想换回男装了。”
“想通了?”楚韶曜问。
“不是想通了,是王爷已经不再需要属下扮成女子了。”王豹微笑,“王爷身边已经出现真正才貌双绝的女子,并不需要属下这等赝品了。”
“今日之事,全靠满脸麻子的赵嗣小兄弟一手安排。她到怡红院找了属下,定下今日城门辩驳的流程与计谋,说她知晓王爷定然不屑当众自辩,可她不愿让王爷忍受污名,一定要趁此机会替王爷占领舆论、平复清白。”
“属下听栾肃说,这位赵麻子,就是王爷心心念念的赵府嫡女。”
楚韶曜沉默不语,心中暖意流淌。
王豹话锋一转,狠辣道:“没想到楚席昂竟然在魏国做下这般阴损之事,且他做就做了,竟然还愚蠢地被魏人给发现了!平白连累到咱们的盐铁走私!”
他请示楚韶曜道:“王爷,咱们在魏国布下的暗网近日被破了不少,是否要暂时停止盐铁兵器的走私生意?”
“停?”楚韶曜冷笑,狭长眸子里迸发森寒冰冷的光:“不必停,暗网破了就再补,关系没了就再经营,本王非要将那肥美鲜嫩的大魏国给掏光殆尽不可。”
第91章 1更
短短不过数日; 庞大的二皇子集团便土崩瓦解。
如山铁证前,陛下也不能保住自己心爱的次子。更何况,陛下他也不想保。戈府一倒; 内府吃饱。齐郡王府和戈府等望门豪族的倒台,所牵涉和抄没出的钱财银两,赶得上晋廷国库九年的财政收入总和。陛下楚韶驰一边哀恸自己痛失次子,一边喜得红光满面。
不日,判决出来。
齐郡王夫妇和长公主夫妇这般的首恶宗亲,得以被判体面的鸩酒之刑。其他诸如户部尚书戈明知人等,依次按罪状判以枭首示众和流刺发遣等刑罚。沉沉浮浮、悲悲切切,男斩首女为奴; 多少挥金如土的豪门望族一夕覆灭,灯红酒绿终似大梦一场。
宗人府大狱; 琣郡王妃宁清悦拎着食匣造访。
楚席昂身着五爪行龙的郡王服饰; 一头乌发用金冠高高束起; 即便身处牢狱也仍是仪表非凡。听见有人来了,他抬起头看过去; 讥诮道:“我当是谁,竟是本王的好大嫂。怎么,琣郡王靠着举报本王罪证立下大功,琣郡王妃不搁家里陪着庆贺,来本王这里做什么?”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端的是淫邪风流:“怎么; 大嫂莫不是舍不得本王,想在本王临走前来场缠意绵绵的春风一度?”
“狗改不了吃屎!”宁清悦正把带来的酒水和小菜一一摆上圆桌,听闻此话面色变了又变。她抬头看着楚席昂半晌,终于悲哀地沉痛道:“楚席昂; 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楚席昂冷下了脸,他讥讽道:“成王败寇而已,本王认输。但你以为我那好大哥就能蹦跶多久?”
“楚席昂!”宁清悦高声质问,声音颤抖:“你看看你做下的那些孽,你就没有一点后悔之心吗?”她神情里也带上了点哀戚:“你从前,并不这样。”
“大嫂也说了是从前。”楚席昂蔑视地轻笑,“你宁清悦与本王不过是儿时相处了几年,又对本王了解多少?莫非,”他诧异地挑眉,漂亮桃花眼里又漏了点淫邪之气出来,“大嫂至今还对本王念念不忘?”
“你!”宁清悦闭了闭眼,正色道:“王宝儿是你的人?”
“不错。”楚席昂大方承认。
“这么妙的人你不自己享用,却把她派来勾引我的夫君?!”宁清悦怒极。
“大嫂有一点搞错了。”楚席昂嘲讽地笑道:“本王派人勾引的,是本王的好大哥楚席康,而并不是你宁清悦的夫君。”他眼神淫靡地在宁清悦身上打量,口中却道:“本王从头至尾,唤你的这声大嫂,尽皆出自真心。”
宁清悦深深看了楚席昂一眼,将杯盏小菜推与给他:“吃完这些小菜,好好上路吧。来世投胎时,多长一点心肺。”
她拢紧身上的披风,起身离开。
“大嫂。”楚席昂突然唤道,声音清亮。
宁清悦顿住脚步。
“王宝儿是本王安插在楚席康身边的没错,可她若真是本王的人,她也不会在城门上指证本王。”
“知道了。”宁清悦点头,抬步离开宗人府大狱。
那年烟芳草渡,漫山杏花簌簌如雨,倜傥少年站在青甜果树下,嬉笑问她:“阿悦,长大以后你做昂的娘子,可好?”
她羞红脸颊,低眉颔首:“好。”
宗人府大狱中,戈秋莲从另一处囚间走出,坐到小厅的圆桌旁,轻声笑道:“夫君的风流债真是到死也不消停。”
楚席昂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柔情道:“那莲儿可有吃醋?”
“怎么不吃?莲儿可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