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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挺好的。”
“是啊,三皇子挺好的。”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人们开始摇头叹息,而后一个轿夫蹲在墙角,忽的闷闷啐了一句:“真希望登基的是煜王爷。”
犹如一颗火星滴入了油锅,霎时间整片人群沸腾起来。
“是啊,煜王爷登基多好。”
“真希望煜王爷当皇帝。”
“煜王爷多能干啊,如果他当皇帝,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吧?”
“起码能把天下那些个造反的反贼都剿灭了,让战乱都平息,煜王爷最会打仗了。”
“煜王爷不止会打仗,还会做生意,还会治瘟疫。煜王爷什么都会。”
“老朽最喜爱煜王爷了。”
“可是皇位传子不传兄。”
“可煜王爷人家本来就是太子啊,这大晋江山原本就是煜王爷的。”
“永郡王当皇帝,他配么?”
“嘘,禁声!”
“怕什么,趁着皇榜还没张贴,现在说什么都不要紧的。比起永郡王,我就是喜欢煜王爷!”
……
而今许多人都带着面纱和帷帽,赵若歆和楚韶曜也不例外。他们安静地经过一伙又一伙的热闹人群,听着一伙又一伙人热烈地议论新帝的人选,倒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你瞧。”赵若歆轻轻勾了勾楚韶曜的衣角。
楚韶曜艰难地将视线从赵若歆的身上转移到两边:“瞧什么?”
“瞧大家都很喜欢你啊!”赵若歆说。
楚韶曜驻足听了一会儿,而后沉默:“他们都认为本王会是一个好皇帝。”
“对。”赵若歆莞尔:“我也这么认为。”
她是真的相信,楚韶曜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明君,会和三皇五帝一般名留青史。如果是楚韶曜,一定可以力挽狂澜。
楚韶曜彻底沉默下来。
他们沿着城墙一路走,数过一块又一块的青砖,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若歆轻声开口:“你不想当皇帝吗?”
她注意到了楚韶曜的沉默。好像从刚才在宣德殿起,楚韶曜就一直在拒绝登基。但是她又确实知道,无论是兵马还是粮草,包括人才和财力,楚韶曜一直在私下里发展他自己的势力。若是楚韶曜当真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他又何必辛苦周折地经营起那么大的势力?
“本王,不是父皇真正的嫡子。”楚韶曜声音嘶哑,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我的太子之位,是假的。”
他本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孽种,原就不该降临于世间,侥幸保住性命也该藏于阴暗污浊的角落苟活,可他却偷窃了曜和煜的煌煌名号,还被立为大晋朝的储君和太子。
他不配的。
赵若歆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早该知晓,出身势必是楚韶曜心中一道深埋了二十余年的脓疮暗疤。偏这道脓疮和其他伤痕还不一样,不是简单地直面痛楚就能痊愈。它碰不得摸不得,永远不能够得见天日,纵使血淋淋的揭开,也只会加深痛楚,根本无法疗愈。
“现在传位给你的,是大行皇帝。”赵若歆说。
纵使曾经“不配”,可如今却无论如何也该是名正言顺的,是真真切切的“父传子”。
“楚韶驰本身便是得位不正。”楚韶曜讥讽,语气辛辣,又很快收敛,像是怕吓到赵若歆。
“成王败寇罢了。”赵若歆艰难地替大行皇帝挽尊,纵使她心中同样讨厌刚刚驾崩离去的楚韶驰。“而且现在民间都说你是紫微帝星。韶曜,你的继位登基,是众心所向。所以,”她诚恳地说道:“你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纠结。”
“你只该考虑自己愿不愿意接手这个皇位,而不是考虑自己配不配得上它。”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一个帝王。如果一定要考虑配不配的问题,那么也该是这个皇位它配不上你。”
“本王适合。”楚韶曜重复。
“韶曜。”赵若歆打断了他:“我希望你可以获得安宁。”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朱砂暗红的城墙下面站定,看着楚韶曜的眼睛,背对着那一块块久远亘古的墙砖,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对抗全天下的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当皇帝,那就不当好了。”
少女面庞白皙,曜如黑石的眸子里闪过坚定。
“我不在意你的出身和身份,我希望你自己也不要在意。不管你以后是成为一个帝王,还是成为一个贩夫走卒,哪怕你成了青楼里的贱籍小倌,我也都会一直陪着你。”
她眼眸清亮,像是一汪沁人的溪泉,柔软而坚韧。
“不想继承皇位,那就不继承。你不用再去考虑适不适合,不用再去勉强自己。我希望你以后都能潇洒肆意地活着,不被任何枷锁所累,包括我。”
“我想要你的心,变得平静。”
微风轻轻拂过,吹皱墙角簌簌的枝叶,吹起雪白的面纱。
楚韶曜突然笑起来,眸色幽深浓黑:“可是歆歆,你的愿望实现不了的。”
“嗯?”
