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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度谦和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在书房里摔了一只花瓶,即使将安王叫来骂一顿也于事无补,只阴沉着脸独自在陈设华贵的室内来回踱步。刘家被靖羽卫注意后,对外的生意早已关张清账,准备全部转移到东南,更换字号后再重新开张,自己在里面尚有上百万两银子,刘可度还管着许多明暗生意往来,现下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他沉沉地想道,确然是侠以武犯禁,从临清渡口劫了银钱,便可乘船直下江南,这些江湖草莽实在可恶,到现在都没弄清是哪一路盗匪下的手,如此干净利索。昆仑府近年在中原逐渐扩张,想进一步收拾江南武林,本来自己还担心任其坐大,将来不好收拾,如今看来,是该先支持他们放手去做。
第二十九章 郁郁佳城
返回洛城的次日清晨,洛凭渊前去靖羽卫所。
尉迟炎迎上来,面色不太好看,禀道:“属下收到殿下的命令后,三天来未再对那活口动刑,只是不许他睡觉,每隔一两个时辰盘问一次。他昨夜熬不住招供了,可是就在画押时,一时不察被他夺了笔,用笔管刺喉自尽。”他有些惭愧,“属下办事疏忽,请殿下责罚。”
宁王微微皱眉,说道:“此人一心求死,并非尉迟副统领之过,这么说,他的口供也是无用了?”
尉迟炎道:“未曾画押,只怕作不得准。”
洛凭渊思索一下,问道:“几名刺客身上可有什么标志印记,或是可疑之物?”
尉迟炎摇头:“属下细查过了,并无刺青腰牌等能辨认身份的物事,但他们牙齿中都藏了同一种毒药,方便失败后自尽。”
洛凭渊说道:“江湖上有名气的杀手组织皆有自身标志,千叶阁在肩上刺一片枫叶,暗流配有腰牌,这批杀手身上都没有,可见并非受江湖委托而来,他们的来路和目的须得设法查明才是。”
尉迟炎道:“属下觉得或可从刘可度身上着手。”
洛凭渊接过他拿来的口供浏览一遍,并不意外地看到了东宫两个字。他将供状还给尉迟炎,淡淡道:“自知无幸,胡乱攀咬,拿去烧了罢,免得污了二皇兄的清誉。”又问道:“刘可度何时能押到?”
尉迟炎道:“至迟一两日,定能抵达洛城。”
洛凭渊在靖羽卫所待了近两个时辰,将过去几天的事务处理完毕,吩咐四名亲卫自行回静王府,就独自一人缓缓骑马朝城中行去。
他对方位道路记忆犹新,走了一阵子,就在街边遥遥望见了那家小店的店幌:柴记豆腐脑。
在从雾岚围场回转的途中,他已经下了决心,回到洛城后马上到这里来。九年前,当他不在场之时,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不知情。
宁王在店门前下了马,不好再像上次那样穿堂入室,他还记得柴明说过的规矩,进店后便捡张桌子坐下,要了碗豆腐脑,等店中伙计送上时,才低声说道:“烦请代传,晚辈洛凭渊求见柴前辈。”
那店伙听了也不答言,朝他略略打量,便转身而去。
桌上一碗豆腐脑快要吃完时,伙计走回来,对宁王行了一礼:“东家说了,来者是客,请自入不妨。”
洛凭渊于是在桌上放下五分银子,起身穿过后堂,再次走进寿山明王的居所。
柴明正在院中古树下打一套掌法,洛凭渊不好打扰,只有站在一旁。武林中人练功时旁观本是忌讳,但既然是柴明让他进来的,也就不用避让。他于武学一道悟性过人,见掌势起合,如连绵海潮,波澜壮阔,不禁看得入神:“好掌法!”
柴明使毕最后一招,凝目看他神情,淡淡道:“小小年纪,随随便便就说好,你且说来好在何处?”
“晚辈一时忘形,僭越了。”洛凭渊躬身施礼,“只是见到前辈招数意在掌先,内蕴绵长,平中见奇,归呼一心,方才有感而发。”他是真心觉得好,话语间便流露出敬佩。
恭维之语于柴明而言便如过眼云烟,但适才掌法乃是他自创,听宁王说得切中要旨,对这少年人不由生出几分喜爱。
他也不问来意,说道:“能说出这些,你的悟性不错。莫寒山与我同辈论交,你若喜欢这套掌法,老夫今日正好有瑕,便传了于你如何?”
