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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表哥家破人亡,从此之后天地之大,乾坤之广,举目之下,再无亲人,虞幼窈心中骤然刺痛——
“表哥,周厉王与王妃求仁得仁,今后我陪着你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可好?”
她不知道,这般许下承诺代表了什么。
可她不知道,并不代表周令怀也不知道。
强压在心中的妄念,因这一句话,宛如蔓草疯长起来,将他的一颗心,密密匝匝地缠绕着,窒息一般,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周令怀贪嗔痴欲念横生。
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当时闲云先生来虞府拜访他时,偶然见得他画的那幅《菩萨蛮》时,说过的话——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是你,明境亦是你,本来就一无所有,就剩你自己。”
“菩提是执,明镜亦是执,本来一无所有,只剩自己,却徒惹尘埃,心中有执。”
“这幅画无非你心中贪嗔痴执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小子,佛宗讲究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你这小子,偏要反其道而行,执我所执,执我所念,执我所相,只为护一人菩提,一人明镜。”
第502章 诛十族(求月票)
当时,周令怀对闲云先生的话,很不以为然。
自然也没将这话听进心里去。
可如今再想一想,周令怀却倏然明白了!
他是当局者迷,闲云先生是旁观者清,他心中有迷障,这迷障是执念,这执念是菩提,这菩提是虞幼窈。
他以心为菩提,执了对虞幼窈的贪嗔痴执念。
周令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眼底深处也是一片暗潮汹涌,可偏偏他脸上,却波平如镜,不动声色。
见表哥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虞幼窈心有点慌:“表哥?”
“好啊!”周令怀倾身,轻柔地将她颊边一缕发丝,撩到了耳后,指尖轻佛了她鬓边的梧桐花流苏坠子,颗颗碧绿珠子摇曳生辉,鲜妍又美好。
到底稚嫩了一些。
心中疯狂蔓长的妄念一收,周令怀偏执又克制,又凑近了一些,清冽的气息,几乎落在她耳侧,指尖轻轻地在她耳鬓厮磨:“我等着你。”
等着你再长大一些——
表哥的气息落在耳畔,一丝一缕的呼吸,似乎也透了些许的温情与缱绻。
虞幼窈突然搂住了表哥的腰:“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表哥的胸膛虽然并不厚实,却十分坚实,薄薄的衣料,挡不住心口处,那坚锵有力的心跳,那些埋在心中许久的话,突然就有了开口的勇气:“表哥,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她一时冲动之下抱了表哥,也只是想要安慰表哥。
话说完了,她就连忙放开了表哥。
周令怀却垂放在身侧的身手,抬高了,倏然就握住了她纤细柔蔓的腰肢:“好,我听表妹的。”
纤腰在手,只一握便松开了。
“表哥答应了,那我们来拉勾,”虞幼窈笑弯了唇儿,嫩生生的小指头,轻轻勾住了表哥的小指,轻轻晃了晃:“拉弯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完了,她另一手扳起了表哥的大拇指,将自己的拇指盖上去:“我们说定了。”
这样幼稚的举动,对周令怀来说只是玩笑一般。
却知道,这对虞幼窈来说是很郑重的约定。
小姑娘天真地以为,拉了勾,盖了印,这个约定就能得天地见证,永远不会背弃,每每认为很重要的承诺,都要如此与他做了约定,才觉得放心。
隔日,迫害周厉王一干人等的判决也下来了。
犯官长兴侯十族之内,凡年满七岁者,皆判斩首之刑,以儆效尤,后世子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世代皆为庶民。
两位阁臣三族之内,凡年满七岁者,皆判斩首之刑,以儆效尤,后世子孙永不得入朝为官,世代皆为庶民。
北境一干大小官员、豪绅,抄没其家财,判斩首之刑,凡年满十二岁男,被判充军,年满十二岁女眷者,皆充贱籍,送教司坊慰军。
其余受牵连一干人等流放尚阳堡,未经宣诏不得入京。
一应刑罚,待周厉王丧葬除服之后——
行刑!