楚韶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有你在,它平静不下来的。你听,它已经砰砰跳了一路,一直激烈地想要吻你。就在刚才,它说它再也忍不住了。”
温和内敛了一路的煜王爷,骤然弯腰俯下身来,他一手掀开赵若歆雪白的面纱,一手捧起她的脸,强势而精准地撞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不由分说地重重噬咬着吻了进去,热切又汹涌。
第147章 。 '最新' 正文完 完
楚韶曜无疑是在意自己身世的。
国龛后面藏着一道批语; 是数十年前先帝去往玄门求得。批语上说,王氏女诞紫微帝星。
很多时候,楚韶曜都忍不住会想。先帝对他那么好; 究竟是因为他是先帝最期待的嫡子,还是因为那句紫微帝星的批语。
如果是因为嫡子,那么很可笑。
他并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如果是因为帝星的批语,那么更可笑了。
据他所知,这世间疑似帝星转世的人多如牛毛,当中不少都由姓王的女子所生。譬如魏国皇帝喻悦泽的生母,譬如东躲西藏楚席仇的生母,就包括那生了楚席轩的贤妃; 不都是姓王么?贤妃的姓氏还是太后钦赐的,用以奖励她这个洒扫婢当年遮掩有功。
当然无论如何; 先帝对他的好都是实实在在的。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将先帝当做父皇。
如果不这么认为的话; 那他楚韶曜实在是太可悲了。
毕竟先帝的无底线疼爱算是他唯一的慰藉。倘若他不把先帝的疼爱当做父爱; 而任由自己恶意地去揣测先帝对他的好,都是出自帝星的批语; 那么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猜测,先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并非亲生子。那他楚韶曜,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和工具。一个单纯为了帝星批语而活着的工具。
工具,不能称之为人。
所以,他强迫自己将先帝当做唯一的父亲,强迫自己反复追忆先帝对他的好; 刻意去忘记那道藏匿在国龛之后的批语。
只要他不当皇帝,他就不会是什么紫微帝星,先帝就不是因为紫微帝星而无底线疼爱他,就只是因为把他当做嫡亲儿子。
虽然; 他并不是真正的嫡亲儿子。他就是个野种。
因了将先帝当做敬爱的唯一的父亲,所以不管是乱成散沙的军权也罢,还是潦倒窘迫的暗卫也好,还是其他什么的烂摊子,先帝留下的担子,他都愿意接手。
可楚韶驰竟然也将烂摊子扔给他。
楚韶驰也配?
还有太后,他的亲生母亲,也一心想让他登基称帝。
她若是早想让他当皇帝,为何二十年前不让,非要等到现在大晋四分五裂的才想让他当皇帝?
她是指着他帮楚韶驰收拾烂摊子呢。
还有玄慈,还有郦峰,还有天底下数不清的人,他们都认为他最为肖似帝星,都指望着他登基为帝,指望他去结束大晋纷争、去为天下黎民谋求安宁。
凭什么?
他生来就是为这群人的利益而活的么?
庶民百姓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不会去主动欺压庶民,可也别指望他主动去为庶民牺牲。天下,凭什么让他来拯救?
凭什么他要成为他们期待的那个帝星?
凭什么他要为他们的幸福和安宁而奔波?
他自己的安宁又该如何获得?
这混乱肮脏的楚氏皇庭,有什么值得延续的必要?这片充满诅咒和瘟疫的大陆,就不能直接去毁灭吗?
疑似帝星的人那么多,差他一个不差,谁爱当谁当去!