此乃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若是平时,洛凭渊定然大喜,但此刻他心中还装着更要紧的事,如不弄清,坐立难安。他垂手说道:“前辈相授,是晚辈有幸,但今日前来,实是有事急需解惑,请前辈准许,让我见一见玉帛。”
柴明怫然不悦:“老夫难得有兴,这千峰竞秀掌岂是你能挑着时辰学的,过了今日,便再也休提。你找玉帛做什么,昔年旧事,往去如烟,若是连这一层都勘不破,你于武学上也就再难精进。”
洛凭渊但觉眼前之人有种俨然的气势,他习武多年,对精妙武功自是心驰神往。况且即使见了玉帛,真的能得知什么吗?
他定了定神,再次施礼道:“若不能弄清凤仪变故前后原委,晚辈心中迷惑,寝食难安。倘使心志不明,对错正邪尚且分不清楚,纵然学得多少高深武功,又有何用,只得辜负前辈美意,还望原宥。”
柴明闻言并不动怒,他看着宁王,脸上首次有了一丝笑意:“说得不错,老夫见你迟迟不来,本已失望,现在看来,你还可以。”
他背转身,朝后院走去,慢悠悠说道:“习武之人,明喻世事为先,其次才是修习武功,否则,携武为害,助纣为虐,则修为越高,越是祸患。你若是只想着自身私利,无情无义,老夫非但不会传授掌法,说不定还要废了你的功夫。上次是你皇兄在场,老夫看他情面,否则你当这豆腐店是说来就来的吗?”
洛凭渊跟在他身后,背上不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被领到后院一座厢房,柴明就转身走了。洛凭渊独自坐在幽静的房中,不一会儿一个女子推门而入,身形纤细,正是玉帛。
她对宁王敛衽为礼,低声道:“见过五殿下。”声音仍然如同上次见面时一般暗哑。
洛凭渊站起身,再次面对故人,看到那些伤痕,他仍然感到心神震荡。
“玉帛,不必称我殿下,我们坐下说话。”他说道,“青鸾如今生死不知,九年前从凤仪宫中生还的人,就只剩下你了。你告诉我,皇后娘娘当年出了什么事?”他停顿一下,费了些力气才又说道:“她为什么……会杀了如嫔娘娘。”
“宁王殿下,”玉帛依然这样说道,“这些年奴婢有时也在想,在这世上,会原原本本说出琅環娘娘当年遭遇的,也只剩下奴婢一个人了。可是即使说出来,又有谁肯听信呢?每个人都往娘娘身上泼污水,她为禹周和皇上做了那么多,落下的只有不白之冤。主上要奴婢好好活着,可是若不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纵然活着,也如死了一般。”
她凝视着洛凭渊的脸:“玉帛还记得殿下当年的样子,才八九岁,娘娘和主上都喜欢您。那天看到殿下和主上一起过来,奴婢真是百感交集,主上该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既然殿下有心来问起,玉帛就说给您听。只是殿下须得答允,无论信与不信,都让奴婢将话说完。”
洛凭渊心中发紧,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好,你从头讲起,那些入宫的刺客,他们是哪里来的?”
“奴婢也记得那天下着大雪,但事情最早,还是在之前几天开始的。”玉帛说道,她脸上有种近乎惨淡的安静,“那时候,娘娘收到了萧右使的一封绝密传书,萧右使多年来一直在北辽都城昭临,主持刺探敌情,支持边关守军。娘娘看了这封密信后,脸色大变,她想了好久,传令让洛城一带的琅環下属立即离京,赶赴韶安支援横刀,特别是提防韶安城中混入内奸,对我方不利。”
洛凭渊点了点头:“那封信里说了什么?”
“奴婢当时也忍不住问起,后来到了晚间娘娘才说,萧右使在昭临截获了一封密信,竟是宫中妃嫔所写,私通敌国,其中言道,只要北辽肯提供助力,帮助除去障碍,让她所出的皇子继位,不仅愿割让幽云十六州,而且岁岁奉送大笔金银布匹。为了表示诚意,已约定日期在韶安与北辽军队里应外合,遣人打开城门,以韶安为结盟之礼。萧右使知道事关重大,只以飞鸽告知情形,他自己亲自带着证据,要在近日赶回洛城。娘娘说,她万没想到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当务之急是先守住韶安,抓住边关的内奸,等萧右使抵京再行处置那通敌的韩贵妃。”
洛凭渊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听到最后三字,脸色也禁不住变了:“你说韩贵妃,倘若真是如此,后来怎么会变成是皇后被举发?”