朝臣们无人敢说半句。
幽王一案,冒犯了天威,也失了皇家体统,长兴侯固然可恶,皇上此举又何尝不是,想要借此机会震慑藩王,乱党?
判决一下,京里又是了阵哗然。
诛灭十族这是何其酷刑?
纵观泱泱历史,也是屈指可数,最著名的大约就是,前朝成祖篡位,让当时一位威望极高的老臣起草即位诏书。
这位老臣也是个硬骨头,宁死不从。
成祖威胁要诛他九族,他于诏书上写道:“篡位狗贼,德不配位!”
成祖一怒之下,诛其九族,将其亲朋归其十族。
八百余人,人头落地。
因此事下狱及被流放充军者亦数以千计。
皇上还算仁慈,至少放过了未满七岁的孩童,可这些孩童失了父母亲人,未来又将如何,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历朝历代,凡通敌叛国者、谋逆造反者、迫害皇族者,巫蛊祸乱者,皆被视为冒犯皇权,其罪当诛连九族。
这罪究竟要怎么判,还是要取决于当权者。
皇上此举并无什么不妥。
虞幼窈止不住一阵胆:“长兴侯冒犯了皇权,得此下场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可他十族之内,六百余人,究竟有多少人,是罪有应得?又有多少人是无辜而受到牵连?”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那血流成河的画面。
也不敢去想,冬日严寒冻骨,流放去尚阳堡的路上,又将是如何尸横遍野?
又有多少人能有幸熬到尚阳堡?
到了尚阳堡之后,又有几个能熬得住接下来劳苦的生活?
周令怀轻抿了唇:“你可是觉得……”
他话才开了一个头,虞幼窈倏然凑近,伸手轻掩了他的唇:“我是同情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可我也知道,不管那些人有多么无辜,都与表哥无关,表哥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生也好,死也罢,也不过是皇权凌下,帝王心术,我不会将这一切归咎到表哥身上。”
当年,战功赫赫的周厉王就不无辜?
服毒自尽的王妃和郡主就不无辜?
落了一身残病的表哥就不无辜?
幽王府上上下下,包括那两千精兵就不无辜?
还有幽州那些因幽王一案被牵连的人,他们就不无辜?
可有谁因为他们无辜,而放过了他们?
如今也不过是世风日下,风水轮流,为自己当年造的孽,付出了自己应有的代价罢了,成然这代价太惨烈了。
可世间因果,也不过如此!
不管怪谁,也怪不到表哥头上。
听了这话,周令怀竟也不觉得意外,看着小姑娘透澈的双眼:“窈窈,这世道很快就要到头了。”
虞幼窈心下微震,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了,也不是她现在能承受,虞幼窈逃避地转开了话题:“我打算在京里开一间善堂,收留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无依无靠的妇孺,教他们读书认字,以及一些谋生的手段,也不让他们白吃白住,我在京里有不少铺子、酒楼和庄子,可以安排他们过去做活,以劳代食,以工换银。”
第503章 哭吊(求月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间善堂不算什么,可她也想为这艰难的世道,略尽一份微薄之力。
周令怀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样挺好的。”
小姑娘的心思永远都是这样简单而又纯粹,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泛滥同情心,却能着眼当下,真正做到善行善举。
虞老夫人也是佛口慈心,却不如她善心善德。
重新丧葬的诏书在隔日就下达——
即日起,周厉王一应丧葬,严格按照“一字并肩王”的规制。
服丧二十一日,奏折不用朱批,皆用蓝笔;
衙门行文一律改用蓝印;
服丧期间,各寺院、道院每日诵经、吊唁,需鸣钟二十一次;
文武百官及黎民百姓,忌礼乐、屠宰、嫁娶等;
吉时入殓后,于福延宫停灵十一天;
朝官、命妇需着命服披麻戴孝,哭吊三日;
丧礼后,礼仪使,仪仗使,卤簿使、桥道顿递吏等,扶周厉王之灵枢回幽州,行葬制仪,及葬后祭礼。
……
内院里的家眷们,也都褪了华服首饰,换上了素白的衣裳,腰间系了白绦,家里连酒肉也不见有了。
长安街上处处都挂了白帆,百姓们排了长队,去衙门领孝布。