这些都是在遇到赵若歆之前,楚韶曜的想法。诡谲又厌世,多变又阴暗。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继承父皇遗志,带着部下们好好活下去,干出一番事业。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拖着整片大陆去死,当一个毁天灭地的恶鬼煞星。
但是现在,双唇相抵,呼吸纠缠,楚韶曜从抵死的缠绵中抽出间隙来,低声笑道:“歆歆,我会登基的。”
“嗯?”赵若歆被亲得嘴唇红肿,醉意迷离,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尊荣都捧给你。”楚韶曜迫不及待地低头,抛却所有深藏伪装的克制和压抑,肆无忌惮地亲吻,野蛮桀骜地侵占着红唇中的每一丝空隙。
十二道丧钟传遍京畿,讣告在当天下午正式出具,传达至整个大晋国土。
大行皇帝,驾崩了。
大行皇帝即位二十余载,除却其晚年统治时兵祸迭起、天灾频发外,整体算是不公不过。
可惜世人都是只具短期记忆的。他们不记得大行皇帝在位时曾经多么艰苦朴素,少建行宫不说,还大量减免税赋和徭役,提拔了不少寒门官员。他们只记得,大行皇帝驾崩前,又是洪涝又是干旱,又是兵祸又是瘟疫,日子苦不堪言,生活水深火热。就连上苍都看不下去,降下残酷天罚,将他好些个儿女统统收进阿鼻地狱。
所以大行皇帝谥号被定为“逆”字,百姓们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觉得“逆”字甚为精妙。
人死如灯灭,被蔑视惯了的黎民百姓们也并不在意大行皇帝的身后事如何操办,他们只在意即将登基的新帝究竟是谁。紧随着讣告皇榜,张贴了大行皇帝的传位诏书。大晋皇位,被众望所归的煜王继承。
黎民欢呼,感叹晋逆帝临死总算干了件人事。
事实证明,大行皇帝会干很多件人事,刷新人们对他的刻板印象,再三感叹逆皇或许可能也不算是泯灭人性。
大行皇帝很仁慈,异常仁慈。
他在临终前写下了感人至深的罪己诏,当中列了自己足足九九八十一道惨绝人寰的罪证。还深刻剖析了自己德不配位,所继皇位全都是因为煜王楚韶曜不良于行才会侥幸窃据,而今煜王身体恢复康健,他理应将皇位物归原主,归还煜王。不仅如此,他还又足足列了九九八十一条煜王的优点长处,来全方位论证煜王继位的合理与正统。
当然,这些百姓们都不关心,也不在乎。
百姓们关心在乎的是,大行皇帝在罪己诏中说,他深感自己罪孽滔天、德不配位、愧见先人,所以为了洗清罪孽、替他自己积累福报,他降下圣旨,勒令整个大晋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和冗俗庸习的替他守孝三年。而是以日代年,守孝三日即刻。
甚至,他有感于疫情兵祸之下,黎民丧生良多,大晋人口短缺。他还在罪己诏中下旨,勒令全国百姓积极宴乐婚嫁,积极繁衍造人,好为大晋朝添丁添丁进口。
担忧庶民百姓拘泥于繁冗俗礼,不敢真正聘嫁婚配,大行皇帝还在罪己诏中降下圣谕。勒令他的后宫妃嫔们带头嫁人,不得于宫中或是皇陵多做停留。他还特地给自己最亲密的皇后指了门亲事,让皇后娘娘在自己的头七喜庆嫁人。因为众所周知,头七是亡魂归来探亲的日子。大行皇帝这是,想要亲眼目送皇后娘娘出嫁,他对自己的妻子,当真爱得深沉,爱得伟大。
不仅如此,有感于兵祸疫情之下的民生凋敝,大行皇帝还在罪己诏中降旨,要求自己的丧仪一切从简,连棺材都只要一张草席。
感人,至深。
卯月二十一日,吉。
煜王楚韶曜登基,定年号武仁。
卯月二十七日,吉。
先皇后除去凤后冠冕出宫,嫁为望族容家妇。
卯月二十九日,吉。
先宁嫔嫁人。
卯月三十日,吉。
先宜嫔、晚嫔嫁人。
寅月二日,晴。
先庄妃、敬妃、赵嫔、良嫔、晚贵人、安常在嫁人。
……
寅月十四日,晴。
登基二十余日的大晋新帝楚韶曜,迎娶翰林赵府嫡女赵若歆为后,举天同庆、万民同贺。
红绸一端,楚韶曜深深地凝望进赵若歆的眼里:“歆歆,我好欢喜。”
“我亦欢喜。”赵若歆微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