“因为,琅環中出了叛徒,皇后娘娘处置此事的消息从凤仪宫走漏出去,让韩贵妃得知了。”玉帛的表情仍然很平静,但下唇已经咬得发白,“她明白等萧右使到了洛城,她就再无幸理,最好的办法当然便是反咬一口,将罪名栽到娘娘头上。当年是我们疏忽了,娘娘每日宫内宫外要分神思虑的事情太多,没有察觉身边的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心思,不再值得信任。奴婢忘不了他们的加害,幽明的魏无泽,还有每天都来侍奉娘娘的如嫔。”
洛凭渊再也无法忍耐,猛地站起身来:“你有什么凭据,这样诋毁我母妃?”
他脸色冷厉,声音几乎在颤抖,但玉帛并没有因此动容或害怕,而是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愤怒的宁王:“五殿下,你尽可以不听不信,但奴婢只是将亲身经历照实说出,没有半句虚言。奴婢等的是一个公道,又何必骗你。”说着,她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一幕幕。
“之后几日,娘娘很忙碌,连主上身边的阿肃都派了出去。在取得明证之前只有暗中行事,除了等待萧右使,还要抓到边关的内奸,又需留意韩贵妃的举动。就在刺客入宫的前一天晚上,主上到凤仪宫找娘娘,说魏无泽和他所部的幽明并未奉令去韶安,前去的只有玄霜,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奴婢听到他们商议,当时已经很晚,娘娘让主上不要多想,照常上朝去忙国事,由她来处理。”
洛凭渊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还拉着皇兄又缠又磨,非要洛深华答应第二天陪着堆雪人。他缓缓坐下,低声道:“后来呢,刺客入宫后又发生了什么?”
玉帛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湿意:“娘娘本来传令,让魏无泽天明时进宫相询,可是直到近午时分,仍不见魏贼踪影。幽明那阵子的确有怨怼不平之意,但谁都没有想到,魏无泽会生出异心背叛。洛城中的琅環部下又大都已赶赴边关,一时难以反应。奴婢记得很清楚,娘娘正想遣人让主上下朝后回凤仪宫,就有内侍接二连三来报,陛下遇刺,主上遇袭重伤,五殿下和小公主落水受惊,都已昏迷。变故迭起,全都需要娘娘安置。”
“奴婢当时随着娘娘去长宁宫,主上受了七八处伤,御医治疗时,寝殿内端出的一盆一盆全是血水,我们守了一夜,主上只醒了一次,撑着对娘娘说,那些刺客不对劲,全都是死士,不像北辽人,更像来自西域。他最后说,提防幽明。娘娘听了,决定立即向陛下禀明韩贵妃通敌行径。然而等我们回到凤仪宫,却发现娘娘书房中,萧右使的传书连同收得好好的琅嬛令都不见了。五殿下,那时你已经被送了回来,但一直在发烧昏睡。”
洛凭渊听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他已经约略明白了其后发生的事:“皇后怀疑是我母妃所为,所以一怒之下处死了她,可是如此?”
玉帛慢慢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娘娘命人关上宫门清查,奴婢那时便想起了一件事,说了出来:就在收到萧右使密信的第二天,娘娘午歇之时,我亲眼见到如嫔从娘娘的书房里悄悄出来。她当时解释说,是因为不见了五殿下,怕你跑进书房,才入内寻找。”
她停顿一下:“娘娘闻言,禀退了旁人,只留下奴婢和若耶,当面质问如嫔。而如嫔,立时便承认了。”
“她承认了?” 洛凭渊难以置信地问道。
“如嫔说,信和琅嬛令都是她拿的,已经交给需要之人,定会用得淋漓尽致。”玉帛道,“殿下,你可知她当时还说了什么?”说到此处,她脸上掠过一丝近乎战栗的痛恨:“她跪下来道:‘小姐,宗主,娘娘,您灭顶之灾在即,如嫔就此向您辞别,今后就不再服侍了。念在主仆一场,待到您上路那一日,奴婢定会来看望您。’玉帛至今还记得,她脸上那种得意讥讽的神情。”
洛凭渊听得浑身发冷,儿时与如嫔独处,他不是没听过母妃用轻柔的声音说出幽怨冷诮的话语,与平日里在人前的婉转迎合完全不同。他握住了座椅的扶手:“我不信!皇后死了,对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