衙门里派人四处传唱宣扬周厉王之功绩。
哭吊头一天,虞老夫人四更天就起身,换上了大妆,又披麻戴孝,天还没亮就和姚氏一起进宫。
路过长安街时,虞老夫人掀了车窗帘子向外头瞧去。
长街上一片缟素,天地也黯然失色。
白色的灯笼沿着长街一路,像一条蜿蜒的长龙,亮幽幽的灯火,将长街照得灯火森然,一片寂寥。
虞老夫人心中悲凉:“自古忠心志难酬,英雄总被无情负。”
到了宫门外,天色也才刚亮,宫门处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不少官员内眷披麻戴孝地排成一排,等着内侍唱名入宫。
见到虞府的马车,宫门口的侍卫也没阻拦,虞老夫人和姚氏马车不停,一路驶进了第二道宫门,这才停下来。
镇国侯府的马车也刚刚到了。
虞老夫人和宋老夫人打了一个照面,两人均是神情肃穆,连话也没说,就错开了眼睛,等着内侍唱名之后,才一前一后进了内宫,被带到了福延宫。
此时,福延宫里已经跪了不少朝臣,一屋子披麻戴孝,哭声震天,场面也是一言难尽。
女眷们都在偏殿里头。
以宗室内眷为首的内命妇,安排在最前头,后面才是以虞老夫人、宋老夫人等人为首的外命妇。
面皮薄一点的,都是捏着帕子,小声的呜咽掉泪。
厚些脸皮的,那都是直接扯开了嗓子地哭嚎。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脸不脸面,丢不丢人,有专门的宫女太监们着眼盯着,每日哭吊还要向上呈报,哭得声音越大,就越能显露出对周厉王的哀悼。
虞老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腿往蒲团上一跪,眼眶就红了,一边哭着,嘴里还唱哀了周厉王的功绩德行。
不到半个时辰,虞老夫人就有些受不住了。
这时,旁边勋贵家眷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听到有人在喊:“不好了,快来人啊,镇国侯宋老夫人哭晕了过去了……”
哭吊本来就是辛苦活,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每回都有人,因为哭吊而晕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宫里也一早做了准备,立马就有太监宫女,领了女医官过去查看,确认没有大碍了,就可以挪到内室休息。
虞老夫人有些担心。
宋老夫人的身体本就不大好,之前宋明昭吐血昏迷,已经折腾了一回,好不容易寻了得力的女医嬷嬷,调养了一阵子,身体也刚养好了一些,这一连三天哭吊,连她都受不住,宋老夫人肯定要遭罪了。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宫女过来:“老夫人可是安好?”
虞老夫人从前出入太后娘娘宫里,认出了他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女官:“劳太后娘娘挂心,老妇一切尚好。”
宫女接着道:“太后娘娘下令,但凡年迈体弱者,都免了哭吊,跪满一个时辰即可,每两刻钟,可到内室歇一刻钟,内室里准备了参茶、点心,羹汤,女医官也随时侯着,若身子不适,可寻了女医馆瞧一瞧,切不可慢怠了身子。”
虞老夫人立马磕头谢恩:“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女官连忙扶起了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跪了半个多时辰,也确实有些累了,与女官一起去了内室。
一进屋就见到宋老夫人靠在一张榻上,面色灰槁。
虞老夫人连忙过去问:“没什么大碍吧!”
心里虽然担心,却也知道,宋老夫人是个人精,肯定不会是真的哭吊晕倒,多半是觉得身体不支了,这才做了戏蒙混些。
宋老夫人身子不大好,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女医官一检查就清楚了,也是情有可原。
宋老夫人面色不大好,也是长吁短叹:“人老了,可不就这样了,是半点也不中用。”
虞老夫人从香囊取了一枚香丸,递给了她:“这是窈窈为我准备的人参养荣丸,今儿特地带了些了,你也用一用。”
昨儿诏书下了之后,窈窈就准备了一些应急用的香丸,让她带在身上了。
宫里不允外带旁的东西,香囊也是随行佩物,这才能带进宫里。
宋老夫人接过了香丸,却没第一时间